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放我出去啊!”
趙旭陽看時機成熟了,打開了投影設備。
正對面的白牆上,一張張男主角和女主角的親密合影照片開始回閃。
夏桑面前就站了好幾隻“鬼”,擋住了她望向屏幕的視線。
見小姑娘探頭張望,周擒便扯開了身邊一隻“喪屍”,給夏桑留出一塊看熱鬧的空間。
然而,當她完整地看到照片裡的男人的模樣,頓時感覺喉嚨仿佛被鉛塊堵住了。
她死死盯著那個和他父親夏且安擁有一模一樣長相的男人。
畫面裡,他們在藍天大海映襯下的海邊合影、也在浪漫的摩天輪上擁吻、還有居家時女人穿著圍裙的幸福微笑…
屏幕回閃著他們日常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腦子裡回想起前兩天父母爭執時的隻言片語,好像有一句,說爸爸媽媽兩年前就…離婚了。
其實這兩年,夏且安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夏桑以為他們隻是在鬧矛盾、隻是計劃著要離婚而已。
卻沒想到,爸爸已經有了組建新家庭的計劃,也有了未來想要相伴終身的人。
今天就是他的求婚儀式!
即便在已經離婚的前提下,他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權利。
但此時此刻,當夏桑看著自己的父親和一個陌生女人如此美好的點點滴滴、看著他們近在咫尺的甜蜜未來。
她隻覺得心髒被窒住,快要無法喘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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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陷入蛛網裡的小飛蛾,無論怎樣掙扎,都逃不出去。
李訣見夏桑盯著屏幕發愣,趕緊用手肘戳了她一下,示意音樂應該在此時響起了。
夏桑眼底的淚珠被他這一戳,也跟著滾落了下來。
她伸手要擦,卻意識到自己現在戴著面具,不會有人發覺。
李訣以為她緊張,急切地衝她比劃著,讓她趕緊來音樂,千萬別掉鏈子。
夏桑木然地拿起身邊的小提琴,演奏著那首準備好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伴隨著小提琴悠揚而深情的旋律,房間燈光大亮,入眼是滿屋密密層層的紅玫瑰,鮮花將女主角簇擁在房間正中,場景如夢似幻。
周圍的“妖魔鬼怪”也齊聲大喊道:“suprise!”
女主角似乎也意識到了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用手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穿白色幽靈服的“NPC”。
“你……”
男人單膝跪了下去,將早已準備好的鑽戒拿了出來:“然然,你是我一生的摯愛,嫁給我吧。”
他開口的嗓音,徹底打破了夏桑的幻想。
她多麼希望摘下頭套的是另一個男人,不是她的爸爸。
但是很遺憾,那溫柔有磁性的嗓音,就曾經不止一次地說過:“桑桑是我們家的小公主,桑桑永遠是爸爸的寶貝。”
他一生的摯愛不再是媽媽和夏桑,而是另外一個女人了。
夏桑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決堤而出。
一首曲子結束之後,她又重復地拉奏了起來,讓如泣如訴的琴聲蓋住她淚水決堤的聲音。
她輕微抽泣的身影,也因為小提琴的演奏而變得自然,沒有人看出什麼來。
幸運的是,對於女主角來說,這次求婚並沒有演變成“驚嚇”。
她同樣淚流滿面,不過是出於驚喜和激動,幸福地答應了夏且安別出心裁的求婚。
在她開口說出“我願意”那一剎,夏桑知道,自己已經失去爸爸了。
眾人紛紛摘下了頭套,鼓掌歡呼,簇擁著這幸福的一對璧人走出了密室。
夏桑沒有動,她還在演奏著…
周擒也沒有動,微微蹙眉,看著身邊的女孩,耐心地等待她演奏完這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不懂音樂,尤其是小提琴這種高雅的樂器,跟他世俗的生活毫不沾邊。
但此時此刻,他仿佛能從女孩如泣如訴的調子裡聽出她強烈的情緒,聽出心碎,聽出破裂…
曲畢,夏桑放下小提琴。
房間頓時陷入無邊的寂靜中,仿佛剛剛的那一場美好的喧鬧沒有發生過,隻是一場幻覺。
周擒看著面前這個“小幽靈”,眸子裡透出幾分不解。
明瀟走進了房間,笑呵呵地說:“客人定了一個雙層蛋糕,請我們吃呢!再不出去,那幾個餓鬼小子就快把蛋糕瓜分一空了!”
說完,她伸手替夏桑摘掉頭套。這時,她的手臂讓人擋了一下。
周擒擋開了明瀟的手,痞笑著說:“瀟姐,夏桑肚子不舒服,我帶她去上廁所。”
說完,他拉著“小幽靈”夏桑,徑直走出了密室,也沒有在熱鬧的大廳停留,朝外走了出去。
身後明瀟不解地喊了聲:“什麼毛病啊,人家上廁所…這也不用你帶啊!”
大廳裡人頭攢動,女主角正在用刀子切蛋糕,熱情地分給在場的每一個人:“謝謝你們啊!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應該的。”
周擒攬著“小幽靈”,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小幽靈”卻忍不住抬頭,望了夏且安一眼。
夏且安滿眼幸福地笑著,英俊的容貌散發著前所未有的年輕與精神。
也許,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而不是那個連夏桑都覺得窒息的家。
夏桑心裡又開始泛酸了。
便在她經過夏且安身邊的時候,男人忽然叫住了她:“你不吃蛋糕嗎?”
