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退隱的董事長親自下達的命令。
就算天塌下來,瀝城這趟也必須去,以至於藍纓跟盛祈等秘書已經早早就在酒店樓下等候了。
結果盛祈掐著隨身攜帶的古董懷表計時,一分一秒過去,懷表陡然打開又閉上。
“都快一個半小時了,謝總生日還沒過完嗎?”
勞斯萊斯車內,藍纓拿著粉餅補妝,以免連夜趕路的臉色跟奔喪似的,微挑起精致眉尖道:“才一個半小時,盛秘書還沒有女朋友吧?”
這篤定的語氣讓盛祈有點受傷:“你不也是個單身狗!”
藍纓撩了下耳側的黑發,笑容嫵媚動人:“可是我追求者拿著號碼牌排隊,都排到上千位去了呀。”
盛祈今晚的笑容消失了,徹徹底底的那種。
好在十分鍾後。
謝忱岸一身矜貴的黑墨西裝緩緩出現,他趕忙撐著雨傘過去擋住細碎如珠的雨水,同時恭敬地打開後座車門:“謝總,請。”
謝忱岸神色自若地上車,落座後,司機便穩穩地啟動車子朝遠處行駛去。
豪華高級的車廂內彌漫著淡淡冷氣,在隨行的秘書眾人都保持沉默,偶爾餘光,偷窺一眼自家謝總沉靜的俊美側臉,而藍纓終於化好妝,忍不住吐槽:“蒲宏那老狐狸不就是仗著天高皇帝遠,以為謝氏總部這邊收拾不了他那些爛賬,我看這次連他那個小崽子也一起連坐了,聽是那傻逼崽子上個月喝嗨了,還大言不慚的說他父親勞苦功高跟著董事長一起打江山下來的,謝氏有他蒲家一份,該把大小姐許配給他才是。”
這簡直是痴人說夢。
藍纓雖然自幼不經常見到謝音樓,卻是知道周圍的人都說董事長的掌上明珠,是謝家珍藏起來的美玉……生的更是和她名字一樣空靈絕美。
不是凡夫俗子能隨隨便便配的上的,當初求娶到她的那位大佬,更是經歷了地獄式的磨難。
Advertisement
伴著藍纓的一路吐槽,罵人的話不帶重復的。
去瀝城的路上似乎也不那麼無聊。
而謝忱岸落下言簡意赅的一句話:“把蒲宏的兒子找來。”
隨即,他漫不經心地接過盛祈恭敬呈上來的手機。
聯系謝忱岸的人不少,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他一般都是不定時的一起批閱,長指輕點開短信界面,恰好有個陌生號碼發了幾條進來。
-「你是不是聽說了我光著屁股半夜去敲曾澄的門?」
-「這個是誤會,我去醫院做過身體檢查了,是因為當晚雞湯裡的蘑菇沒煮熟,我喝了一大碗才出現幻覺了,你別聽那些詆毀我的人……造謠我小的事。」
過半秒。
一張當場撩起衣擺拍的腹肌照片也發了過來,附字問:「大不大?」
藍纓離得最近,看到謝忱岸如雪中冷玉的側臉神情不對,好奇地瞥向手機屏幕,又定在上面幾秒,隨即震驚啊了一聲:“謝總,你最近是不是被什麼黃色軟件盯上了?”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哦。
敢三更半夜的,給謝忱岸發這種性騷擾短信。
第29章 人間戒尺
地點瀝城, 六點半的天際恍若濃墨在慢慢淺淡,雨勢卻愈大,連著雲層密如瀑布般的傾瀉而下。
謝氏集團的分公司高樓此刻燈火明亮。
十名高層的管理人員臨時接到通知, 半秒都不敢怠慢, 準時趕到了會議大廳來, 一進去, 就看到蒲宏使喚著幾名保鏢大面積清掃消毒,恨不得整棟樓層幹淨到一粒灰塵都沒有。
行政總監沙高朗將系歪的領帶整理好,步伐邁得很大,上前問:“老蒲, 董事長這是派的哪位兒子過來?”
蒲宏對視上他眼神, 半響卻點了根雪茄。
這次總部肯定是查賬來的,加上北城區競標的那塊地出了點事,多半新賬舊賬要一起清算,而空降來的是哪位公子, 那邊通風報信時也沒說個清楚。
沙高朗剛入職不到三年,還不知裡面的水深:“老蒲你是功臣, 不管是哪位來了都得敬你三分。”
蒲宏抽著雪茄一頓,臉色有點難看起來。
敬他三分?
