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桑腦子一轟,隻感覺到少年如山般壓了下來,全身的力氣都落在了她身上。
他暈了過去。
*
醫院裡,醫生給他進行了緊急的休克處理,掛上了水,摘掉了他的鞋。
玻璃窗外的夏桑這才看到,他的腳像在血水裡泡過似的,白色的襪子全染紅了,觸目驚心。
醫生一邊幫他緊急止血,一邊責備周圍的人,為什麼不第一時間送到醫院,這麼嚴重的傷,竟然還能讓他上場打球。
李訣聽著,連連點頭,拼命道歉。
夏桑看著他陷入昏睡,用力牽著他的小拇指,心都疼麻了,哭也哭不出來了,隻剩滿心的憤怒還隱忍著。
醫生給周擒上藥包扎了傷口,還緊急打了破傷風針,說道:“他失血過多需要輸血,你們有沒有A型血,沒有我們就調血庫了。”
幾個隊員面面相覷,有的不知道自己的血型,知道的...也都不是A型血。
夏桑毫不猶豫舉起了手:“抽我的吧,我是A。”
醫生讓護士帶她去抽血檢驗匹配,夏桑回頭望了他一眼,忍著巨大的悲傷,跟著護士走了出去。
雖然暈針,但她這次一聲沒吭地讓護士抽了血。
周擒是下半夜醒過來的,房間裡燈光昏暗,隻有李訣和夏桑兩個人。
李訣白天球賽累的夠嗆,四仰八叉地橫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呼嚕聲震天。
夏桑坐在床邊的小椅子上,就這麼盯著他的臉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所以他一睜眼,就撞進了小姑娘清澈漂亮的杏眸裡,仿佛跌入了溫柔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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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擒蒼白的嘴角扯開笑意:“你看我看了多久啊。”
“一晚上。”
“那我要收觀賞費。”
“要收多少,給你就是。”
周擒恢復了知覺,垂眸,看到小姑娘還牽著他的手,緊緊攥著他的小拇指。
“還有摸手費。”他補充。
“都給你。”夏桑嗓音有點啞,模樣卻很乖。
周擒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漆黑細密的眼睫毛,說道:“沒哭吧。”
“我怎麼可能哭。”
“那就好。”
沙發上的李訣猛地動了一下,驚醒過來,看到周擒也轉醒,他坐起了身:“擒哥你嚇死我們了!哎呀,打個球而已,搞得像玩命似的,醫生都說你失血過多,幸好夏桑在,及時給你輸了血,你倆還真撞上了,連血型都一毛一樣,這必須結婚吧!”
夏桑回頭瞪了他一眼:“你這麼大聲,是要把整個醫院的病人都吵醒嗎!”
李訣捂住了嘴,壓低聲音道:“擒哥,下次決不能這麼玩兒了,太他媽嚇人了!為了場破比賽,真不值當。”
周擒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掀開了小姑娘左手的衣袖。
白皙臂膀上有很細的一顆紅色的針眼。
他知道她有多害怕打針,上次偶然間在醫院遇到,她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哭得像個幼兒園的小朋友。
這次還抽血,誰知道會哭成什麼樣。
他心裡一疼,皺眉說:“我又不是熊貓血,這血型爛大街了。你當什麼活雷鋒,誰要你獻血了。”
夏桑強忍著恐懼抽了血,沒想到他不僅不領情,還說責備她的話。
“這血型是爛大街,但是醫生去血庫調取也需要時間啊。我想著現抽的比冷藏的還新鮮一點,你兇什麼兇。”
“現抽的比冷藏的還新鮮一點”這話戳到了李訣的笑點,他躺在沙發上,人都笑沒了。
周擒本來是挺心疼,聽到這話也有點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鼻頭:“桑桑,你是什麼絕世大可愛。”
夏桑冷著臉,心有餘悸,就很不開心。
周擒將她的袖子撸了下來,牽著白皙纖細的皓腕,沒舍得松開:“下次,別亂去獻血。”
“沒有下次了,我這麼怕打針。”夏桑悶悶地說:“隻此一次,你要是再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是不會管你的。”
“知道了。”周擒鄭重點頭,又笑了:“不過想著,現在我身體裡竟然流著桑桑的血,感覺…很奇妙。”
“是啊,感覺我像是變成了你媽媽似的。”
“……”
周擒無語地看著她:“這倒也不必。”
李訣捧著肚子,笑沒了都:“你倆特麼唱二人轉呢。”
“可不可以請你圓潤地出門,讓我和我媽…讓我和夏桑兩個人待一會兒。”
“走廊太冷了,房間裡有暖氣,我不走。”李訣賴在了沙發上,又說道:“籃球賽結果明天公布,我問了教練,擒哥…你還是有希望的。”
周擒想到了那場籃球賽,眸底滑過一絲黯淡。
雖然忍著痛強行上場了,但發揮怎樣,他心裡有數,不能說是平平無奇,隻能說是...
非常糟糕。
夏桑趕緊道:“當然有希望啊!他的表現還是很出彩的!老天會眷顧努力的人的。”
周擒知道她隻是在安慰他。
而這樣的話,也的確隻能當成安慰的話聽一聽。
很多事,不是有毅力肯拼命,上天就會眷顧,就會讓他成為幸運之子。
他從來未曾幸運過。
不過......
