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時, 餐桌那邊已經傳來了濃鬱的粥香。
“你煮的甜粥?”
賀南枝看到站在廚房正在洗手的男人,表情微微訝異。
謝忱岸轉過身, 抽了兩張紙巾不緊不慢地擦拭去修長指骨的晶瑩水滴,許是善心又破天荒維持了幾秒,但是看不沾陽春水的賀大小姐露出懷疑的嘴臉, 神色淡漠道:“煮粥很難嗎?按照食譜做, 三歲智商都能煮出一鍋。”
說擺。
謝忱岸在經過她身旁時, 又屈尊降貴補充了句:“不像賀小姐凌晨五點起床煮了三個小時的花生湯, 也沒煮出一滴。”
賀南枝瓷白的小臉蛋是懵的。
手指頭差點把這門框扒碎, 真的有被這記仇的狗男人給陰陽怪氣到!!!
謝忱岸這邊已經穿戴整齊清早秘書送來的西裝, 站在客廳扣著華貴的天然寶石袖扣, 不一會兒, 重新振作起來的賀南枝返回臥室了會,又噠噠噠地跑出來,朝他手心朝上:“給你。”
見謝忱岸沒接,就跟土匪似的強行往他那修長如玉的腕骨戴,理直氣壯說:“這是我洗澡時用來綁頭發的水晶小魚發圈,是最喜歡的一個發圈哦,送你,消氣了吧?”
批發價三元一個的水晶跟男人寶石袖扣貼著,怎麼看都充滿了違和感。
偏賀南枝強調:“不許出門就扔了!”
謝忱岸長指停頓在袖扣上,垂落而來的視線深諳不明落在了她身上。
仿佛透過這張臉,看到記憶中少女時期的賀南枝,也是這般,無論是送出什麼,貴的便宜的,都要仰著毫無羞恥之心的稚氣臉蛋,外加言語上的威逼脅迫對方不許辜負她感情充沛的小小心意。
如今賀南枝隨意裹著煙粉色的睡袍,也沒要什麼形象地披散著長發,等把禮物強送出去後。
她就轉身,心安理得地坐回了餐廳桌前,享用香噴噴的甜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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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忱岸挺拔修長的身形站在原地,目光沉靜注視著她一小口一小口吃著人間的五谷雜糧,半響倒也沒說什麼,轉身出了公寓。
樓下加長版的勞斯萊斯已經提前等候了四十分鍾。
等接到自家謝總,等前腳一開走,譚頌就捧著劇本殺進門了。
“我最近挑了一堆劇本,有幾個角色還挺適合你,檔期也對的上,主要是班底好,可以和不少實力派戲骨搭檔合作,對了……商雋那邊也給我遞劇本了,他那戲的女主角是個鑲邊的,你如果想二搭也行,就是要提前封閉式訓練一年,還要沒收手機不能與外界聯系,對你現在從十八線要躍入十七線的升咖事業不太友好。”
譚頌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抬頭卻發現賀南枝拿手機,正對著一個造型很普通的碗各種角度拍照。
“?”
不是啊大美人。
這堆讓你升咖的劇本,還不比一個白瓷碗有魅力?!!
賀南枝抬頭,恰好看到譚頌想罵街的表情。
她默默地放下手機,託著腮思考了會兒:“幫我挑一本民國劇吧。”
譚頌這才眉開眼笑:“你也看到網上熱搜了?”
“唔。”賀南枝心想粉絲寶寶們對她旗袍造型很期待,作為一個十八線女明星的專業修養,應該得多聽取外界的聲音才是。而譚頌卻說:“你最近不僅旗袍造型上熱搜,古裝的也上了。”
古裝?
賀南枝表情茫然,已經忘記被雪藏的一年多裡,因為檔期太空,被譚頌含辛忍苦扒拉到了劇組客串了多少出場幾分鍾就死翹翹的白月光角色了。
“搞錯了吧?”
譚頌將平板打開,搜索出已經降沒了的熱搜詞條給她看,同時說:“這種什麼花得什麼果!!!”
