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銘安撫她道:「靜兒,你莫怕。」又憤慨道:「若非當年靜兒告訴過我她的名字,我真要被她蒙騙過去!大公主這樣的毒婦死不足惜,還有臉茍活在這世上?!」
我不以為然道:「沈懷銘,你也不動動腦子想想,她娘被打入冷宮時我才兩歲,我有什麼能耐?再則,」我好整以暇地說,「你還不知道她娘是為什麼被打入冷宮的吧?」
趙靜兒無助地搖著頭,哭得眼眶通紅。
我全然不顧,冷笑道:「她娘趁母後新薨,對我父皇用了下流的手段謀得一夜臨幸,父皇知道她有孕後震怒,當時牽扯宮人數十眾,父皇留她趙靜兒一條命已經是恩賜了,你還有臉在我面前哭!」
沈懷銘不敢置信,過了許久才輕聲道:「可、可她是無辜的……」
我冷冷地看著他:「她無辜?這話留著給她娘說去吧!要換成你,你娘屍骨未寒,你爹被別的女的勾引上了床生了個孩子,你能對著你那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說他無辜?沈懷銘,你還真是擅長慨人之慷以己度人,被惡心的是父皇,被中傷的是我,趙靜兒隻要站在那裏嚶嚶嚶你就能原諒她的一切?你可真行!」
「而且本宮自認也沒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得知內務府克扣她的份例,我親自去訓斥掌事宮人;她因為儀態被人輕視,我為她出氣,給她尋教養嬤嬤;父皇將她指給二駙馬,我自知她替我頂了婚事,派人好心敲打過那紈絝,她管不住男人,難道也要算到我頭上?這一樁樁一件件,本宮對得起她,本宮從頭到尾都對得起她!趙靜兒,你又是怎麼回報我的呀?跟你姐夫無媒媾和,一年前你們就攪合上了吧?」
沈懷銘雙唇開合,面色灰敗。
我輕輕地笑著,忽然說:「說起來,一年前東城走水,燒了許多人的府邸,駙馬你一不是大理寺中人,二又非禁軍,為什麼整夜都沒見人呢?」
沈懷銘已說不出話來。
我說:「那本宮幫你想想吧,你當時在二公主府,摟著你的靜兒卿卿我我,還說了一些『倘若嘉陽公主死在這場大火裏該多好』的話,對不對?」
沈懷銘大驚失色:「嘉陽,你監視我!」
我吹了吹指甲,說:「你不要多想,並非本宮監視你,而是秦翀不巧發現了這個事兒,告訴了我,我一來氣,去找父皇談了談心。父皇教育了我一頓,罵我眼神差得緊,然後把牽機營的人撥給我五個。所以大概從一年前開始,你的一言一行,包括你私下咒罵我,說父皇不堪大位的話,每天都會出現在禦書房。」
牽機營是父皇手裏的一支情報營,幹的就是這種事,當時我倆的樂趣就是從他們手裏拿到「初九 駙馬於午膳前後辱罵嘉陽公主及陛下曰:『農戶之人,竟登大位,支使我清貴之家,天理不容耶!』」
之類的東西。
父皇開始看得臉紅脖子粗,恨不得舉刀殺人,後來看開了,我們還在一起查沈懷銘罵人重不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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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起那場大火,確實很是蹊蹺,火是從清水巷燒起來的,離公主府有半條街遠,偏偏公主府被燒得最嚴重,害我還入宮去住了整整半年。
當然,這件事我也讓牽機營查了,你說人還真有意思,新買的那批粗使丫頭裏混了幾個趙靜兒的人,當晚就是她們趁著我睡著,在寢房後面倒了桐油縱火。
不過牽機營的人沒查出來這跟駙馬有關系,看來他們這一對之所以走到一起也確實有些心有靈犀在身上,男的嘴上想要我死,女的負責實操要我死。
看見沒,什麼叫專業!這才是真正默契的夫妻檔。
沈懷銘眸光沉痛,緩了好久才喘出一口氣,忽而低低道:「嘉陽,你隻指責我與她,莫非你就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難道你和秦翀就沒有半分私情?」
我定定地看著他,心裏卻沒有一絲波動。
6
秦翀是我的暗衛。
補充:暗衛頭子。
暗衛這種人一般有悲慘的出身和敢拼命的膽色以及出色的武藝,秦翀也是,父母雙亡的孤兒,被父皇從死人堆裏扒拉出來,所以對父皇很是忠心,現在對我也很是忠心。
而且他武功高強,最擅長神不知鬼不覺地聽八卦,我聽到那些八卦基本上都是他傳來的。
當日跑來公主府救火的是秦翀帶的禁軍,不愧是暗衛出身,動作就是麻利,聽說我臥房中有我喜歡的首飾,還奮不顧身沖進去把那一盒子給搶救了出來。
我當晚沒被嚇哭,沒被氣哭,愣被這個黑臉傻大個給感動哭了。
我這麼一尋摸,忽然覺得駙馬提了個好建議,秦翀確實適合被培養成我第二春的下家。
我神遊天外,漫不經心地說:「那又怎樣,本宮可是公主耶,三夫四侍八九個面首不是很正常嗎?」
沈懷銘的臉色轉為醬紫。
我靜靜看著他們,趙靜兒臉上已經落下冷汗。
沈懷銘焦急道:「嘉陽,你還是先讓靜兒起來吧,她動了胎氣,再這樣下去……」
我打斷他:「跟本宮沒關系,那是你的孩子,不是本宮的。」
沈懷銘道:「待她入了沈府,她的孩子自然要尊你為嫡母……」