蒲宏記憶猶新好些年前了,他正春風得意和各公司的總經理到泗城總部匯報財務工作, 恰好那天早晨, 謝闌深的雙生子也在旁聽, 而集團高層內眾所周知, 但凡逢人就高調自稱是董事長最寵愛兒子的定是謝忱時。
而長子謝忱岸, 真正接觸過的人都心知這位年紀輕, 卻生了一副觀音面修羅心, 手段極為殺伐狠絕。
旁人對這二位公子都避之不及。
偏蒲宏仗著勞苦功高, 向來走到哪,看什麼都是趾高氣揚的。
漫長的會議時間裡。
他停下激昂的發言,去端茶潤嗓子眼的時候,傾身側頭看到位於左邊的謝忱時雖然坐姿懶散,修長筆直的長腿沒什麼正行地疊著,但是一直拿筆在記事本上塗塗改改,這副樣子很是讓人受用。
而定神一看。
那草稿紙上,謝忱時筆尖鋒利地畫出他頗有神韻的肖像。
蒲宏還沒意識到尊嚴受到莫大羞辱,直到又一看,發現謝忱時在那頭像下,還歪歪扭扭地很粗獷畫了一隻母柯基的軀體。
猛地下,蒲宏感覺腦充血,連杯子都沒握穩。
而他自持長輩身份,也不可能當眾怒吼出聲,跟這個紈绔敗家玩意去爭個輸贏。
在會議室氣氛一聽,所有人視線齊齊打量過來時。
蒲宏忍著怒意說:“我換個位置。”
他換到對面去,坐在了謝忱岸的身邊。
這位的坐姿端正優雅,側肩頭望去就連西裝襯衣面料都是一絲不苟的,沒有任何細微折痕,且能精準找出財務漏洞,讓在座幾位冷汗淋漓,不似親弟弟那般不把正經心思放在歪門上。
蒲宏灌了一大口溫茶,那口氣還沒緩過來,就看到謝忱岸冷白色的指骨把玩著一根純黑鋼筆,視線往下偏移,沉木桌上放著一張草稿紙。
離得近,清晰可見紙上畫著個張牙咧嘴的狗頭,打著跟他同款花紋領帶,一身自帶風流的英倫深藍西裝,還栩栩如生的畫上了翻領上佩戴著耀眼的楓葉形狀胸針。
在外名聲極佳的謝家長子,還在旁邊漫不經心籤下了謝忱岸畫作幾個大字。
簡直是比他那個弟弟,還狂的沒邊!
蒲宏在那場會議上是受到了赤裸裸的人格侮辱的,以至於如今都耿耿於懷,甚至把身上那楓葉形狀胸針給裱起來掛在辦公室裡,費足了心思想培養他那隻顧著花天酒地的兒子,將來能接自己的班。
奈何老蒲家老子中用,兒子卻是個草包,競標的那塊地都手到擒來了,還能整出點事來!
蒲宏坐在會議室抽完雪茄,不知不覺跟數位高層等到玻璃窗外的天光大亮。
門外。
是沙高朗臉色嚴肅進來說道:“謝忱岸七點半已經抵達瀝城……但是他的車沒開到公司樓下,而是進了謝家私宅,讓諸位立即動身過去。”
……
冒雨趕到謝家的中式私宅,就算打扮得得體,也免不了下車時被暴雨淋成落湯雞。
為首的蒲宏臉黑沉得厲害,撇開秘書的雨傘,一路怒氣衝衝地朝會客廳走去,進了門,空氣中彌漫著股淡淡檀香氣息,隔著雕花屏風,他看到茶桌旁坐著一位側影端方如玉的俊美男人。
兩年半不見,要不是謝忱岸的面相極年輕,蒲宏還以為是謝闌深親臨了。
身後數位高層被攔在長廊外,顯然是打算挨個召見。
這兒如今沒了旁人,蒲宏繃緊的背脊稍微放松,先一步打破平靜的語調帶著被淋的怒意:“大公子如今是越發有其父風範了,來瀝城也不提前通知一聲,莫不是瞧不上伯伯們?”
