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對我很嚴厲,嚴厲到我覺得她根本不像一個母親。
為了博她一笑,我拼命練功,拼命學習,她卻從來都沒有誇過我。
沒關系的,我想。隻要我當了太子,當了皇帝,復興了林家,她就會開心了。
可是,她沒等到那天。
母後在我十一歲那年死了。
他們說,是因為母後生了我之後身體一直不好,撐不住了。
不可能,我的母後分明前幾日還好好的。
我讓父皇去查,母後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他卻說我多疑。
或許,他早就想我母後死了吧。
他們不查,我查。
我聯合宮外的舅舅,他如今雖然職位不高,但有很多可靠的關系。不過一個月時間,事情就被我們查的水落石出。
是蕭貴妃,傅拭的母妃。
我去找父皇,父皇卻說,蕭氏一族立了很多功,蕭貴妃動不得。他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蕭貴妃做得這麼明顯,她根本不怕被人查出來。
我氣得要命,可我也扳不倒蕭家。
我隻能把氣撒在下藥的蕭貴妃的太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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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太監,我還是殺得的。
我沒直接殺他,而是將他的四肢一一砍斷,他的尖叫聲在我耳邊起伏,我覺得悅耳極了。
還剩一條腿的時候他就死了,沒意思。我於是把他丟進了湖裏。
有人在看我,我想應該是父皇派來監視的。
隻是這個宮人心理素質好像不太好,居然掉進了湖裏。
好笑極了。
不過,怎麼是個孩子?
她在水中掙扎的樣子,也有趣極了。我原想看看她會在什麼時候停止掙扎,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來救了她。
哦,她是尹將軍的女兒啊。
她上岸後看我那恐懼的眼神,像小貓一樣,真好玩。
我喜歡別人怕我。
接下來的日子,為了讓自己的羽翼變強,我養了不少人,以林家的名義也辦了不少商鋪,我暗中收復外祖父曾經的親信,聯系起了一個小組織。
不過這些與蕭氏抗衡,還遠遠不夠。
我十六歲那年出宮微服私行,被蕭貴妃的人刺殺,我的侍衛全死了,我身受重傷逃到了靖安寺下,青撫真人救了我。
我醒了之後他就扔了個鏡子給我。
「醒啦,看看你的臉。」
我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看到鏡子裏的臉後,還是被嚇了一跳。右臉的顴骨處被削去了一大塊皮肉,骨頭都露出來了。
我顫抖著放下鏡子,我仿佛都感覺不到痛了,仇恨麻痺了我。
「嘖嘖嘖,這麼俊俏的小夥子,留了疤就可惜了。得虧你遇到了我……」說著,他扔給我一包草藥,「搗碎了敷臉上,三日換一次,保管你恢復到原來模樣。」
他起身要走,我剛要道謝,他又扔給我一個面具。
「出門記得戴上,不要嚇著我的弟子。」
說完他就走了,留我一人在房中淩亂……
靖安寺的確是我的好去處,這裏不僅可以練功、養傷,還可以躲避蕭貴妃的追殺。
他們見屍體中沒有我,定然會來找我的。靖安寺是一個大的修仙派系,皇室管不著,他們也找不到這裏來。
我打算養好傷,過了風頭再出去。
我於是天天跑去竹林裏練功,這靖安寺裏都沒人注意過我,青扶真人自那次後沒有來找過我,我也樂得清閑。
直到有一天,竹林裏來了另一個人。
是尹將軍家的那個小姑娘。
她模樣倒是沒怎麼變,臉上還是堆滿了肉,多大個人了還綁著兩個小辮子。
她還屁顛屁顛跑過來喊我師兄,誰是你師兄。
我根本不想搭理她。
誰知她見我不理她,居然說我是啞巴?!
你才是啞巴,你全家都是啞巴!信不信我脫下麵具嚇死你。
還想讓我教她武功,想屁吃。
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懶得理她。練功要緊。
她居然還跟在我後面學我舞劍?!就她那個身板,能學得好嗎。
居然還叫我慢一點?!慢你個大頭鬼啊,慢一點敵人的刀就砍來了。
算了,我就再舞一遍吧。
我可不是舞給她看的啊,我隻是想再練一次那招式罷了。
她還說我可真是個好人,害,你知道我是傅遲之後就不會覺得了。
那日她臨走前扔給了我一塊糖,說沒啥好給我的。
咋他們給我東西都這麼愛扔呢?走近給我能死嘛?
我看著手中的糖,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
我和傅止一起練功,他練得不錯,德妃娘娘給了他一顆糖。我覺得我練得更好,就跑去找母後,母後卻說我練成這樣,也配吃糖?
我於是再也沒吃過糖。
我把糖放進兜裏,她說明日再來,我忽然有點期待明日了。
第二天我照常去竹林,她果然已經在那等著我了。
我二話不說開始舞劍,她緊緊跟著我的步伐,剛開始還好,到後面她居然……摔倒了?
我都舞這麼慢了她還能摔倒,出去別說是我教的。
我見她自己爬了起來,想著應該沒事,就繼續練吧,她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那聲音,簡直響徹整個竹林。
挺可憐的,但我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因為她哭得實在是——太醜了。
她臉上肉本來就多,一哭就全擠在了一起,嘴巴張的又大,別提多難看了。
我笑得傷口疼,還好戴著面具,不然她看見我笑不得哭得更大聲?