夏桑腳步一頓,沒有出聲。
男人溫和地笑了起來:“你的小提琴拉得真不錯,我女兒也會……”
話音未落,他恍然意識到自己不該在這種時候提及自己的女兒,於是止住了話頭,誠摯地向她道謝:“今天多虧你了,來吃塊蛋糕吧。”
夏桑的手緊緊攥了拳頭,周擒已經感覺到了小姑娘身形輕微的顫抖。
他回頭,對夏且安冷淡一笑,幫夏桑回應道:“心領了。”
說完,他帶著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七夜探案館。
36. 雪糕 【二更】“周擒,你給我買的雪糕……
夏桑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裡, 她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把剛剛的喧囂和“美好”,全部都甩在腦後。
她也沒有摘下面具, 因為她已經哭得梨花帶雨了,不想摘掉面具丟臉。
這一路上, 不斷有人回頭, 好奇觀望。
一隻扮鬼的“小幽靈”身後,跟著一個背著小提琴的英俊少年, 走在熱鬧的時代廣場步行街,這實在很難不引人注目。
終於, “小幽靈”在廣場的音樂噴泉階梯邊,坐了下來。
幹涸的噴泉雕塑邊有樂隊在唱歌,不少人圍坐在階梯邊觀看表演。
音樂旋律悠揚動人, 夏桑抱著膝蓋,一邊聽著音樂,默默地流了一會兒眼淚。
周擒一言未發地坐在了她身邊, 摸出打火機, 側頭點了根煙。
“小幽靈”抬起頭,詭異地看了他一眼。
他和這張“幽靈面具”對視幾秒, 然後鬼使神差地將剛剛點燃的香煙…按滅在了石階上。
小姑娘繼續抱著膝蓋聽音樂,不再掉眼淚了, 隻覺得心裡寂寂的。
今晚月光很好, 天上隱約能看到幾顆星子。
“你爸…看著挺年輕。”周擒雙手撐著地面, 抬頭看這星空, 隨口道:“比我爸看著年輕多了。”
夏桑心頭一驚,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又不瞎。”周擒想了想,說道:“他眼睛跟你很像, 而且我聽到明瀟叫他夏先生。”
夏桑雙手環著膝蓋,將下巴擱在手臂上:“我爸媽離婚兩年多了,好笑的是,我前幾天才知道這個消息。”
周擒沒有回應,大長腿伸直了,斜仰著望天,默不作聲地聽著她的傾訴。
“那個女人雖然沒有我媽媽漂亮,但是她身上的青春活力是我媽媽沒有的。”夏桑嗓音裡帶了濃重鼻音。
“男人,誰不喜歡年輕的。”他漫不經心喃道。
“我不是指年齡,可能我爸也是受不了我媽的控制欲,覺得窒息,才會選擇離婚。”
周擒輕哼了一聲:“丟棄孩子的父母,不需要任何借口來為他們的不負責任做辯護。”
夏桑的心又隱隱開始泛酸,說道:“我看過你媽媽的照片,夾在作文本裡。”
“在你那兒?”周擒微微一驚,望向身邊的女孩:“我以為丟了。”
“小幽靈”朝他坐近了些,用細柔的嗓音問道:“你也經常想她嗎?”
周擒從來不和別人談論這件事,但今晚,他有了開口說話的欲望。
大概是因為她戴著面具,像個夜霧中的幽靈,可以讓他無所顧忌地敞開心扉一次。
“前幾年想過,現在不想了,因為習慣了。”
他嗓音宛如樂譜上的低音符,很有磁性:“想也沒用,不如多掙點錢,把自己的生活過好。”
夏桑見他願意開口,便又問道:“那你臉上的疤,是怎麼回事呢?”
周擒冷冷一笑:“這是個有點屈辱和血腥的故事,你要聽嗎?”
“你說,我就聽。”
“算了,不想說。”他呼出一口冷空氣,搖了搖頭,不想用沉重的過去壓著她。
夏桑很乖地沒有追問。
兩人沉默地聽著音樂,看著廣場上人來人往。
這時,有個穿著羽絨服、宛如小棕熊一樣的小孩跑了過來,舉起手裡的玩具槍,對著幽靈裝的夏桑,不住地“噠噠噠”,嘴裡叫囂著:“打怪獸了!打怪獸了!”
夏桑雖不和這小孩計較,但周擒一把奪過了小男孩的玩具槍,扔在地上,很不客氣地喃了聲——
“滾!”
他嗓音低沉,帶著幾分威脅的調子,再加上他兇神惡煞的眉下疤痕,很嚇人。
小孩撿起玩具槍,哭著跑開了。
周擒向來脾氣不太好,雖然時常笑著,但笑容都帶著冰碴子,冷冷的。
夏桑怕小孩去跟父母告狀,父母找他麻煩,於是道:“周擒,你去給我買根雪糕吧。”
“這大冷天,吃雪糕?”
“忽然想吃。”
“但我不想動。”
“求你了。”
女孩糯糯的,帶了些嬌軟的嗓音,讓周擒鬼使神差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褲腳:“最煩女生撒嬌了。”
“我沒撒嬌。”
“等著。”
周擒朝著燈火通明的商城走了過去。
夏桑摘下了幽靈面具,裝進了書包裡。
果然沒一會兒,小孩便帶著父親走了過來:“兇我的壞人就在這裡,他身邊還有一個壞鬼!”
男人半信半疑地跟著他:“哪裡有鬼啊。”
小男孩狐疑地望了夏桑一眼,似乎也很難把這個漂亮姐姐和兇神惡煞的“壞鬼”聯系在一起。
“姐姐姐姐,你剛剛看到一個壞人和一個壞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