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回想下。
特別是管家說,情書最後寫下的是謝忱時名字後。
賀南枝就跟被強行重溫了當時場景,猛地意識到——
要完了。
賀睢沉從容不迫地提醒她:“慢慢說。”
賀南枝此刻心緒是亂的,有點兒無語輪次,隨即無辜又安安靜靜地,看向了一旁賀斯梵。
被她盯得莫名其妙。
賀斯梵端起茶杯的骨骼分明長指僵了下,皺起淡漠的眉骨:“別告訴我,你接下來打算說我童年時期有自閉症,可能還有夢遊症,趁著你不在房間,闲著沒事把情書內容篡改了?”
賀南枝搖晃腦袋。
下秒。
她紅唇顫顫著,突然提起一件童年往事:“以前謝忱時隔三差五被罰抄寫家規,寫檢討書——包括寫作業,都是拿錢收買我代筆的。”
“所以他給你那點錢,讓你寫情書都不忘感恩戴德寫上他一筆?”
賀斯梵明晃晃的諷刺之言落地。
隻見賀南枝想了會兒,側顏略白,都不敢抬頭看眾人復雜的神情。
“我寫到結尾的時候,好像是你突然推門嚇唬了我一跳,叫我下樓陪你去參加五叔公的壽宴,說晚一秒就要擰掉我的小腦袋瓜。”
賀南枝低聲說著,晶瑩剔透的淚水忽而從眼尾砸落下來,瞬間就破防似的,哭得破音:“我第一次寫情書,就很緊張,你還威脅我,我,我一急……好像就習慣在尾句籤下謝忱時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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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細看。
就著急忙慌的在信封上烙了白蠟,又親手遞給了謝忱岸。
賀南枝如今遲鈍地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抬起淚臉,指尖用力地扯著賀睢沉的衣袖:“爸爸,我暗戀了謝忱岸整整十年,不要換未婚夫,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他。”
第62章 任憑愛意貫穿心髒
天亮後, 雪勢弱了下來,賀家老宅裡皆是未融化的積雪,白生生的一片, 賀南枝就站在庭院門前, 旁邊有一棵綠萼梅, 近日要開了, 料峭雪花卷著風掠過樹枝,飄揚地落下。
她出神地盯著,直到水霧朦朧的視線前方,終於出現了謝忱岸修長挺拔的身影朝這個方向匆匆走來。
日光下, 清晰地可見他隻穿著單薄的襯衫西裝, 不如平日裡幹淨熨帖,瞧著像是整夜未合過眼,肩頭沾的碎雪已經化了,猶帶一股漫天寒霜的氣息。
眼見近在咫尺。
賀南枝驀地定住似的, 又反應過來,折了一枝綠梅扔在了門檻前, 指著說:“你停住,不許靠近——先聽我說。”
謝忱岸緩慢地停住腳步,恰好停在嫩綠的枝頭前, 雪散開。
他那雙墨玉眼被光線照著呈現出一種深濃的情緒, 就這般, 靜的, 鎖在了她身上。
賀南枝手指微微一顫, 掐著自己, 盡量保持理智把話說清楚, 音色是顫的:“我是認真的, 你不要誤會我喜歡謝忱時,生日那次,情書我是給你的,一直都是你。”
她已經哭過鼻子了,不想再掉眼淚的。
可是看到謝忱岸後,就算拼命想克制住哭得欲望,那剔透的淚珠也一直往下墜,抬手狠狠擦掉,眼尾都被揉出了一抹紅,見他要靠近,就著急忙慌地往門內躲:“都說了不許靠近。”
此時已七點左右,好在老宅的人都識趣,沒往這邊來。
賀南枝纖薄的背緊貼著門,好半天,都在磕磕巴巴跟他解釋為什麼會把最後一段我愛你謝忱岸的岸,潦草地寫成了時。
少女清軟帶一絲哭啞的聲音落在雪地裡,那句我愛你謝忱岸格外清晰。
“南枝。”
謝忱岸眸色極暗注視著躲在暗光裡的她,原本冰冷得沒什麼知覺的手想伸過去,低著聲道:“讓我抱一下你。”
賀南枝淚水浸透臉蛋的皮膚,抬起看著他:“你相信我的話嗎?”
