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現在的結果是各方都滿意的——
這件事的牽連者…包括周擒,全部都要受到懲罰,一個都跑不了。
宋清語也走出了陰霾,取得好的成績讓父母放心;
學校方面處理得當,也不會再面臨任何風波和社會議論壓力。
如果真的有委屈,這委屈…
恐怕難見天日。
*
七夜探案館周末的下午場,場場爆滿。
但是因為少了個重要的王牌NPC,《校夜驚魂》那一場的經典貞子貼臉殺,隻能被迫轉換模式。
很多客人出來之後,都說有些失望,他們是聽了別人的安利才來的,但效果不盡如人意,沒有之前的恐怖氛圍。
明瀟無奈地向客人們解釋,NPC家裡有些狀況,等他回來,就會重新上線原劇情,如果他們下次再來體驗,可以全員五折。
黃毛李訣趴在在圓茶幾上吃著外賣,也是愁眉苦臉:“姐,我看是真沒轍了,隻能讓擒哥請個好點的律師,看能不能有轉機。”
“兩邊人都死死咬著他,唉,難了。”明瀟嘆了口氣:“咱們已經盡力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別想了,打起精神來,開工幹活。”
黃毛麻溜地扒完了碗裡的飯,起身出去扔外賣盒,回頭看到門邊站著一個女孩。
女孩穿著米白色的外套毛衣,戴著和衣服顏色很搭的貝雷帽,拎著卡通樣式的斜挎包,模樣乖巧。
她透過玻璃門,探頭探腦朝館裡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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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生了一張天然的初戀臉,皮膚冷白,唇色嫣紅,在秋夜的寒風中,美得讓人心痒難耐。
李訣看到她,表情卻冷了下來:“是你啊。”
“你好。”
李訣冷淡的態度裡還帶了幾分不屑,說道:“怎麼,一個人來玩密室啊?你的朋友些呢?”
夏桑沒有回答,又望房間裡面看了看:“周擒出來了嗎?”
“託您的福。”李訣冷聲道:“出門右拐派出所。”
“不是傳訊嗎,怎麼還沒有…”
夏桑話音未落,明瀟快速走了出來,說道:“請進,快進來,外面風大,割骨頭,冷著呢。”
說完,她拉著夏桑進了屋,讓她坐在大廳松軟的黑皮沙發上,然後抓了一堆蔥香餅、小小酥、阿爾卑斯糖等零食,堆在她面前,又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李訣抱著手臂,倚在擺滿了手辦模型的鐵架邊,不滿地說:“瀟姐,幹嘛對她這麼好。”
明瀟懶得理他,坐到了夏桑身邊,說道:“你看看,剛剛才送走了一波客人,說《校夜驚魂》的恐怖氛圍不夠,沒有周擒的拿手絕活,客人們都不買賬了。
夏桑握著溫熱的玻璃杯:“他在你這兒幹了很久嗎?都有這麼好的口碑了。”
“差不多小兩年了吧,以前也沒這麼好的身手,全靠他自己的努力,我們這兒的很多驚嚇場景,都是他設計出來的。”
李訣把明瀟拉到一邊,說道:“你幹嘛跟她說這麼多,浪費時間。”
明瀟瞪了他一眼:“想不想救你擒哥?”
“當然想啊!”
“想就閉嘴!”
夏桑目光環掃著牆壁上的驚悚海報,說道:“我不了解他,僅憑你們的一面之詞,也無從判斷真相。”
“理解的。”明瀟臉上堆著笑:“沒關系,我們不會勉強你。”
“但正如你說的,這個世界,不可能非黑即白,也不可能全是美好與光明,我之前太天真了。”
“你出身好,天真是福氣,如果有這個條件,誰不願意永遠天真下去呢。”
夏桑放下水杯,說道:“我想請你帶我去周擒家裡看看。”
“你想去他...家裡?”