屏幕裡先傳來的是悅耳琵琶聲響,賀南枝低垂眼睫一看,發現視頻正在播放的是有個穿著淡紫薄紗長裙的女人站在宮牆角的杏花樹下,與少年君王一言不發對視。
當花瓣簌簌落下的剎那間,她抬起那張顛倒眾生的容貌,眸中含著淚霧的笑:
“看,杏花終究是謝了。”
那樣剔透的淚,仿佛整個宮殿的花都跟著落了一地。
這個片段是一部正在首播的古偶網劇《宮鎖》裡的。
譚頌現在還記得賀南枝出演裡面少年君王被迫和親的初戀白月光,待在橫店拍攝了三天,給公司賺了八千塊的酬片,而她戲份少得可憐,沒想到卻把那種懷著國家大義和兒女私情難以兩全的宿命感給演出來了。
更沒想到剛播,就讓她微博漲了粉。
一開始譚頌還以為是星紀又給買數據了呢,等看到她微博下不少新粉都來打卡,才有了一絲真實感。
平板上的視頻反復播放了三次後,賀南枝伸出纖指點暫停:“這視頻熱度還在傳播嗎?看來賀氏集團的公關部最近有點消極怠工……”
還是說。
賀斯梵開始心理變態了,打算等她紅一點再殺???
譚頌似乎跟她想一起去了,雙手合十,語氣充滿了卑微的虔誠:“這潑天的流量也該輪到我們了吧,不然簡直是浪費你這張臉啊,就因為這視頻熱度,《宮鎖》的劇組還熱情邀請你一起參加宣傳會呢。”
賀南枝生理期,最近懶得出門。
想也不想拒絕:“出場不到幾分鍾就死的和親郡主,我跑去跟女主角搶風頭嗎?”
譚頌想想也是:“不過有一場珠寶品牌的晚宴你得去,星紀安排的,下周三。”
賀南枝剛要點頭,擱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聲。
她拿起看,是藍纓發來的微信消息。
「謝總今天開早會,手上戴了一根萌死人的小魚……」後面很長一段話她沒看,而是點開了照片,看拍攝角度應該是偷拍的。
謝忱岸穿著嚴謹冷淡的黑色西裝,端坐在主位的氣勢透著久居高位的矜貴從容,旁邊兩側都是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這種場合之下,要說唯一違和感的東西,就是他腕間露出的粉色水晶發圈了。
賀南枝瞳仁陡然睜大,她雖然警告不許扔,但是沒想到謝忱岸會戴著去公司開會!!!
他不是向來注重極了身為謝氏繼承人的完美形象嗎?
這小魚發圈,會讓他成為公司高層熱門話題吧?
果不其然,藍纓衝鋒陷陣地八卦來了:「小公主殿下你是用美色徵服了謝總麼?到底是怎麼說服他戴這個招搖過市的,等會他還有一場國際財經記者的專訪呢,這小魚發圈得封印謝總多久呀?」
她沒封印謝忱岸啊!
賀南枝剛想回,藍纓又發了一段帶著強烈個人色彩的彩虹屁:「謝總那柔弱的爸寶男弟弟真是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他,都是一個媽生的,瞧瞧我們謝總的皮相和守身如玉的品行,簡直是泗城整個豪門名媛排著隊都想嫁的夢中情人。」
這段話裡。
藍纓有一點確實是沒說錯,謝忱岸這款禁欲系類型的,拋去他的謝家繼承人身份,光是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多年來一直被各界名媛芳心暗許。
她盯著屏幕半響,直到旁邊譚頌突然好奇:“看什麼呢?”
賀南枝下意識將手機關了,轉移話題:“想晚宴穿什麼。”
好在譚頌不疑有她:“哦。”
-
賀南枝隻是隨口一說,倒不用真愁晚宴的一身行頭。
畢竟昨晚謝忱岸送她的那堆奢侈品裡,就有當季新款的裙子和首飾品。
生理期的這幾日她都閉門不出,將譚頌留下的一堆劇本認真的翻了翻。
轉眼到了下周三。
賀南枝睡到下午才醒,室內窗簾緊閉的光線昏暗,光著腳踩在地毯上一路走進衣帽間。
她從購物袋裡翻出了條薄如蟬翼的復古長裙,亮點是珍珠鏈條的肩帶,緊貼著雪白肌膚,完美地將清晰的蝴蝶骨展露出來,在鏡前左右照照,便沒有再佩戴任何珠寶。
畢竟她出席各種場合,一向是用臉豔壓群芳。
這場珠寶晚宴邀請了不少大咖,是選在市中心最繁華地段的酒店裡舉行。
賀南枝在譚頌的陪同下拿著邀請函進去,按部就班的配合走紅毯,不過像被媒體記者採訪這種奢侈的事情,就不是她一個十八線能擁有的待遇了。
譚頌還在小聲安慰:“等你升咖,這些人排著隊都想採訪你。”
賀南枝提著裙擺進內場,還沒跟他調笑,就被主辦方臨時通知調整了位置。
譚頌:“為什麼?”