周擒望向了夏桑,她乖乖地坐在床邊小椅子上,無意識地撥弄著他的手指蓋玩,柔和的壁燈在她臉蛋籠出一層溫柔的緋色。
也許,他所有的不幸,都隻換來了這一份幸運。
周擒已經心滿意足了。
他輕松地說:“這有什麼,一場比賽而已,即便拿不到最佳球員,拿不到獎項,也不會影響我體考成績嗎,大不了文化課多拉點分。”
“你既然這樣想的開,那為什麼還要…”夏桑睨了眼他包扎的腿:“為什麼不早點去醫院。”
“凡事總要盡力一試,試過了沒拿到,我也不後悔。”周擒輕描淡寫地說:“沒試過,躺在醫院我也不甘心。”
“我說了,這種事下不為例。”夏桑嚴肅地告誡:“再有一次,我就真的要生氣了。”
“你會不會威脅人。”周擒淡淡一笑:“一點力度都沒有。”
“那你教我啊,該怎麼說。”
他想了想,說道:“比如,你可以說:再有一次,我就殺了你。”
“但這也很假啊,你明知道我不會殺你。”
“也對。”周擒又道:“你也可以說,再有一次,我就永遠離開你。”
“你會怕這個?”夏桑表示懷疑:“這好像也沒什麼威懾力,電視劇都用爛的臺詞。”
“我會。”周擒認真地看著她:“我怕這個。”
夏桑心裡痒痒的,甜絲絲的,歪頭問道:“你真的怕這個嗎?”
“我怕。”
這是比殺了他…更讓他恐懼的事。
夏桑臉蛋有些紅,垂眸摳著他的手指縫,用很細的嗓音說:“那我永遠不會這樣說。”
“為什麼?”
她心跳有些加速,嗓音更加放低了,偷偷看他一眼:“因為離開你…不是對你的懲罰,是對我的。”
說完這話,她就把臉埋進了白色的被子裡,羞得沒臉見人了。
李訣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爬起來,嚷嚷道:“老子受不了了!你們這狗糧撒起來還沒完了哈!”
“你受不了你可以出去。”
“偏不出去。”李訣拿出手機,攝像鏡頭對著他們:“來,你們倆拍愛情片,我給你們拍。”
夏桑站起身,罵道:“李訣你真的好煩哦!”
“剛剛不是嬌羞得沒臉見人嗎,這會兒一秒變臉,來,擒哥,看看你老婆有幾副面孔!”
夏桑三兩步跨了過去,奪走了李訣的手機,刪掉了他拍的視頻。
“你別逗她。”周擒出言說道:“我老婆面皮薄。”
夏桑狠狠瞪了李訣一眼:“聽到啦?你大哥都發話了!你還不老實。”
說完,她才反應過來周擒的稱呼,瞬間臉頰脹得通紅。
55. 同床 深夜,三人在病房裡鬧了會兒,李……
深夜, 三人在病房裡鬧了會兒,李訣便昏昏欲睡地躺在了沙發上,不一會兒又睡著了。
夏桑仍舊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 用微小的聲音擔憂地問:“周擒,腳上的傷會不會影響你的體考啊?”
“這還有小半年。”周擒枕著手, 望著天花板, 淡淡道:“那會兒,早康復了, 我身體愈合能力很強。”
“但你也總是受傷,你的臉、膝蓋、現在又是腳……”
周擒無奈地笑了下:“大概是我命裡見血光。”
“你別胡說八道!”夏桑趕緊捂住他的嘴:“呸呸呸!不準亂說話。”
周擒捏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改口道:“體育生,受傷很正常,不用大驚小怪。”
“這不正常。”夏桑忿忿道:“反正已經報警了, 警方會調查清楚的,往大了說這就是蓄意謀殺。”
周擒看著小姑娘氣鼓鼓的樣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柔聲說:“乖, 別想了,睡會兒。”
夏桑回頭望了望李訣, 那家伙四仰八叉把沙發都佔完了。
“我坐會兒,天就亮了。”
周擒立刻讓出了一半的病床, 說道:“爬上來, 眯會兒。”
夏桑連忙搖頭, 臉紅道:“不…不了。”
“過來。”
“不。”
我動都動不了, 還能對你怎樣。”周擒掀開了被子:“你就合衣眯一會兒,大不了我背過身去。”
“這床這麼小。”
“你這小學生身材,裝得下。”
“誰小學生啊!”
周擒笑著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夏桑還是脫鞋上了床, 說道:“我不蓋被子,就這樣躺一會兒。”
周擒等她躺下後,還是把被子拉了過來,將她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然後從被子外面攬著她:“快睡。”
“你這樣…躺著舒服嗎?”
“我不知道有多舒服。”周擒斜側著身子,隔著被子,像抱毛毛蟲一樣環著她,閉上了眼睛。
夏桑出神地望著他修長細密的睫毛。
第一次發現,他的睫毛好長好長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長的弧線,真好看。
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睫毛。
真是令人羨慕的長度。
周擒睜開眼,她便咧開嘴,對他笑了笑。
看著小姑娘近在咫尺的笑顏,嘴角漾著兩顆清甜的小酒窩,他的心跳一下子變得很慢很慢,呼吸也變慢了。
時間…也變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