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南枝指尖在光滑的屏幕頓了下,沒放心上,以她如今的小新人咖位,還不至於走到哪兒都被粉絲舉著手機前呼後擁的。
想了想,她敷衍地回了消息過去。
*
談判會議時。
已經是入夜時分,外面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暴雨,夏季的雨水像潑墨般灑在酒店落地玻璃前,逶迤落下。
前方鎏金的電梯門緩緩啟開。
先一步出來的經理讓出位置,緊接著氣質清傲矜貴的男人被眾人簇擁著緩緩出現。
謝忱岸步伐從容,與嘉運集團的張董洽談完事宜,淡淡頷首告別。
待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們先行一步散去後。
施瑤卻沒有,現在七點半左右,外面又下著暴雨,她優雅身形被水晶燈籠著,腳下七釐米高跟鞋正想往這個俊美的男人身側靠近一步,開口邀約他共度晚餐。
誰知。
謝忱岸長指撫弄冰涼的腕表,語調很淡問走過來的秘書:“人呢。”
盛祈指了指大廳休息區域。
隨即,被忽略徹底的施瑤雖看不清謝忱岸那張冷白如玉的側顏神情,卻見他徑直朝前方走去。
“謝——”
她要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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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祈食指噓的一聲,生怕驚了什麼人似的,壓低聲量提醒:“施小姐,我家謝總已經佳人有約了。”
施瑤眼底染上了抹冷色。
她家舅舅和謝氏在生意上有合作,時間久了就動起牽紅線的心思,這次談判……自然就將這個寶貴的機會給了她。
未料到,謝忱岸這般出了名的禁欲系男人會被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施瑤過不去。
盛祈擋著道,偏禮貌做了個請的手勢:“我送您去地下停車場。”
大廳那邊,賀南枝等久了犯困,不知不覺靠在了沙發背上。
謝忱岸緩步過來時,便看到她側著臉蛋睡得正香,眸色沉靜端詳了她幾秒……忽而,賀南枝纖薄身子晃了下,快要從沙發背滑下來時。
男人修長冷白的手扶住了她,毫無間隙地滾燙觸感,惹得賀南枝驀然驚醒。
那睜開的睫毛輕輕顫抖,望著近在咫尺男人近乎昳麗的面容。
她忽然覺得,拋棄謝忱岸冰冷無情的性格外,這張臉,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至少——偶爾還會把人驚豔到。
隻不過這念頭在賀南枝腦海中閃過,很快她就記起了新仇,啟唇陰陽怪氣道:“好抱麼?”
謝忱岸看她已經清醒,起身平靜地收回手,眉目淡漠:“過來。”
去哪?
賀南枝還沒問,就被他帶到了酒店十六層的高檔西餐廳。
盛秘書明顯是提前預定好了視野最佳的餐桌位,等她坐下時,這起起落落的心情也都平靜了,抬起眼睫看向對面。
謝忱岸此刻像是忘記了婚房那晚的不歡而散,將清水緩緩倒入玻璃杯中,推了過來:“找我什麼事?”
賀南枝沒去喝,抿著淡紅色的唇。
在醞釀怎麼辱罵他。
謝忱岸今晚心情尚可,打量了她漂亮小臉蛋上數秒後,似是隨口說:“你不說,那我猜猜?”
賀南枝就不信他有讀心術!
然而,謝忱岸的薄唇緩慢溢出幾個字:“你很缺錢?”
那語調,是極為篤定的程度。
賀南枝下意識想去照鏡子,表情有這麼明顯嗎?
謝忱岸先前扣下她鬼鬼祟祟回去偷拿的那顆寶石,以及方才的試探便心如明鏡,語速緩慢問道:“你做了什麼欠外債還不上?是欠駱岱?”
賀南枝烏黑瞳仁陡然滿是心虛,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從一堆小竹馬裡……精準找出駱岱的。
她唯恐被繼續看穿,開口打斷:“你猜錯了!”
謝忱岸挑眉:“嗯?”
“我來找你是為了楊弋電影的片酬。”賀南枝想到這,就將包裡那份零片酬合約翻了出來,又在摔桌上還是清清冷冷的摔他臉上,兩者之間猶豫了一秒。
隨即,那份合同被賀南枝扔了過去,控訴意味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我,全身上下哪個地方看起來很便宜的樣子?”
她指著自己,又對拿起面前合同的俊美男人咬字說:“我不值得你花三百萬?”
