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忱岸禮尚往來,淡而清晰的嗓音下一秒就響起。
“……”
就在賀南枝被這句話給噎住,還沒想好怎麼接時。
謝忱岸微曲起指骨敲了敲茶幾的邊緣:“過來。”
心知賀南枝不會乖乖聽話。
他側過素來淡漠冷情的面容,望著她又落下一句:“眼睛不要了?”
賀南枝的過敏沒緩解,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含水銜霧一般,看什麼都是帶虛影的,細看之下,會發現她泛紅的位置有逐漸嚴重趨勢。
而即便如此,也無損半分眉眼間的靈動旖旎。
謝忱岸端詳了片刻,微微俯身,像是在修補一件材質易碎的珍貴物品,將透明眼藥水極小心貼近,指腹力度很輕擠出一滴,落了下去。
距離拉近了瞬,賀南枝又坐著不能動彈的緣故。
隱約感覺有道微灼的呼吸氣息,從她泛著酸意眼睛一路浸透到脖頸處的白皙上,不自覺地顫了下睫尖,想微轉過臉,去看清楚近在咫尺的男人。
可惜視線依舊受阻,隻能分辨出謝忱岸的側顏模糊輪廓,若近若離一般,近時,熱息就在前方,而客廳針鋒相對的氣氛陡然轉變,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這讓賀南枝心底滋生出了某種荒唐強烈的錯覺。
直到男人骨節似玉的食指,沿著她極致靡豔的眼尾摩挲而過,將上面搖搖欲墜的那顆摻和了淚意的透明水珠稍一用力,漫不經心地給碾碎了。
賀南枝感覺被碾碎的,不止是那一顆水珠。
細微呼吸聲跟著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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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著沙發的纖白小手略有點驚慌失措,想去端起茶幾裡折射出冰冷光澤的玻璃水杯。
誰知謝忱岸同時出手,還快了一步,與賀南枝柔軟滑膩的指尖親密相觸。
下一秒。
水杯驀地落地
直直砸到了厚重的暗色花紋地毯上。
門外。
早就已經悄然無聲退出去的盛祈側耳了下,隨即,透過半掩的門縫看到謝忱岸西裝褲的危險位置有一大片不明湿跡,以及賀南枝眼盲地抬手就要往上頭大膽摸索下去。
頓時,微微抽了口氣——
這時,藍纓拎著一個精致小巧的白色行李箱過來,是賀南枝的。
遠遠就看他跟門神似的,表情還豐富多彩。
她十釐米的高跟鞋及時止住,跟那扇高貴的門保持安全距離,淺淺問了一句:“裡面有情況?”
盛祈臉上的表情顯然是不夠發揮了,無比震驚道:“我們謝總不是出了名家風端正,平時外面的妖豔賤貨連他一根柔軟的頭發絲都碰不到,沒想到賀小姐能直接上手……”
去碰最硬的那個地方!
這美人,野啊!
比起他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藍纓秾麗得有點兒邪乎的臉蛋就很淡定,將行李箱輕輕推過去:“親愛的,你要是不想觸犯到謝總的忌諱,就把嘴乖乖閉上,三個小時後,把行李弄進去。”
……
……
賀南枝把自己捂在了沙發寬大的靠枕整整三秒鍾,見捂不斷氣,才自暴自棄地坐了起來。
她卷翹的眼睫毛下,視線朦朧不清帶著顫意落在手指尖上,感覺好似被什麼燒灼著,需要冰敷才能緩解似的,正想趁著謝忱岸去樓上洗澡的一會功夫,她剛起身想去廚房。
“叮鈴——”
安靜的手機鈴聲響起。
賀南枝又坐回了柔軟寬敞的沙發裡,摸索著屏幕接聽鍵,淺淺一滑。
是譚頌的熟悉嗓音傳來:“你眼睛過敏怎麼樣了?”
賀南枝默默地想,還不如直接瞎了算了。
淺紅色的唇間,抿了抿說:“新上了藥,你那邊情況呢?”
兩人就跟隔著電波對口供似的,輪到譚頌掐著人中吐槽:“緊急會議開到一半了,這會中場休息才有機會跟你打電話報備一下呢,我就奇怪呢,黎麥怎麼會纡尊降貴親自打電話喊我來公司開經紀部的會議,敢情是現在準備押寶在你身上了……想讓你跟江若迎捆綁姐妹情!”
“姐妹情?”
“黎麥比誰都清楚,江若迎那點演技根本就登不上臺面……就算星紀力捧她上位,也沒幾個識貨的名導能慧眼看得上,所以她為了自己手上的藝人利益,就想出來了這套營銷方案。”
賀南枝作為新人就能出演楊弋的電影,又生了一副頂級神顏,隻要演技不拖後腿,將來肯定是不愁片約的。
隻要她接一部戲,星紀就能像這次暗箱操作。
將江若迎作為談判的條件之一,也硬塞進組混個鑲邊配角,來強行刷存在感!
譚頌孤軍奮戰地待在冰冷的會議室裡,都差點氣厥過去。
……
而就在他假借抽煙的功夫,跑到露天陽臺處跟賀南枝忿忿不平的時候。
另一邊的茶室,江若迎優雅地坐在沙發上,接過助理泡好的養顏花茶,指尖捏著細細銀勺,漫不經心地晃動著裡面的玫瑰花瓣。
助理小聲問:“賀南枝會松口答應嗎?”
