我撲哧一聲,直接笑了出來,湊到他耳邊:「我隻是在想……」
「我終於遇到了真正的愛。」
有幸遇見江慕,他教會我,愛能戰勝一切距離。
遊離盡頭:陸哲番外(偏軌)
第一次見面,我就識破了林遙的心思。
她一直盯著我的手看,禮尚往來,我便也看著她的手。
比不得我認識的很多姑娘,手又細又白,還做著精緻的美甲。
她的手指很細很長,但算不上白皙,更不嬌嫩,指甲修得又短又平。
似乎終於察覺到自己的冒失,她有些慌亂地收回目光,又強裝鎮定地和我對話。
她一定沒意識到,自己的耳根都紅透了。
那一天之後,她開始追求我。
起先我沒有當回事,因為喜歡我的女生裏,有太多人做得比她更好、更熱烈。
她們的喜歡也像是潮水,來勢洶洶,褪去得也很快。
可林遙不一樣。
她的追求不輕不重,像是吹過我臉頰的風。
這三年裏,她在追逐我之餘也沒有落下學習,競賽和績點一如既往名列前茅,還有每週固定的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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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麼說?好像喜歡我,隻不過是她井井有條人生中的一部分。
我也不是總想起她,因為那段時間,季瑤佔據著我心頭最重要的位置。
我和她認識了太長時間,從幼兒園起,就在同一個班。
季瑤的家庭和我一樣,她的性格也明媚又熱烈。
我曾經喜歡她,很久很久。
而她和林遙,完全是不一樣的人。
比如一起出去吃飯,季瑤根本不會搭理我調給她的料汁,她一定要自己親手擺弄半天,倘若失敗了,就趁我不注意把我的和她換掉。
難得出門玩,她會打扮很久,在自己的上百套衣服裏挑挑揀揀,連雙馬尾都要拆掉綁很多次。
我在她家客廳等到中午,最後不得不親自上手,對著視頻裏教程給她綁頭發。
我曾經熱衷於陪著她重復這些樂此不疲的小把戲,直到她把這些手段,用在了林遙面前。
林遙一定是介意的,她沒注意過,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用指尖摩挲手心,一下又一下。
可她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安靜地看著。
我陪她去盛湯,心裏想著季瑤剛才算不得高明的小手段。
其實我想要的已經被證明了,她的確在意我,從前那些不肯承認,不過是嘴硬。
她口味刁鉆,絕對喝不下食堂的免費湯,如果真的盛回去,她不僅不會喝,反倒又會刺林遙兩句。
那會再一次證明她真的在意我。
可我竟然,不願意。
我去旁邊的窗口買湯,林遙問了一句,我回答時,沒壓住聲音裏的煩躁。
再回頭看時,她呆呆地站在那裏,眼神明明對著我,卻好像透過我,在看向什麼渺遠的地方。
後來的無數天,我回憶時,都忍不住想——
大概就是從那天起,我開始失去林遙。
她好像不會哭。
我們在一起半年,認識三年半,她從來沒掉過眼淚。
至少,在我面前。
她約我見面,我那時因為家裏生意的緣故,心煩意亂,原本想拒絕。
可她說:「我看到了你的微博小號。」
那一刻的我,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慌亂嗎?解脫嗎?松了一口氣嗎?
好像都不是。
我隻是忽然想起六歲那年,母親去國外談生意,回來時帶給我一塊手錶。
那不是我以前喜歡的顏色和款式,所以就一直放著。
直到第二年春天,表弟來家裏玩,母親忽然提到:「我送你那塊表,你既然不喜歡,就送給你表弟當生日禮物吧。」
是到那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那塊表那麼漂亮。
以至於我心心念念很多年,十六歲時去香港,又買了一塊一模一樣的。
我在玫瑰色的雲彩下麵看到了林遙,她穿著我兩個月前送她的那條紅白碎花裙,好看得不像話。
那個瞬間,我清晰地察覺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聲。
怎麼之前沒有意識到呢?那麼多喜歡我的女生,我挑中她,隻是因為她家境清貧到不會帶來任何麻煩嗎?
可是晚了。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最後,我一臉無所謂地說,「分手吧,林遙,我們可以結束了。」
我沒有告訴她,那天晚上在酒吧,我隻吻了季瑤短短一瞬,就放開了。
季瑤塗著水果香氣的唇彩,眼睛在酒吧的燈光下一片瀲灩。
可我總會想起林遙,想到我第一次吻她時,她閉著眼睛,緊張得指尖都在發顫。
我故意沒有親她,直到她有些無措地睜開眼。
那一瞬間,在她能看到我的那一瞬間。
我和她同時失去了初吻。
接吻時她手足無措,眼睫顫顫,像是落在我心上的蝴蝶。
我的確對她有一點動心,但也沒那麼深——這是我以為的。
短短三年的相處,總不可能勝過我和季瑤二十多年青梅竹馬的情誼吧?
