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濃已經收拾好心情,不想將工作上的事帶到傅青淮面前,她踩著細細高跟鞋,遠遠地就看到傅青淮撐著一把黑傘站在街道旁,被傘沿遮了半張明晰俊美的臉,似預感到她,才緩緩抬起。
“三哥。”
姜濃懶得拿傘,也就幾步路距離就往他懷裡撲,唇邊是帶笑的。
傅青淮轉而就把她帶上車,有暖氣熱烘烘著,很快就驅散了春寒,一件屬於他的西裝外套也落了過來,姜濃裹著,指尖摸到料子,還帶著些體溫。
兩人是要去醫院看望下季如琢,她微側過臉,想問君子蘭買了沒。
卻在車子啟動時,看到傅青淮凝視著她,沉靜的眼神似要將近在咫尺這張過分清麗的臉每一寸肌膚都描繪個遍,不放過她笑容下的真正情緒。
姜濃被看得有壓力,畢竟誰能頂得住像傅青淮這種雪山神域般的壓迫感。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流蘇耳飾,又看這一身的裝扮,都是他挑選的,難道是妝容過濃了?正要啟唇問,卻聽到傅青淮動了動薄唇:“傾聽出事了?”
姜濃表情驀地愣怔,指尖也慢慢攥緊了西裝的邊緣。
她早該想到是瞞不過傅青淮的,畢竟他是傾聽這檔節目的贊助商,想知道什麼,有的是耳報神去跟他透露,略停了一會,她慢吞吞地將腦袋往男人肩膀處靠:“我被算計了。”
那個小網紅擺明是聽了幕後主使的安排,在錄制節目前以家中老人病重為借口,找節目組借走了一筆錢的。
款是她親自批的,也籤了字。
姜濃把事情經過跟傅青淮說,未了,也理清楚了全過程:“幕後的人想阻止我曝光集團盈利的黑幕,先前把周燃給傷了,以示警告……結果沒想到我執意要播,就郵寄了一些警告信,誰曾想我還是不聽勸。”
所以這算魚死網破吧,也是她在新聞界經驗尚淺。
未料到受害者裡,有一個是居心叵測的。
姜濃隨即想到姜岑斥責她的短信,怕是已經料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她抿了抿淡色的唇,委屈都是習慣往肚子裡咽的,也就這會兒,才跟傅青淮小聲告狀:“那個郭詩,千字長文裡有一大半都是在狗血淋頭的罵我,說我專權,還故意搞個美□□人的梅時雨來博人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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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時雨定是對郭詩這句點評很滿意,都沒跟她吐槽。
傅青淮微微挑眉,讓秘書將手機拿來,在姜濃茫然的注視下,修長精致的手行雲流水地點開了微博,讓她更訝異的是,好奇地掃了一眼,發現他竟然用的是傅氏集團官博。
緊接著,傅青淮就已經找到了郭詩的微博,在那條謾罵姜濃的千字長文下留言:「限你半個小時刪了道歉。」
“三哥,你這樣算威脅恐嚇嗎?”
姜濃想阻止都來不及,留言已經成功,傅青淮還順帶點了一下關注。
傅氏集團的官博平日雖很少營業,也無幾個粉絲。
但是他是集團眾所周知的掌權人,這樣的大人物在財經圈的存在是無可撼動的,不少投資者要做一件投資項目時,都會點開傅氏的官博,在底下搞個求神拜佛的迷信。
姜濃想,要不是至今無一家媒體敢公然刊登傅青淮的照片,絕對會有無數網友拿他求神用。
副駕那邊的粱澈接過話:“能被傅總威脅,也算這傻逼三生有幸了。”
微博那邊的郭詩也是這樣認為的,他看到傅氏集團的官博關注自己時,差點沒樂呵地開一杯香檳慶祝,助理不解道:“郭老師,他這是囂張警告你啊。”
郭詩截圖下來發朋友圈,順便白了個眼神過去:“又有免費的熱度送上門炒作,你懂什麼,何況這樣粉絲隻會越發憐愛我。”
助理縮了縮脖子:“姜濃背景不淺啊,連傅氏都出來撐腰。”
“傾聽這檔節目是傅氏出資投的,我們收錢幫人辦事搞給節目站臺的美人主持,過來警告一句無可厚非。”郭詩在朋友圈即興創作了首藏頭詩,態度上在完全不帶回事。
隨即想到什麼,那張斯文的臉龐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要詆毀姜濃也就幾句話功夫。”
助理:“她有黑料?“
郭詩搖搖頭:“一個過分美麗的女人最怕就是被添油加醋詆毀私人生活,特別是她又有才華,仰慕者多,嫉恨她的隻會更多……“
所以郭詩有後招,壓根不懼怕輿論戰撕不過姜濃。
隻是助理過了會又說:“可是郭老師,我看您微博下好多人都罵您呢。”
“我被警告,還罵我?”