江若迎妝容淡卻極精致的臉上露出笑,輕飄飄地說:“整個星紀誰不知黎麥的強硬手段是出了名的呀,公然忤逆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何況……”
她語頓,想到了剛被籤進公司那會。
賀南枝這個名字,一開始會聽說,是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拒絕了圈內潛規則。
所有人都在為此感到震驚中。
私底下沒少談論到她就算演技差,隻要靠臉,舍出去周旋一下資本大佬,還愁沒有資源捧?
江若迎不懂怎樣的臉,能讓人惋惜不已。
後來她被黎麥欽點選中,有幸擁有了這一張讓人夢寐以求的臉,在賀南枝身為小新人被公司可以忽視雪藏的時間裡,她的臉越來越整得精致,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生得幾分清麗的模樣了。
而如今憑什麼她吃足了皮肉之苦,才被公司高層重視,拿到那點兒資源。
賀南枝卻什麼都不用做,就能一身清清白白的出演名導的大制作電影,和咖位極高的著名影帝對戲,將來……還極有可能取代她在星紀的地位?
江若迎眼底掠過很深的幽怨,就連端著白瓷杯的手也猛地顫抖了幾秒,被溢出的燙水濺在了指尖,燙出了一塊紅痕也不自知。
在這室內逐漸壓抑的寂靜氣氛下,唇瓣溢出來一抹冷笑:“賀南枝的臉,她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
……
“唔,她想瘋狂捆綁營銷的話……別後悔就好。”
賀南枝清靈的音色透過電話傳入譚頌的耳中,不帶一絲怒意的情緒。
譚頌哪怕不要見到人,都能想象出賀南枝這會兒肯定軟若無骨的躺在沙發上,心態好到完全不當一回事,也不知是喜是憂,欲哭無淚道:“小祖宗,你那寧折不屈的十八線底線去哪裡了?”
賀南枝纖細的後脖靠在沙發手扶裡,眼睫毛被璀璨燈光照得顫了一下,繼而,指尖抬起擋住,輕輕笑了聲:“放心吧,你別在會議上跟黎麥火藥味十足,江若迎捆綁不了我多久的……唔,最多三個小時。”
“為什麼?”
譚頌的疑問,讓賀南枝一時沒想好該怎麼解釋。
半響,她慢悠悠的聲音透過耳膜:“頌哥,稍安勿躁……你坐等嗑瓜子看戲吧。”
掛斷電話。
不到半秒,賀南枝睫毛輕顫幾下,雖然暫時變成了眼盲的殘疾人士,卻格外敏感地察覺到有股冰冷的強烈壓迫感隱隱襲來。
她薄軟脊背緊跟著微僵,心想謝忱岸這麼快就解決完生理需求了?
在旋轉樓梯的玻璃欄上方,俊美的男人已經換了身深灰的長褲和短袖,居高臨下地望著懶洋洋躺在皮質大沙發裡的賀南枝,見她滾來滾去,那頭烏錦的長發沿著邊緣逶迤而下,發尾都快落在地上。
不知跟誰……深夜電話。
偶爾露出小半張精致的臉蛋,唇角是彎起淺淺笑痕。
如今的她,似乎隻要不是跟他獨處一室,都能自在得沒心沒肺。
謝忱岸一向極為尊重她的個人隱私,就跟從未去翻過她藏在婚房裡的那個神秘百寶箱一樣,極具耐心等掛了電話,才不疾不徐地朝樓下走去。
隨著男人腳步聲響起。
賀南枝腦海中被迫地,回憶起了前十分鍾時的畫面。
她指尖略不自然地慢慢地刮著靠枕,藏是藏不住了,不如若無其事些,清了清嗓子問:
“幾點了?”
謝忱岸也不挑破她沒話找話,緩緩俯身將地毯上被遺忘的水杯撿起,側目的視線落到了她小表情上:“十一點五十分零七秒。”
這麼晚了嗎?
賀南枝看不見的眼眸茫然幾許,並不是到了生物鍾該睡覺的時候。
而是想到了——今晚洗澡的難題!
謝忱岸就跟有讀心術似的,語調從容不迫地問:“還有別的事?”
她要是搖頭,是不是就該被洗幹淨……光溜溜的躺床上去了???
賀南枝下意識地將雪白的小腳往裙擺裡縮,仿佛這樣就能躲得掉似的,抿著唇說:“有,借我一個女秘書。”
“沒有。”
“騙小孩呢,藍纓不是跟在你身邊?”
賀南枝將微紅的精致側顏朝他存在感極強的方向轉過去,隱約模糊不清看到男人就待在不遠處的位置,距離很近的樣子,隻要她稍微一伸腳尖,就能親密的觸碰到他冰冷線條的褲腿。
謝忱岸清冷的音色,更有存在感:“藍纓是忱時的秘書,我無權使喚。”
謝氏退隱的那位家主早年做慈善時,為名下的子女精心挑選了三個身患殘疾的可憐孤兒做玩伴。
謝忱岸的親姐姐,身邊跟隨多年的是一位啞巴,幫她打理著小有名氣的旗袍店。
而藍纓,按理來說是跟在謝忱時身邊的。
奈何這位最喜恣意行事的謝家二公子,不喜被人全天虎視眈眈的監視著,就先斬後奏地將藍纓推給了自己的兄長。
所以謝忱岸搬出無權使喚這四個字的時候。
賀南枝半響都找不到話反駁,索性再次自暴自棄朝沙發一躺:“今晚我睡沙發吧。”
“我潔癖,我的沙發也有潔癖。”
賀南枝無語兩秒,賴在沙發上。
“不管!”
才不要被這個狗男人摁在浴缸裡扒光洗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