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周辛月看著手機屏幕裡的謝桃,眼眶像是有點泛紅,她認真地說,“你等著我,很快,我也會回來的。”
她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了。
而謝桃每次聽了,也會揚著唇角輕輕地笑。
南市曾是謝桃的噩夢,後來,又成了周辛月的噩夢。
謝桃為了她選擇回到南市,選擇面對曾經扎根在自己心底的所有不好的回憶……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謝桃做到了。
而周辛月想,自己也該那麼做。
因為她的朋友在那裡,因為謝桃仍舊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周辛月所有重新面對人生,面對過去的勇氣,都是謝桃給她的。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醫院裡,渾身是傷的謝桃捧著她的臉,哽咽著重復那句,“你明明……最好看了。”
周辛月曾是那麼厭棄自己。
但她卻相信謝桃。
這輩子,她永遠感激著這個為了讓她活下來而付出了那麼多努力的女孩兒。
掛了視頻通話後,謝桃就起床洗漱,然後又自己煮了粥,算作是一頓簡單的早餐。
然後她就在桌邊寫了一會兒寒假作業,在做語文作業的時候,又自然而然地被練習冊後頭的小作文給弄得詞窮了。
下午六點,她走出小區,剛剛站在路邊的時候,周遭的一切都開始模糊減淡,歸於昏暗的背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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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桃走進小酒館的時候,正逢謝瀾扛著一個昏迷的中年男人走出來。
“這是……”
謝桃一臉懵逼。
謝瀾順嘴道,“一殺人犯,大過年的都在外頭東躲西藏的,結果躲咱這兒來了。”
“我得給他扔警察局裡去。”
謝桃愣愣地點了點頭,“……哦。”
“你先進去,外面挺冷的。”謝瀾對她說了一句,然後就扛著那個中年男人下了臺階,化作一道光芒,頃刻間就隱沒在了無邊的黑暗裡。
謝桃有點羨慕地望著謝瀾消失的地方。
她什麼時候才可以像他一樣啊。
走進小酒館裡,老奚正坐在八仙桌邊喝酒,見她走進來,就笑眯眯地喚她,“桃桃來啦,過來坐吧。”
謝桃走過去,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奚叔,你怎麼又在喝酒啊?”謝桃見他把酒杯湊到嘴邊又喝了一杯,就說。
老奚放下酒杯,又笑了一聲,“這酒啊,我可一天都少不了。”
他說著,忽而又定定地盯著謝桃看了好一會兒,才道,“看來昨天的除夕,你過得很開心。”
謝桃抿著嘴唇笑了一下,像是有點不太好意思,她點了點頭,輕輕地應了一聲,“嗯,開心。”
“看來你那個男朋友,對你很好。”老奚手裡捏著酒杯,忽然說。
他的眼裡帶著幾分揶揄的笑意。
謝桃果然微紅了臉。
半晌她才認真地答,“嗯……他很好的。”
老奚笑得越發慈和,而後他伸手在自己的衣兜裡掏啊掏的,好一會兒,才摸出一個印了燙金的“新年快樂”的紅包來,遞給謝桃,“新年快樂,桃桃。”
“這可是長輩給的紅包,大過年的,你可不能不要啊。”他又添了一句。
謝桃愣了片刻,才伸手去接。
“謝謝奚叔……”她捧著紅包,認真地道謝。
謝桃給老奚和謝瀾照例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三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說笑,謝桃甚至還把謝瀾那天喝醉酒抱著凳子哭的視頻拿出來欣賞,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瀾氣得拽了一下她的馬尾辮,又搶過謝桃的手機把那影響他帥哥人設的視頻給刪掉了才算完。
最後吃完飯,謝桃洗完了碗,才被謝瀾送回了家。
晚上看電視的時候,謝桃意外在電視上看見了一個電競比賽的重播,帶著黑色口罩,和拆了小辮子之後用黑色的皮筋綁起來的頭發,都和謝桃那天見過的盛月岐如出一轍。
她原本是不喜歡看這樣的比賽的,但因為發現了盛月岐,她還特地看了看。
一邊看,她還一邊給衛韫發消息:
“衛韫衛韫,我在電視上看見盛月岐了!”
那邊的回復來得有些慢,大概是過了十幾分鍾的時間,她才收到來自他的消息:
“嗯。”
隻一個字,透露著他的不感興趣。
謝桃索性給他發了視頻通話。
在看見手機屏幕裡的衛韫時,她一眼就看見了被他拿在手裡的那隻錦袋,她的眉頭皺了一下,連忙問,“衛韫你想做什麼?”
衛韫頓了一下,故作鎮定地把手裡的那隻裝了金粉的錦袋放進匣子裡,“不做什麼。”
“你騙人!”
謝桃用那雙杏眼瞪他,“我今天不過來,你不要點香了。”
“你省著一點用呀……”
她總是不厭其煩地囑咐他這樣的話。
“好。”衛韫也隻好應了一聲。
“但是,但是我明天要過來的……”她的聲音變得有點小。
衛韫的那雙眼睛裡染上一絲淺淡的笑意,他頷首,“嗯。”
兩個人之間,在這一刻,陡然陷入了沉默。
像是想起了昨夜的某些畫面,光幕裡的姑娘臉頰微紅,光幕外的年輕公子的耳廓亦有些發燙。
半晌,他輕咳了一聲,道,“早些睡罷。”
謝桃默默地點頭。
待銅佩上的星盤消失,光幕流散,衛韫便坐在桌前,將風爐上的茶壺拿下來,倒了一杯熱茶。
他喝了一口,又取了盒子裡的酥糖來吃了一塊。
眼眉始終柔和。
直到門外忽然傳來衛敬略顯焦急的聲音,“大人。”
“進來。”衛韫拿了旁邊的錦帕擦了擦手,淡聲道。
衛敬應聲,推門走了進來,對衛韫行了禮,而後便道,“吳孚清死了。”
衛韫在初聽著一消息時,他便抬眼看向衛敬,“吳孚清?”