郭詩頭一次撞見這麼沒道理的事,誰知點開看,來微博罵他的,幾乎都是傅氏集團官博的粉絲,這些投資客罵起人來格外文雅,不帶髒話,也會作詩諷刺。
短短半個小時。
有些看戲的路人網友都忍不住跑來湊熱鬧:
「不行笑的肚子疼,我要預判郭詩這個老東西,他肯定要跳出來說,姜濃和傅氏的掌權人有色權交易啦,不然堂堂的傅氏大佬怎麼會給小主持人撐腰?」
「拋開姜濃節目請網紅造假不說,我有點想磕她和傅氏那位神秘大佬的cp,據說她的傾聽獨家贊助商,是姓傅。」
「樓上說的是真的,我看過新聞臺內部論壇貼子流傳出來的截圖,據說傾聽成立初期,很多贊助商捧著錢給姜濃都吃了閉門羹。」
「所以各位姐妹,郭詩微博下的那句警告,是大佬親自留言的?」
「郭詩刪不刪啊?」
「郭詩一分鍾不刪,就得被他微博下的投資客繼續罵。」
「這條微博身價暴漲啊,隨便點一個留言的微博,都是有錢人。」
「別催了,郭大記者已經在手寫道歉信了哈哈哈哈。」
……
郭詩手寫道歉信這個話題衝上熱搜榜時,姜濃這邊已經和傅青淮抵達了醫院,這兒是私立的,想來受訪的話必須經過病人同意,隱私性極強,服務好又擁有最頂尖的醫療團隊。
季如琢的病房帶後花園,他已經將藏月的大小事務都給了林樾舟,古玩圈內幾乎沒了他行蹤消息,許是在醫院待長時間了,整個人染上一絲蒼白的病氣。
姜濃進來時,看到季如琢配合護士吃了藥,就躺在病床上看書。
旁邊一疊厚厚的醫學書,見又來了人,他露出一副溫和的笑容:“這裡吃什麼都是寡淡,煙也不能抽,就藥是有味的,幸好你們來了。”
姜濃白皙的手從傅青淮臂彎滑下,放下花束,走過去說:“我們來了,你也不能亂吃東西。”
她摸摸季如琢的額頭,總覺得他如今無血色,穿著淺藍色的病服給人一種櫥櫃裡古董碎品的感覺,仿佛用指尖輕輕敲下,就能讓他再也無法修復了。
姜濃看完人,就去詢問醫生病情的細節。
倒是傅青淮有闲情坐在旁邊,全程當陪同的,還漫不經心地拿起一本醫書翻。
這些醫學書都叫季如琢翻了上百遍,病房門口處女人清柔的聲音和醫生說話聲細細透進來,過了會,他側過削瘦蒼白的臉,看向傅青淮:“那份未婚名冊,蘇荷挑好了麼?”
傅青淮還以為他不會過問,極淡地回道:“既已決定分道揚鑣,就別試探了。”
季如琢清潤的雙眼晃了下情緒,隨即扯了扯笑。
傅青淮隻字不提蘇荷任何消息,醫書看了幾頁,姜濃也折回來了,她自然也不會提起,有意避開著,隻是滿心滿眼關心著季如琢的身體:“主治大夫是建議動手術,你覺得成嗎?”