況且她與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是我想的。
是我的妄想。
事實上,在意識到我徹底失去她之後,我對季瑤的情意,就像被白蟻蛀空的高大建築。
這麼多年,隻是空泛地存在著而已。
和林遙分手後不久,爸媽打來電話,告訴我,公司的合同談下來了,多虧了季瑤父母幫忙周轉。
「媽媽知道你喜歡瑤瑤很久了,正好瑤瑤現在也大了,如果以後的兒媳婦是她,我和你爸都覺得不錯。」
我沒法不和季瑤談戀愛。
季瑤不大喜歡讀書,本科畢業後就進了家裏公司工作。
我開始慶幸,我不會天天和她見面。
那段時間,我總是在學校裏碰見林遙,大部分時候她都是一個人,腳步匆匆,穿著簡單的衛衣和牛仔褲。
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她就總是這樣。
但我想,她這麼瘦,又這麼高,穿裙子一定會好看。
於是戀愛的這些日子裏,我送了她很多裙子。
她很笨拙地追求著平等,我送她什麼禮物,就要用同等價格的東西還回來。
因為不想看到她兼職賺來的錢都用在我身上,我漸漸地,不敢再送她禮物。
聖誕節前夕,我又去了那家之前帶林遙吃過的日料店。
老闆和我已經很熟悉了,見了面就順口打招呼:「有段時間沒見你了,怎麼不帶女朋友一起過來?」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最後低聲說:「分手了。」
他一邊炙烤著壽司上的三文魚,一邊說:「哎,可惜了,那小姑娘看起來很優秀呢。」
我無法形容那一瞬間,心頭冒出的尖銳疼痛。
她當然很優秀。
我不過是出生在不錯的家庭,一路順風順水地走到了這裏。
倘若把我放在她的位置,恐怕連她一半也做不到。
可我已經,永遠地失去了她。
聖誕節那兩天,季瑤專門請了假,來 N 市陪我過節。
我總是心不在焉,終於在第二天中午,跟她說清楚了。
季瑤憤怒地甩了我一個耳光,大罵:「我看你就是永遠喜歡那些不喜歡你的女孩吧!」
然後轉身,打車,離開。
我一個人走到了實驗樓,正好聽到林遙在裏面哭。
下一秒,江慕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怎麼了?」
那天晚上,我像個求而不得的可憐蟲,一直藏在暗處,看著他們並肩走出實驗樓,看著江慕在雪中認真地跟林遙表白,牽住她的手。
看著她被凍得通紅的鼻尖,可仰頭看著江慕時,裏面的光芒好耀眼。
曾經被這樣的眼睛注視的人,是我。
我弄丟了她,是我自作自受。
寒假前夕,我又在學校裏碰到了林遙。
她的身邊已經有了江慕。
我鬼使神差地告訴她:「我和季瑤分手了。」
「哦。」她說,「那祝你早日找到下一任。」
她的眼睛裏,毫無波瀾。
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這就是林遙,倘若結束,她連一點負面情緒都不肯再分給我。
算了吧,陸哲,保留最後一點自尊吧。
我在心裏告訴自己。
然後笑著跟她說:「那麼緊張幹什麼?不會覺得我是來跟你求復合的吧?」
但江慕一定看穿了我心底的真實想法。
「比起你,我大概的確是要更幸運一點。」
「至少現在,和林遙在一起的人,是我。」
隻這兩句話。
我後半生,都沒有再走出來。
那個幸運的人,本該是我。
本來該是我。
後來我研究生畢業,回家裏接手了公司,一心投注在工作上。
在我三十歲那年,公司擴大規模,談下了一筆很大的合同。
人事來找我,問能不能組織一次團建用以慶祝。
我說好,然後問她定了哪裡。
她說:「N 市。」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聲說:「換個地方吧,我不喜歡那裏。」
我這一生裏,想要達成的目標,沒有不成功的,隻遇到過兩次意外,都是在 N 市。
一次是高考後,成績偏差幾分,不得已換了專業,可一年後也成功回到了正軌。
還有一次……
我在那裏遇到了林遙,然後弄丟了她。
往後餘生,我都走在偏離的軌道上,沒有再回來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