謝忱岸長指翻閱了幾秒薄紙,清雋眉心微折。
似沒料到先前的女一號是零片酬出演,隨即,他餘光掃到賀南枝氣得眼尾都紅暈的模樣,語調極淡:“哦,你欠了駱岱三百萬。”
賀南枝徹底破防了:“謝忱岸,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
“心思被猜中?”
賀南枝話音戛然而止:“——”
比起她站著不動,謝忱岸姿勢仍然優雅端正:“所以你想把身價提到這個數?”
莫名的,賀南枝從他語調裡,聽出了赤裸裸的潛臺詞。
這男人!!!
分明是在暗諷一線女星都零片酬出演。
她這個十八線小新人,好意思獅子大張口?
這時,恰好盛祈姍姍來遲。
他一進來就敏銳察覺到餐桌的氣氛不太對,憑借著上任以來伴君如伴虎的經驗,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將黑色調的菜單遞過來。
“謝總,主廚那邊請示可以上菜嗎?”
謝忱岸垂目過了眼:“嗯。”
盛祈看了眼極美的女人側顏,小心翼翼地問:“賀小姐有什麼忌口……”
賀南枝從小養在錦繡堆裡的,關於忌口方面都能寫成一疊奏折了。
此刻她的沉默震耳欲聾,沒走人都算教養好。
謝忱岸不指望她回話,讓人遞來鋼筆,明晰幹淨的手指提筆在菜單空白處寫下時,旁邊隨時聽候差遣的盛祈神使鬼差地去偷看,轉瞬恍然一說:
“賀小姐不吃任何帶紫色的食物啊?”
賀南枝微微側眸,滑過許些訝然。
沒想到他還記得啊。
心情略微舒服了些,朝絲絨椅子端端正正坐了回去。
但是拒絕進食。
她要餓死在謝忱岸面前!!!
主廚以極快速度將擺盤精致的食物備好,侍應生端上桌,不帶一絲多餘動靜。
謝忱岸要了杯白蘭地,長指漫不經心的輕叩著透明酒杯。
半響後,慈悲心發作:“給你三百萬也未嘗不可。”
賀南枝再次抬起時,美眸流轉間,含有一絲希望。
謝忱岸神態自若地吩咐盛祈去拿筆紙,吐字清晰:“走我私人賬戶。”
賀南枝向來見好就收,擺出真誠態度:“我會還的。”
見謝忱岸不太信的樣子,她接過冰涼的鋼筆,猶豫幾秒,在這張喪權辱節的欠條上寫:「我要按期還不上,就陪你睡覺覺——」
籤名時。
她筆尖停了停,終究誠意不夠。
將賀南枝三個字……寫成了小鯉兒。
謝忱岸薄唇極慢磨出:“小鯉兒?”
“我沒寫錯。”賀南枝強詞奪理,唇抿起笑:“乳名是我爸爸親自賜的,你敢質疑自己老師呀?”
謝忱岸淡笑。
將這張極薄的白紙,遞給盛祈收好。
許是他笑容在璀璨的燈光下格外蠱惑。
賀南枝恢復心情去拿瓷器餐盤的食物時,咬了一小口甜點,口感太膩,年幼時的習慣深入骨髓,幹淨細白的指尖捏著,自然不過遞到了他。
作為……
三百萬的謝禮。
這幕,恰好餐廳內被一位深灰色西裝的男子捕捉到。
他震驚過度,止住了步。
深夜的暴雨未停。
賀家宅院的大廳亮著燈,季茵茵穿著蘇繡的旗袍,端莊地坐棕紅色的沙發上快一個小時,而這偌大冰冷的空間,除了站在不遠那位雙鬢染霜的管家,就沒別人了。
直到快凌晨。
賀斯梵漠然地從外面灰色的雨幕走進來,正想徑直上樓。
卻被季茵茵攔阻:“斯梵。”
他止步半秒。
“楊弋那部電影我被換下了。”季茵茵眼睛裡掠過幽怨,短暫一瞬,又調整好了妝容精致臉上的表情:“你不是答應給我的嘛,怎麼到賀南枝手上去了?”
換角這事。
秘書早就秉公辦理回報給了賀斯梵。
而季茵茵有心要爭:“她憑什麼……”
話音未落。
換來的是賀斯梵冷嘲熱諷:“怎麼,你未婚夫可以給你走後門,她未婚夫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