謝忱岸面上不顯情緒,倒是態度溫和地邀他入座。
很快有秘書進來奉茶遞毛巾,細微的動靜倒是讓氣氛緩解幾分,蒲宏自知對方不好惹,也不想直接撕破面子,那杯茶還沒端起,又聽謝忱岸偏冷的音色緩緩溢出薄唇:“來之前,我父親是個念及舊情之人,特意囑咐我要給蒲伯留幾分薄面,不過賬出了問題,總要有人出來擔責。”
蒲宏動作一僵:“什麼意思?”
“我已經替蒲伯選好了接班人。”謝忱岸淡淡地瞥了眼面色冷硬的蒲宏,那語調,仿佛在談論今天的雨下得如何,但是字字卻極為誅心:“卸任後,蒲伯可以隨意挑塊風水寶地養老,也算是我作為新任掌權人的一片心意。”
謝氏集團該改朝換代了,有他先例,怕是想身居高位不辦事的老臣都會被脅迫退下來養老。
而且謝忱岸的舉動,怕是董事長默許的。
蒲宏心裡清楚。
隻是這場仗還沒打就輸得徹底,謝忱岸身邊的秘書就將分公司這些年做的爛賬以及一些見不得光的事都臺了上來,厚厚的文件幾乎能壓垮蒲宏的脊梁骨。
門外的雨幕哗啦啦覆蓋他亂跳的心髒聲,氣氛凝重了許久。
反觀謝忱岸氣定神闲地擺了一局殘棋,修長手指捻起瓷質黑棋,眉眼之間被窗外玻璃的光照映得冷冷清清。
他越這般耐心給足時間考慮,蒲宏就越如針芒在背,恍然地抬頭看著謝忱岸,心知這位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跟在父輩身邊的少年,如今已經變成了真正的執棋者。
隨著一滴雨落在窗臺上,蒲宏才將那杯冷卻的茶喝了下去:“我引咎辭職,之前的事一筆勾銷,包括競標的那塊地。”
說擺,克制著血壓上升的情緒接過秘書手中的合約文件。
在籤下字之前。
盛祈提醒:“蒲總,您的賬是一筆勾銷了,貴公子的還沒有。”
在蒲宏僵著握筆姿勢,凝視著他,一言不發時。
盛祈姿態禮貌道:“蒲祺瑞這喝嗨了便在外面白日做夢的毛病,蒲總您退休之後高低也得請幾個心理醫生給他瞧瞧,不過這次您別動氣,人已經從溫柔鄉裡找來了——”
蒲祺瑞是來了,正五花大綁地被扔在了會客廳外的空地裡。
而幾名保鏢安靜立在不遠處,為首的,手掌之中放著一把紅木戒尺。
蒲宏許久後,開口時嗓音沙啞:“你什麼意思?”
這次他再次問出一模一樣的話。
謝忱岸的態度就不似先前溫和,將指間黑棋不輕不重地扔在棋盤中間,冷若冰霜的語調響起:“蒲伯教子無方,連家姐都敢肖想,我隻好替你管教一二。”
蒲宏就這麼個寶貝獨苗苗,背後短時間已經被汗浸透了一塊,猛地想起身。
謝忱岸一句話,就將他定住:“坐著看。”
*
夏末的這場雨下了足足三天。
賀南枝在酒店給謝忱岸過完生日後,隨著她在娛樂圈的熱度上升不少,便被譚頌安排著試鏡了好幾部角色,用自家經紀人的話來說,這叫廣撒網模式。
說不定又有哪個大導演圖她長得美又便宜呢???
試鏡回來的路上。
譚頌還順道去星紀公司接了一個人形監控器上車。
原以為黎麥態度強硬塞進來的小助理肯定是個妖豔賤貨,誰知就是個中文系大學畢業不久的女孩,名字叫桑落,自我介紹時習慣彎起月牙眼,說話挺軟糯糯的。
譚頌向來對老弱病殘懷有愛心,而桑落,自動被他歸劃到弱的那項。
他悄悄看桑落給賀南枝遞礦泉水,倒也沒說什麼。
下雨天路況不好,堵了一會,譚頌想起賀南枝試鏡的角色裡,有部電影題材不錯,就是年輕的導演資金方面捉襟見肘了點,於是聊起:“要是咱們能帶資進組,最好找個投資方爸爸支援一下……那角色,絕對是你的。”
賀南枝纖白的手指捂著水瓶,小口抿了一下,溢出紅唇的音色透著慢悠悠:“頌哥,你是不是還想說,那個人傻錢多的投資爸爸最好姓謝?”
譚頌下意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