我見她完全沒有要停的趨勢,又不好喊她別哭了,畢竟我在她眼裏還是個啞巴。
我於是摸出來昨天那顆糖扔給了她,她的哭聲截然而止。
這下好了,她送我的糖,我又還給了她。
半個月後,我臉上的傷好了,可我不敢摘下麵具,萬一她看見我是傅遲,又哭怎麼辦?我可沒有糖給她了。
我忽然間不喜歡別人怕我了。
一個月後,我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我也不敢走,萬一哪天她見我忽然不見了,又哭怎麼辦?那可沒人給她糖了。
我於是在這生活了三個月,是尹將軍先來帶她走了,我才離開的。
臨走前我寫了一張紙條給青扶真人,說我叫秦致,還有感謝的一些話雲雲,畢竟扮演啞巴這個角色也要有個善終。
秦致是我死去的一個侍衛的名字,寫秦致,她日後應該查不到什麼。
出了靖安寺,我就不是好人啞巴師兄了,我是壞人傅遲。
我不敢打擾她在京城的生活,如果被蕭家知道我有軟肋,定然不會放過她的。
她是我的軟肋,她喜歡吃聚福齋的桂花糕,喜歡吃香品樓的蓮藕湯,喜歡去茶樓聽戲。
她這麼愛哭,應該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我不該闖進她的生活裏。
我知道會有那一天的,可我沒想到她居然會喜歡傅止。
傅止,這個從小就讓我羨慕的傢伙。
我第一次想殺了他。
傅止有足夠的勢力和能力,但是他沒有野心,所以他很適合她。
我應該,離她遠遠的才行。
那天她追著傅止來了宮,我根本忍不住不看她。
我看見她又掉進了那個湖裏,可惡,傅止竟然不救她。
我救她上來時,她看我的眼神還是那般害怕,我分明已經在笑了啊。
我還是,不應該出現在她的世界裏啊。
現在蕭貴妃已經不敢把我怎麼樣了,父皇對我也頗有期望,就差立一個功了。
於是我去了南片,立功事小,拉攏勢力是大。
我在那的第三個月,聽到了她和傅止成婚的消息。
他們……終究還是在一起了。
那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失控,我回京偷看他們成婚了……
她笑得好開心。
那就夠了。
我該專心做我的事了。
我真正回京那日,沒回宮,也沒讓人通知宮裏的人,而是直接去了軒文齋。
這個軒文齋是林家的產業,在我名下。
林絮絮已經在這等候我多時了。
她是我養的眾多細作中的一個,我之所以會記住她,是因為她太優秀了。
我不過是給了她一個林家嫡女的身份,她就坐上了京城第一才女的位置。
三年前,她嫁給了丞相家那個病殃殃的兒子,後來丞相整個派系都成了我的。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那相公也死了。如今你想去哪便去哪吧,便不再是我的人了。」
我本以為她會直接離開,沒想到她卻忽然磕起頭來。
「絮絮不走,絮絮永遠都是主公的人。主公不要趕絮絮走。絮絮有辦法讓瑞安王歸順於主公。」
說起那個油鹽不進的傅止,他確實讓我頭疼。他佔有一部分勢力,但又不參與朝政,讓他給了我吧,他又不願意。
「哦?那你說說是什麼辦法?」
「前兩日……他見我過得辛苦,說要帶我會瑞王府。」
絮絮已經是個寡婦,而傅止也已經有妻子了,他卻仍然要不顧世人眼光將絮絮接過去,確實對她用情不輕啊。
拿絮絮來做他歸順我的籌碼,確實不錯。
我應該這樣想才行。
可是我想到的隻有——清清過得不幸福。
我刻意不去注意有關他們都消息,卻不想,傅止竟敢辜負她。
「這事放一段時間,待我處理完別的事先。」
我一出暗房,就見到了正在和掌櫃講話的清清。這不是巧了。
她還是怕我,雖然成熟了許多,但是看我的眼睛還是時常閃躲。
但是這次,我不會放開了。
她精打細算著賣書的樣子簡直太可愛了。
不過傅止竟然讓她淪落到賣書的地步,該死。
我翻看了下這些書,可惡,竟然全是她和傅止的故事。
以後也得叫人多寫點我們的故事才行。
傅止在宮宴上說的話讓我氣得發瘋,所以我通知林絮絮讓人把傅止叫走。
他果然走了。
清清被灌了酒,跑出去了。
看來她很傷心,可我不後悔,因為傅止不值得。
她喝醉了,好可愛。
可惡,為什麼喝醉了也在想傅止。
隻見她叨叨完後,突然站了起來,喊道:「傅止!老娘要跟你和離!」
我就說嘛!依清清的性格怎麼可能容忍傅止的行為!
我立即附和:「對!必須離!」
她突然倒在了我身上,摸著我的臉說:「你是誰?怎麼這麼好看……」
啊這……不要惹人犯罪嘛。
「眼睛比傅止好看,鼻子……嗯鼻子好像差不多,嘴巴……唔……」
我親了她……如果她再多說,我覺得我會把她就地正法了。
不行,得控制自己。
我趕緊派人把她送回了王府。
這一次,我不想放開了。
後來,我聽到消息說她跟傅止去找父皇說要和離了!
我想見她。所以我去茶樓找了她。
她終於沒有那麼怕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