“嗯。”
“我喜歡的不是謝忱時。”
她再次強調,在那一剎那間,謝忱岸整條脊梁倏地僵硬,不敢妄動,從胸膛到喉嚨一路湧起了許多的情感,想把她緊緊抱入懷裡,又恐過激的反應會嚇壞了她。
冷冽的風雪吹涼了他掌心的薄汗,過了許久,才極緩慢地去觸碰她側臉。
見賀南枝沒再往門內躲,謝忱岸薄唇溢出的嗓音,藏著極淡的壓抑情緒:“你沒有任何錯,不要自責,是我愚蠢又嫉妒喪失了理智判斷力,錯怪了你這麼久。”
那一封被他鎖在保險櫃裡不見天日的情書,懷著的是她整個少女時期的愛戀,卻被他誤解,導致兩人之間,陷入了另一場超長待機的冷戰。
謝忱岸低下頭,熱息落到她睫毛上:“我差點把你弄丟了。”
“不要這樣說。”賀南枝抬起淚眼,借著光,仔細地看著謝忱岸,他眉目和臉型都是極精致俊美的,沒有神色時偏執沉靜,又不似謝忱時那般偏鋒利張揚,她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大家會把這對雙生子弄混,明明很好辨認啊。
她卷翹的睫毛說不定眨,想把他模樣烙印般刻在心底。
同樣,謝忱岸也注視著她從未移開過,清晰的眉眼越發近,輕輕摩擦她涼意的唇,低啞著聲音一遍遍地重復那句:“南枝,謝謝你,沒有扔下我。”
…
…
室內讓身體迅速回暖,門被緊緊反鎖上。
謝忱岸把她壓在被褥裡親的時候,伴著湿熱氣息沿耳垂至脖側掠過。
賀南枝的心跟著發燙,想說點兒什麼,卻下意識地咬著唇,莫名的感覺到緊張,又想都不是第一回 了,手指顫巍巍的,去解開他襯衫冰涼的紐扣,逐漸地,男人整個胸膛漂亮的肌肉線條幾乎全部露著,肌膚是寒玉質地的冷白色,隻要有一點兒摩擦痕跡都格外明顯。
忽而怔了下,就在謝忱岸重重地親來時。
她指尖摸到一處淤青地方,隨即,又看到他勁腰處也有一塊新傷,往上還有,沒等細看,瞪圓的漂亮眼睛就被謝忱岸手掌蓋住。
“我都看到了。”
這會擋有什麼用?
難道他還能把這一身褶皺的衣服焊死在身上,賀南枝沒有沉浸在男人溫柔裡,壓住淚意,輕聲問:“你跟謝忱時打起來了?”
謝忱岸沒否認:“他搶我情書。”
賀南枝未料到一封情書烏龍,差點引發了謝家血案,心疼他受傷的同時,想要從被褥裡起來:“我去給你找點擦傷的藥。”
這時候,謝忱岸就算斷了胳臂也不會讓她逃離,將人重新壓了回去。
順勢,連帶重重疊疊垂在床沿的白霜色紗幔也拉攏起來,擋住了外面的光。
親不夠似的,賀南枝看著他偏執欲極強地吻著她,汗珠順著脖頸流到胸膛上,明明空氣沒有熱到如此地步,他卻出了不少薄汗,手臂肌肉的力度緊摟著她裹著被子的身子,線條緊繃得就沒有放松過。
賀南枝問他,都脫光了,為什麼還要隔著抱一起。
謝忱岸略頓了半秒,卻說不這樣的話,會抱疼她。
心一下子軟得厲害。
等彼此激烈的情緒都平復差不多,賀南枝整個人都被男人熱度浸透了個遍,烏發帶著點湿散亂著,黏在雪白脖間,隨著謝忱岸修長的手指替她撥開時,也自然而然的握住他:“我們再談一件事,你就先歇息會。”
她不用問都能猜到,謝忱岸這副頹廢又凌亂的模樣,肯定在謝家沒合過眼。
想放他睡,又怕事情堆在心底太多,轉身就給忘了。
賀南枝水波潋滟的含情眸盯著他,紅唇輕問:“你把我關在思南公館是因為吃謝忱時的醋?”