季如琢靠在雪白大大的軟枕上,病態盡顯,他翻了那麼多醫書,也心知不做手術的話,肺癌中期也隻能活個半年到一年左右的時間。
如今被姜濃強制性扣在這冰冷無味的醫院裡,更是不能決定生死,季如琢壓住喉嚨發痒的咳意說:“你決定——”
姜濃是想他做手術的,這條命那麼能拖一天,她都不願放棄。
既決定好,很快主治大夫那邊就敲定手術時間,就在下周。
恰好這點時間又是姜濃最忙的時候,那份舉報信還擱在臺長的辦公室裡,她得對此給個交代,一邊私下聯系上那名小網紅,一邊又在醫院裡來回的奔波。
天天往醫院跑,搞得梅時雨都神經兮兮的,語氣是一日比一日篤定:“姜濃,你不會是晚上住醫院裡安胎了吧?”
要真有本事懷上傅家主的孩子,他真覺得姜濃是個辦大事的女人。
姜濃卻絕口不承認懷孕這事,哪怕無人知曉,她和傅青淮平時的性生活。
是從不用避孕套。
梅時雨從演播廳走下來,取下黑色耳麥,又說:“白天在新聞臺備受壓力工作,身體扛不住,晚上住院安胎很合理吧,我都懂的,那個小網紅交給我去對接,今天給你放個小假,網上粉絲的惡評就別去看了。”
姜濃恰好下午要回一趟傅家老宅,於是就不做多解釋,拿起工作牌走人。
她面不改色出去,恰好擦肩而過柳思悠,卻沒給眼神。
柳思悠覺得姜濃真是越發目中無人了,畫了精致妝容的臉轉頭,怒目看向一身騷氣紅色西裝靠牆而站的梅時雨:“她自己做節目造假,給誰臉色看呢?”
梅時雨漫不經心瞧了瞧新染的黑色指甲,覺得太單調,又從褲袋裡掏兩三個銀戒戴上:“你別盯著姜濃了,還是關心下自己在主持傾聽時,面對無名英雄的聲笑得太大,被觀眾聯名投訴到臺裡的事情吧。”
柳思悠:“——”
*
四十分鍾後。
姜濃下了出租車回到傅家的老宅,白皙的指拎著一份文件,剛走上臺階進了門,就被管家給恭恭敬敬地攔阻了去路。
“主母。”
會用這種重規矩的稱呼尊敬喚她的,基本上都是老宅舊時的老佣人。
姜濃卷翹的眼睫毛輕抬,見這位管家年過半百,穿著身筆直如松的黑色長袍,心底猜到身份不低,多半是誰身邊辦事的,於是唇彎起笑,拿出在新聞演播臺的端莊清冷姿態:“有什麼事請說。”
“老太太請您過去。”
管家這一句話,讓姜濃反應慢了兩秒:“好。”
她隨即清醒似的,指了指自己這身墨色長裙和真絲西裝外套,說:“我先去換身……”
管家能守株待兔這麼久,哪怕忌憚傅青淮一家之主的治人手段,卻也不敢輕易放姜濃走:“老太太說了,要您現在過去。”
姜濃知道躲不過,也沒有躲的道理:“那好。”
她跟著朝傅家老祖宗的院子走,沒兩步,管家到底還是有點怕傅青淮治人手段,壓低嗓音提醒:“林不語小姐也在。”
第55章
姜濃被請過來的路程也就十來分鍾,進了色調暗極的室內,先是聞到空氣中太過濃鬱的燻香味,她有哮喘,呼吸隻能極輕著,很快就看到有個過百高齡的老太太端坐在紅木貴妃榻上。
著了身雍容華貴的刺繡旗袍,戴的是祖母綠寶石首飾,耳環沉甸甸地襯著臉旁,和藹的笑容全無,儀態像極了舊時閨中的富家太太。
而林不語就坐在旁邊椅凳上,恰好說起了要去英國留學的事。
老太太聽了,倒是很贊成她進修:“趁著年輕多出去走走,不像我,老了隻能困在這裡。”
隻是林不語去讀書,和傅錦明三月春結婚的事就得耽擱下來,她是來求老太太一句恩準的,眉眼帶柔,把漂亮的話也說得冠冕堂皇。
兩人這邊聊著,卻故意將姜濃晾在原地,就這般尷尬站著。
直到管家見時機差不多了,趁老太太說話累了,端起茶的功夫就上前:“人來了。”
老太太抿了口茶水,跟現在才看到屏風旁安靜站著一個人影似的,老花眼了卻不愛開亮的燈,眯起瞧個半響,慢悠悠說:“這臉長得還挺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