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被看見的手指輕柔地撫摸過唐寧的臉頰,脖頸,肩膀……
【在這裡。】
指尖落在唐寧不停跳動著的心口。
蒼白的薄唇對著唐寧的耳垂輕聲道:【也在這裡。】
似乎有一陣清涼的微風吹動在唐寧的身上,引導著唐寧操縱著他從未見過的能量:【它們是你積攢下來的痛苦,是你被鬼怪踐踏、被人輕視的痛苦,是你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痛苦,是你失去摯愛的痛苦,是你一次又一次在生死間掙扎的痛苦……】
【你一直都很痛苦。】“他”說。
唐寧閉上眼,淚水和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停往下落。
是的,他一直都很痛苦。
從進入這個遊戲以來,或者說,在進入這個遊戲之前,這種痛苦好像就是他人生的底色。
【把這些痛苦當成養料,當成蠟燭。】“他”說:【現在,我把火賜予你。】
如果靈魂是蠟燭的話,那麼“他”的靈魂就是一根正在不斷燃燒著蠟燭。
此刻,燃燒著的燈芯靠近了屬於唐寧的那根芯。
蒼白的火焰落在了那根芯上。
一幕幕的回憶似乎都像走馬燈一樣浮現在了唐寧眼前,他第一次進入這個遊戲,在鬼公交隨著車燈的一明一滅,穿著青色壽衣的鬼嬰一步一步逼近。
他偷了陸應星的墳前頭後惶恐不安地在公墓奔跑,可是身後的腳步聲卻怎麼也停不下來。
在髒亂的廁所隔間裡,一個東西趴在角落裡窺探。
Advertisement
從噩夢中睜開眼,看見詭異出現在眼前的室友。
鏡子裡不對勁的自己。
拖著一根破舊麻繩走在黃土路上的王叔。
結婚時拍門的鬼娃娃。
……
蒼白的火焰燃燒在這些讓他恐懼的過往上,有了充足的養料,那些火焰越來越大,越來越旺盛,似乎無法在滿足於魂魄。
一簇微弱的蒼白色火焰悄無聲息地從唐寧的掌心湧出,火總會讓人想到溫暖滾燙,可是這簇火卻讓唐寧感受到了徹骨的冰冷,冷到他從指尖到肩膀似乎都被凍結住了,連帶著,那些痛苦好像也都被凍僵了。
他冷到無法動彈。
可是有一股陰寒的氣息裹挾住他,帶動著他掌心微弱的火焰不斷拉長扭曲。
【睜開眼。】“他”說。
唐寧艱難地睜開了眼,巨大的虛弱感貫穿了他的靈魂,讓他都沒注意到身下的亡靈馬是什麼時候停止了奔跑。
這匹亡靈馬跪拜在了地上瑟瑟發抖,它的身旁垂落著一條纖細的、冰冷的蒼白長鞭。
那是由蒼白火焰凝結而成的鞭子。
由於亡靈馬的止步,身後那些腳步聲越來越密集,唐寧的心髒也越跳越快,好像人在瀕死時瘋狂工作的心房。
【好了,把這些痛苦甩出去吧。】“他”教導道。
唐寧僵硬地抬起手,轉過身,看向身後密密麻麻的亡靈大軍,他虛弱無力地揮起了手中那根黯淡的蒼白長鞭。
那根火焰化成的鞭子就被他這麼輕飄飄地甩了出去,柔和到像漣漪一樣的白光在黑暗中蕩漾開來,溫柔地漫過那一片片逼近的骷髏。
所有的骷髏都停下了腳步,哗啦啦倒成了一片。
在那一片追逐而來的大軍中,隻有那位閃閃發光的“公爵”還站在原地,隔著一地屍骸望向唐寧。
【你看,就這麼簡單。】“他”平靜道。
唐寧渾身上下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力氣,他很難坐直身子,甚至想現在就昏厥過去陷入長長久久的沉睡,可是在這一刻,一種無法形容的意志力支撐著他問出了最想問的事情:【你……是我的王子嗎?】
【我不是。】
【那…那……】唐寧顫抖著聲線,輕聲地,帶著一點哭腔地問:“為什麼現在,我感覺我好像有些喜歡你?”