提到這人,謝忱岸沉浸暗色陰影的側臉輪廓就不那麼賞心悅目,這臉色說變是不打招呼的,甚至半遮半垂的眼睫間,還藏著強烈佔有欲。
賀南枝隻能趕緊先安撫他,抬起雪白的手腕摟住脖頸,不停的親:“晚上你陪我堆個雪人好不好?堆兩個……一個是你,一個是我,就堆在賀家院子裡,所有人都能看到。”
謝忱岸手臂抱緊她細細腰肢,開口時嗓音壓得低且輕啞:“那晚我提前出差回來,買了玫瑰,想等你慶功宴結束後,給你個驚喜。”
賀南枝訝然了半秒,接著就是愧疚心疼死了,將額頭貼著他沒穿衣的胸膛前,垂落的眼尾酸得難受:“我回公館你就喜怒無常鬧情緒,還在床上那樣對我,真是被你氣死了,為什麼不早說!”
她倘若知道謝忱岸提前回來,是為了給她驚喜。
是絕對不會跑去跟謝忱時大雪夜的,在外玩飆車的。
謝忱岸倒是笑了,嗓音忽然近到耳後:“說了也要關你幾日。”
賀南枝眨了下眼:“啊?”
“我見不得你跟他站一起。”
那股橫衝直撞的壓抑醋意沒過去,他就正常不了,隻想無時無刻地霸佔著賀南枝的一切,這是病,在積年累月裡,早已經成了不治之症。
…
…
謝忱岸躺在她這張香香軟軟的床上陷入熟睡,濃密似鴉羽的眼睫閉上了,怕光影響到他,賀南枝就算伸手掀起白霜色紗幔,也是頃刻間就垂下來。
先是去浴室用熱水沾湿了白毛巾,將他臉和搭在絲綢被子外的手臂都擦拭了一遍,滑過腕骨,往下的是虎口那顆豔色至極的小紅痣,視線微微停了一秒。
賀南枝止著呼吸,柔軟的唇在這個位置吻了吻。
二十分鍾後。
佣人在外輕輕敲門,聽了吩咐,給她找了個琥珀色的玻璃瓶子,隱隱還彌漫著藥香,不濃。賀南枝秀氣的鼻尖聞了下,隨即又將謝忱岸脫下的西裝衣物都從微敞的半扇門遞了出去:“幫我拿去幹洗,等會他醒來要穿的。”
佣人無聲點點頭。
等腳步聲遠去,賀南枝就捧著玻璃瓶子回到床沿,動作極輕掀開悶熱的被子,將藥水沾了點在手指尖,耐心地給謝忱岸胸膛和腰側的一大塊淤青揉著,等肌膚有了熱度,才換個地方。
覺得差不多了,正失神地看著男人俊美沉靜的側顏。
門外,又傳來佣人的聲響。
賀南枝怕驚醒了謝忱岸,從白霜色紗幔鑽了出來,連鞋都未來及穿,光著雪白的腳跑去開門。
“小姐,這時是西裝褲袋裡翻出來的。”
佣人將沉木託盤緩緩遞到她面前。
璀璨的日光沿著長廊往這兒照,賀南枝垂下眼,視線清晰看著面前這隻藍色史迪仔,以及被小心翼翼地折好的那封情書。
十三歲那年,她就早已經情竇初開,將這個禮物送出去時。
既滿懷羞意的期待謝忱岸會發現藏在玩偶裡面的小秘密,又有一絲的忐忑。
後來他好像沒有發現,賀南枝失落了幾日也逐漸遺忘在腦後了,半響,抬起手,將藍色史迪仔緊緊握在白細的指間。
這次無人再來打擾。
她將這兩個都輕柔地擱在枕頭旁,自己也掀開被子一角,抱住謝忱岸睡著了。
輕軟的呼吸聲絲絲縷縷的灑在胸膛前。
謝忱岸沒動,緩慢地睜開了墨玉眼,看著她主動依偎著自己,微微蜷起的指尖是熱的,呼吸也是,不是他在國外那一年多經常做的虛無縹緲夢境,是真實,她的心跳隔著絲絨衣料就壓在他胸膛前。
漸漸地,也分不清是誰跳得更急一些。
許是他的。謝忱岸抬起指骨無聲地描繪著滑過她眉眼,像極了好不容易得到心愛之物。
謝家的男人就如外界私下傳聞確實有遺傳精神方面疾病,幼年時起,他對什麼都無悲無喜,同情力低到幾乎沒有,哪怕是謝家未來繼承人這個身份,於他眼中,隻是一份生在這個家族要擔負起的責任罷了。
唯有賀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