主辦方的工作人員:“晚宴上的名單有季茵茵小姐,她團隊遞上來的禁忌裡面寫了一條是任何場合下都拒絕跟賀小姐同框,實在不好意思,麻煩您移步。”
隨即,就指向了某個極為安靜的角落頭,是攝影師都掃射不到的那種座位。
譚頌剛想說就算十八線也不能這樣欺負吧?
賀南枝纖長的手指輕輕扯了扯他衣角,很是淡定:“不急。”
她抬眼看到了入口處,賀斯梵和穿著一身粼粼珠光晚禮服的季茵茵在層層保鏢護衛中出現,還有主辦方的人親自引路到前排貴賓級別的座位去。
季茵茵很顯然是盛裝打扮的,無名指上還戴著鑽戒,就等著今晚在媒體鏡頭下秀一波恩愛。
而且,她的經紀團隊連通稿內容也寫好了。
正坐在公司辦公室裡,掐著點鋪天蓋地的官宣兩人戀情。
而季茵茵踩著超十寸的高跟鞋,行走間紅色裙擺搖曳,忽而,不經意間看到了現場身邊隻有一個名不經傳經紀人的賀南枝。
比起她眾星捧月,這位金枝玉葉的光也該黯然失色了。
沒等豔麗的唇勾起勝利笑容,旁邊的賀斯梵似乎比她更敏銳,下一秒,俊漠的臉龐側了過去,疏淡的視線也定格在了賀南枝身上。
隔著遙遙距離。
隻見她紅唇一字一字的,用無聲的口型說:“賀斯梵,你過來陪我坐。”
第24章 為寧所願
季茵茵也看懂了口型, 沒由來地升起股緊張忐忑情緒,下意識想抬手挽住賀斯梵的臂彎:“斯梵,今晚會有很多媒體在場……”
她就算明裡驕縱, 面對這個心底難以捉摸的男人時, 卻很難擺出往日那種高人一等的大明星姿態。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比什麼都準, 賀斯梵在她手指還沒觸碰到西裝衣袖的剎那間就已經朝燈光暗處的賀南枝走去。
氣氛倏然變得微妙起來。
特別是在場的主辦方工作人員有幸目睹這幕, 並且嗅到了流量小花和十八線小明星之間的無形硝煙。
隻有知道內情的譚頌暗爽了一把,自覺讓道。
等賀斯梵徑直邁步走到面前時,賀南枝唇角始終彎著淡淡的弧度,說出來的話, 就沒有那麼禮貌了:“是你未婚妻存了心要找茬, 特意在禁忌裡寫了一條任何場合下都拒絕跟我同框,賀斯梵,今晚你要敢主動離開我半步,等著吧, 我連夜就回家找爸爸告狀。”
話音未落,她卷翹的眼尾抬起, 挑釁地看著這個能為賀家鞠躬盡瘁的無情賺錢機器人:“讓你跪賀家的列祖列宗,好好懺悔你是怎麼大逆不道敢惹全家最寶貝的小公主生氣的。”
這番張牙舞爪的話從賀南枝口中一頓輸出,賀斯梵聽了卻無動於衷, 不過他修勁有力的手臂再也自然不過虛扶住她薄肩, 一同朝前排的座位走去。
晚宴上越是引人矚目的聚光燈下地方, 就越代表權勢的中心。
一般都是一位難求。
賀南枝要過來的話, 自然就得有人讓出名額。
不等主辦方為難, 賀斯梵淡漠的眸色掃了一下愣在原地的季茵茵, 語調仿佛在給她下最後通牒:“你不是拒絕跟她同框?”
怎麼還不走?
季茵茵聽出了言外之意, 感覺五髒六腑都堵著口鬱氣:“我走了, 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