“嗯,我想到幫他的辦法了,但是我需要去他家裡看看。”
……
明瀟帶夏桑穿過了建在火車鐵軌上的高架橋,腳底有動車轟隆隆地駛過,腳下的水泥橋板都在震動著。
“喏,面前就是周擒的家。”明瀟指了指立在鐵軌邊不遠處的一個三層低矮筒樓建築。
外牆有大片剝落的牆皮,露出了裡面泥灰色的牆體,窗戶上裝著防盜欄,宛如監獄一般。
遠處是大片陰沉沉的黑雲籠罩著,給人一種壓抑的窒息感。
夏桑跟著明瀟下了高架橋,穿過曲折幽深的巷子道,便來到了周擒的家。
他們家住在一樓,大門敞開著,門口立著常年風吹日曬的破舊招牌——
“小周副食店”。
明瀟帶夏桑走進去,站在門邊喊了聲,說道:“周叔叔,您在嗎?”
很快,副食店幽黑的內屋走出來一個男人,男人個子不矮,但是身形佝偻,臉上有溝壑般的皺紋,眼底也沒有神採。
他五官周正,年輕時應該相當英俊,隻是飽經滄桑的眼神讓他看起來很不精神。
“明瀟來了。”男人招呼著明瀟進屋:“想吃什麼,喝包牛奶吧?還是吃薯片?”
“不了叔叔,擒哥還是沒有消息嗎?”
提到兒子,周順平臉上浮現了愁容:“警察來做過兩次筆錄,說讓等消息,也不知道這消息是好是壞,他不是壞孩子,怎麼會惹上這事兒了你說說。那地方不是人呆的,我不能讓他也進去了啊!”
“叔叔,您別擔心,擒哥不會有事的。”
顯然,這樣蒼白無力的安慰,似乎並不能讓周順平心裡好過一些,他嘆了口氣,又問道:“打官司,是不是要請個好律師啊,明瀟,你社會關系多,你知不知道哪裡能請到好律師,多少錢…多少錢我們都要請!隻要能把他放出來!”
“叔叔,請律師的事兒,我會幫你問問。”明瀟說道:“今天我帶朋友過來看看您,她也是擒哥的朋友,擒哥有東西吩咐給她,讓她過來取,我們能去擒哥的房間看看嗎?”
周順平看了夏桑一眼,夏桑乖巧地回答:“叔叔好。”
“這麼幹幹淨淨的女孩子。”周順平苦澀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笑意:“那渾小子上哪兒去認識的喲。”
“嗨,叔叔您還不知道呢,擒哥打從初中開始,不就招女孩麼。這次出事兒,也是他那張臉闖的禍吧。”
明瀟見周順平心情稍稍好些了,於是玩笑道:“他就是一紅顏禍水。”
“那小王八蛋,長得好看能當飯吃麼。”
“叔叔,您別說,還真能當飯吃,我們店裡不少女客人都衝他來的呢。”
“都不頂用,還是要他自己有本事才行。”
寒暄著,周順平帶夏桑和明瀟來到了周擒的房間:“他平時不讓我動他的東西,吩咐你們拿什麼,就自己找找吧。”
“謝謝叔叔。”
周順平退出了房間,並且給她們帶上了房門。
舊房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霉味兒,但是周擒的房間絲毫沒有味道。
屋子很窄,約莫五六平,一張大約一米二寬的單人小床,方格床單打理得平整無褶皺。
夏桑已經能想象到周擒這樣一個大高個兒,睡在這樣的小床上,不知道有多憋屈呢。
房間靠窗的位置是書桌,窗戶鑲著防盜欄,正對面就是火車軌道,夏桑進屋的十幾分鍾,已經有兩趟動車呼嘯而過了。
靠牆是一面陳舊的木制書架,書架上擺放著整整齊齊的幾列書籍,有一半是高考參考書目,還有一些科技和機器人相關的課外讀物,都是男孩子會喜歡的領域。
明瀟禁不住感嘆道:“哇,這麼大一面書架,這小子是真的準備考大學啊!我還以為他隨便說說呢!”
夏桑回頭詢問明瀟:“你以前沒來過他的房間嗎?”