我大笑出聲,旋即冷下臉色,狠狠拍了軟枕:「沈懷銘,幾朝幾代從未有尚主的家裏納妾,你們沈家是格外尊貴不成?!還敢讓公主做妾,藐視天威,好大的膽子!」
我懶得跟他們磨嘰,多看一眼也嫌煩,乾脆起身問陳女官:「那人到了嗎?」
陳女官點點頭,說:「刀子匠已恭候多時了。」
我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然後一揮手:「帶走吧。」
說罷兩個侍衛將沈懷銘架了起來,沈懷銘面色一慌:「嘉陽,你要我去哪!」
我說:「駙馬先前不是與本宮說傷了根基所以才不能圓房嗎?可又口口聲聲說趙靜兒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欺君之罪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左右我們夫妻一場,本宮當然要替駙馬補救一下。」
眼看他還不懂,陳女官又開始做惡,看著沈懷銘問我:「殿下,我聽聞公豬養大之前都是要騸的。」
我笑道:「對,這樣更香。」
沈懷銘這才聽出言外之意,嚇癱在地,直接被人拖了下去。
趙靜兒大哭出聲:「懷銘哥哥!什麼意思呀,你要去哪呀?大皇姐,你誤會懷銘哥哥了,他最愛的人是你,求求大皇姐放懷銘哥哥一條生路……」
我好笑地看著趙靜兒:「你放心,沈懷銘他暫時死不了,本宮隻是讓人帶他去長長見識。」
順便體會一下,什麼叫做騸豬。
我心情大好,看著淚流滿面的趙靜兒,說:「妹妹別心急,現在到你了!」
內侍端上來一個盤子,上面一條白綾,一碗墮胎藥,一把匕首,標準的送終三件套。
趙靜兒退縮道:「大皇姐這是何意!你不能這樣,我再怎麼說,也是父皇的女兒,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點點頭:「所以這也是父皇的意思。我這還有聖旨,你要看嗎?不過你放心,這三樣東西隻有墮胎藥和白綾是你的,匕首是我留給駙馬的。」
7
數日前,我曾進宮見過父皇。
他聽說我來找他,開心的像個二百斤的孩子。
我們高興地吃了會點心,又喝了點茶,聊了會兒天,天色已經更暗了,眼看就要關宮門了,父皇才揮退宮人,問:「你既然已經知道駙馬的醃臜事,怎麼還不動手?」
我極盡敷衍之能:「快了快了,人家不找上門我怎麼關門打狗?」
父皇搓搓手,說:「也有理,咱們打上門顯得太囂張跋扈。」
我覺得他搓手激動的樣子太不像個一國之君,啪啪打了兩下他的手。
父皇委屈的像個二百斤的孩子,讓人把那一大籮筐「沈懷銘及趙靜兒罪狀」搬了出來,一邊翻著證據一邊寫聖旨,嘴裏嘖嘖稱奇:「琬琬呀,你說世上怎麼有這種人?」
我說:「活膩了想死唄。」
父皇說:「怎麼就愛挑這麼不體面的死法?」
我說:「嗨,人生過得平平無奇,不許人家臨死找刺激?」
父皇說:「也對,過來幫我翻翻,我要寫聖旨了。」
我啪地把那本子按住:「別浪費時間了!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父皇委屈的邊寫邊說:「其實早半年就該給他賜死了,天天罵我。」
我騰出空問:「你那些土木呀水利呀文書什麼都整頓好了?」
父皇邀功一樣哼哼兩聲:「早就整頓好了,有琬琬相助,簡直如虎添翼助紂為虐,那幾個世家,還比較乖,一早覺察了風聲,早就夾起尾巴做人了,隻有這個沈家死到臨頭還不清醒,千年世家,就這就這?」
我說:「你快閉嘴,不會用成語別瞎用,搞得我們好像反派。」
父皇寫好了聖旨和休書,說:「我賜死女兒,你騸了駙馬,我們拿的本來就是反派劇本啊。」
我恍然大悟:「是哦!」
父皇真乃大智慧之人!
8
等趙靜兒抗議無效被強行灌了藥,沈懷銘也滿頭虛汗面色清白的被人抬了進來。
兩人身上血腥味重,陳女官恰到適宜地遞了方帕子給我擋鼻。
剛一進門,沈懷銘就對我破口大罵:「賤人,賤人,你這樣對我,我們整個沈家都不會放過你!」
陳女官嘴毒道:「看來這刀子匠手藝非凡,駙馬丟了命根子還能這樣生龍活虎!」
我忍不住嗤笑:「那是自然,我讓秦翀找的可是經驗豐富的老師傅!」
沈懷銘不理我倆的嘲諷,看到趙靜兒臉色蒼白,他心疼得不行,「靜兒,你怎麼樣靜兒?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趙靜兒氣若遊絲,滿臉淚痕:「懷銘哥哥……孩子,孩子沒有了……」
「找宣琬你這個毒婦!你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你你你……」沈懷銘氣得吐出血來。
陳女官笑道:「駙馬真是愚不可及,到現在還是維護二公主。
不過也多虧駙馬瞎了眼,連誰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認不出,這才讓二公主撿了垃圾,省的禍害大公主。」
之後又冷冷道:「駙馬,你淪落到這個地步可怨不得旁人,怪隻怪你是個沒腦子的蠢彘!」
看來陳女官實在是忍耐已久,怨氣沖天!
沈懷銘懵了:「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