“是,今夜有燈會,城中未曾實行宵禁,據巡夜軍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吳孚清是從自己的府裡跑了出來,死在了最熱鬧的人群裡。”
衛韫沉思片刻,便問,“死因可查清楚了?”
“仵作還未驗屍,但據說他死時七竅流血,應該是中毒而亡。”衛敬垂首回道。
中毒而亡?
衛韫眉頭微蹙,一瞬面沉如水。
這件事實在來得突然,如攏著厚重的迷霧一般,蹊蹺得很。
正在衛韫低眉沉思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衛伯出現在了門口,他帶著謝桃昨日送給他的毛線帽,垂首行禮道,“大人,宮裡來了人,說陛下請您去宮裡一趟。”
衛韫聞言,神色更是肅冷了幾分。
待衛韫換上了絳紗袍,匆匆乘了馬車進了宮,在潛龍殿裡見到啟和帝的時候,這位臉色蠟黃,已顯出老態的帝王之穿著一身明黃色的單袍,坐在那鋪了軟墊的龍椅之上,已經咳嗽了好一陣。
衛韫站在大殿中央,垂著眼簾,靜待著啟和帝開口。
德裕公公獻上的一杯熱茶算是替啟和帝緩解了咳嗽的頻繁程度,於是他清了清嗓子,說話慢慢悠悠的,“愛卿可聽聞了吳侍郎的死訊?”
“臣已知曉。”衛韫平靜地答。
“那麼愛卿以為,此事應當是何人所為啊?”啟和帝端著茶碗,半掀著眼皮瞥向那位站在大殿中央的年輕國師。
他竟也是這大周朝的半個傳奇。
卻是連自己這個皇帝,都未曾看清這位國師。
啟和帝莫名扯了一下有些幹裂的唇,又猛烈地咳嗽了幾聲。
“臣不知。”衛韫隻答了這麼一句。
“不知?”
啟和帝一聽他這句話,莫名哼笑了一聲,又開始咳嗽了一陣兒,震得他胸腔裡都有了些雜亂的聲音,如同垂死掙扎的動物一般,發出的最後不甘的聲響。
“國師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啟和帝揮開了德裕要給他添茶的手,說話時好似帶了幾分帝王的怒意。
嚇得旁邊的德裕公公瞬間垂下頭,腰也壓得更低了些。
衛韫卻未曾因為這忽來的“龍威”而表現出半分的懼色,他反是淡淡抬眸,看向坐在龍椅上,形容枯槁的啟和帝,聲音裡波瀾未動,始終平靜,“看來陛下是懷疑臣?”
啟和帝未料衛韫竟敢如此直言,他倒是因此而神色緩和了幾分。
“愛卿這話從何說起?”
他接著嘆了一口氣,“今夜朕急召你來,便是想將此事交由你徹查,不知愛卿以為如何?”
衛韫垂著眼簾,神色不清,當即頷首,
“臣遵旨。”
“既然愛卿應了,那麼朕便再讓大理寺卿協助於你罷。”啟和帝像是惓極,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說話越來越緩慢。
衛韫離開潛龍殿的時候,外頭已經下起了雪。
身旁的宦官手裡提著一盞宮燈,替他引著路。
直到衛韫坐上馬車時他都還在思索著,吳孚清到底是死在誰的手裡。
這朝堂之上怕是沒有幾個人不知道,這位禮部侍郎深受皇恩倚重,是啟和帝尤愛重用的近臣。
如若不然,啟和帝也不會將佔星閣中的丹房交由吳孚清掌管。
但就是這樣一位帝王跟前的近臣,卻離奇地死在了眾目睽睽的大街之上。
到底是誰做的?
是信王?
亦或是太子?
還是旁的什麼人?
第二日的早朝上,啟和帝便當中提了這件事,命衛韫徹查吳孚清之死,又讓大理寺卿何明瑞從旁協助。
此事一時間,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諸多猜測,議論紛紛。
因為忙著這件事,所以衛韫一時間便沒有了多少時間待在府中,甚至很多的時候都留在了禁宮之中。
所以謝桃過來的事情也被擱置了下來。
佔星閣中所有煉丹的道士都被衛敬細細盤問過了,卻都沒有什麼重要的發現。
而吳孚清的家人甚至是他的屬下,基本都在那夜被殺絕了。
整個吳府,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吳府所有的人都死在刀劍之下,可吳孚清卻是在從吳府裡出來之後,七竅流血死在了大街之上。
這就使此案又攏上了迷霧一般。
直到衛敬在吳孚清的某個已經死亡的親信的屋子裡翻出了一些地契銀票,裡頭還有記錄了吳孚清命他做的所有事情的小冊子。
許是怕吳孚清忌憚他知道得太多,最後對他下殺手,所以他留了記錄,甚至還有一些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