“我怎麼可能來。”明瀟挑眉笑道:“我是他老板,又不是他女朋友。再說了,別看這小子平時挺好相處,但骨子裡冷著呢,我們的事情他扒得一清二楚,但他心裡想什麼、經歷過什麼,從來不讓別人知道,也不會讓人隨便進他房間這種…私人領地。”
夏桑點點頭:“那我們這樣進來,會不會不太好啊。”
“管不了這麼多了。”明瀟抱著手臂,倚著門:“你要是真有法子能解決這次危機,別說進他房間這種小事兒,就是讓我們把他按在床上五花大綁了任你發落,我們也沒有二話。”
“……”
夏桑臉頰微微泛紅:“我怎麼會讓你們做這種事。”
明瀟見小姑娘不經逗,逗兩句就臉紅,還當了真。
她也就不再開玩笑,說道:“你要找什麼,我幫你一起找吧。”
“我想看看,他有沒有什麼筆記之類的,手寫的字,越多越好。”夏桑說道:“再找一些私人用品,最好是日常佩戴的東西。”
“這容易,書架上找找。”
兩個女孩開始翻找起了書架,便在這時,夏桑忽然驚呼了起來,倒抽一口涼氣。
明瀟望過去,看到她從書架上拿出厚厚一沓獎狀。
“怎麼了?”
“這是新菁杯奧數比賽!”夏桑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從小學四年級開始,每年都參加,每年都是第二名。”
明瀟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卻見她手裡那一頁,正是新菁杯奧數比賽的獎狀。
毫無疑問,第一名!
夏桑翻了好幾張,起碼有五屆的新菁杯奧數比賽,周擒包攬了第一名。
那幾年,不管怎麼努力備賽,她都永遠屈居第二。
第一名得主,就跟噩夢一樣支配著她,在她幼小的心靈上留下了深深的陰霾。
那些年,覃槿也沒少為這件事難為她。
可她就是不管怎樣努力,都無法超越壓在前面的那個人。
夏桑又低下頭,摩挲著那幾張競賽的獎狀。
第一名,周擒。
新菁杯奧數比賽是全國性的賽事,題目難度幾乎秒殺了國內任何奧數競賽,能進入決賽圈的孩子,已經是鳳毛麟角,是各大名校競相爭奪的優秀苗子。
夏桑便是憑借了新菁杯第二名的成績,免試進入南溪一中的附中。
能奪下這種比賽項目金獎的學生,省內的重點中學,可以任君挑選了。
拿下第一名的周擒,為什麼去了十三中體校呢?
16. 合作 【二更】背靠懸壁,無路可退。……
夏桑又翻了幾頁獎狀, 發現不僅僅是數學競賽,還有物理和科學方面,全是領域內比較重量級的競賽。
這樣的周擒, 絕對是年幼的夏桑最…最最怕遇到的競爭對手。
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超越的天賦流。
而這所有的競賽獎狀, 日期似乎都終止在五年前, 推算起來差不多初一、初二的時間。
“小桑,你看這個行嗎?”明瀟打斷了她的思緒, 從書桌一沓翻開的作業裡抽出一本寫滿公式的物理筆記。
夏桑看了眼,說道:“最好是漢字多一點的。”
說完, 她規整地放回了獎狀,然後看到了書桌上的語文作文本。
隨手翻了翻,這些是他高考作文的試筆寫作, 密密麻麻都是遒勁有力的小楷字。
“這個可以。”
“太好了。”明瀟松了口氣,問道:“這一本夠了嗎,還要不要其他的?”
夏桑翻了翻, 這厚厚的一本作文幾乎都寫滿了。
“夠了。”
臨走的時候, 夏桑注意到門邊的衣架上掛著一片銀制的羽葉,和她第一天見他時掛在頸項上的一模一樣。
她索性也取走了羽葉項鏈。
回去的公交車上, 夏桑一直在摩挲那條羽葉項鏈,羽葉約莫食指一般長, 葉片宛如鴿翅上的羽毛, 表面光澤溫潤, 應該是時常被他拿在手裡把玩。
很別致的項鏈。
明瀟見夏桑一直盯著那根項鏈看, 好奇地問道:“你喜歡這個?”
“不是,見他常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