第341章2更
唐寧能夠很清晰地感覺到,他自己的內心是喜歡“他”的。
這種喜歡與性無關。
是很純粹又很向往的喜歡,喜歡“他”的強大自信,喜歡“他”帶著他一起策馬奔騰在荒原上的自由,喜歡“他”閃閃發光、又將光分給了他的模樣。
那道聲音似乎笑了一下,再接下來發生了什麼,脫力的唐寧就記不太清了。
他依稀記得自己最後迷迷糊糊把身體的掌控權又給了“他”,他記得風迎面吹來的觸感,好像他自己也是一縷自由的風,螺旋角上的鈴鐺響個不停,叮鈴鈴,叮鈴鈴,再配上馬蹄的噠噠噠,那是一曲輕快緊湊的樂章。
他們從荒原一路跑過,身後不停追著那位“公爵”,四周有明亮的金光和血光交織,還有蒼白的火焰劃過夜空,他們跑進了古堡,又聽見了槍響,看見了光束,在那些色彩繽紛的模糊記憶裡,唐寧似乎還見到了一張張震驚臉的隊友。
最後,唐寧聽到“他”說:【睡吧。】
於是唐寧蜷縮在柔軟的被褥中,嗅著空氣中上下浮動著的暗香,陷入了長長的夢鄉。
夢境中的他仍舊在騎馬,隻不過這一次騎著的是獨角獸,四周都是絢麗繽紛的花,那些花光明璀璨,和天空上懸掛著的太陽一樣耀眼。
而在不遠處的另外一邊,卻是一道截然不同的風景。
那是一條荒無人煙的路,路上到處都鋪滿了白骨和荊棘,一個白發黑袍的人騎著亡靈馬走在那條路上,他的頭頂是漆黑的夜空,不見任何光亮。
唐寧感覺那個人走得好孤獨,他操縱著獨角獸往那邊走去,對那個人喊:“喂!你好呀!”
那個人充耳不聞地繼續走在荒蕪清冷的道路上。
“我叫唐寧!”他熱情地打招呼:“你叫什麼呀?”
披著黑色兜帽的人仍舊騎著亡靈馬噠噠噠朝前走。
唐寧也不惱,他反而更想要和這個奇怪的人講話了,他操縱著獨角獸試圖往那個人的路上走,隻不過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屏障將這兩條泾渭分明的道路分割開來。
不管唐寧怎麼做,他都無法進入那一條看起來就很可怕很寂寥的道路上。
似乎是他的不斷折騰終於引起了那個人的注意,那道黑袍終於轉過了頭,露出了一張和唐寧一模一樣的臉,他冷冷道:“笨蛋。”
……
唐寧驟然睜開了眼。
入目是四柱床的華麗床幔,他蜷縮在床上,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精神上的疲倦還是有些揮之不去。
【醒了?】“他”懶洋洋道。
剛睡醒的唐寧腦子還有點懵,他的思緒回籠,剛剛他是做了個關於“他”的夢嗎?
雖然他從來都沒見過“他”長什麼樣,可在見到夢境中那個人的模樣時,唐寧的第一反應不是他自己染了個白發,而是這個與他有著一模一樣長相的白發青年……是“他”。
等等,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對“他”說什麼……什麼我好像喜歡你?!
唐寧的臉唰得一下就憋紅了,當時他整個人都昏昏沉沉,說話不禁大腦,現在回想起來恨不得把昨晚亂說話的自己捂住嘴打暈過去。
【醒了就趕緊起床吧,你一覺睡到下午了,飯還沒吃。】“他”說。
唐寧聽到這一句話,也顧不上胡思亂想了,他連忙從床上爬起來,問道:【昨晚發生了什麼?抱歉,我好多都記不清了。】
在唐寧快速洗漱的時候,“他”輕描淡寫道:【我沒能成功殺死他。】
【他?】唐寧小心翼翼問道:【是被汙染後的公爵嗎?】
【可以這麼說。】“他”道。
【你為什麼非要殺死他呀?】唐寧不解地問。
“他”解釋道:【他身上有光明本源,隻有殺了他,才能用光明之源救下其他被汙染的人。】
唐寧:“?!”居然是這樣嗎?!
【可是被汙染後的公爵那麼強,這基本上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唐寧道。
【卡牌遊戲不會給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說。
在唐寧和“他”交談間,唐寧已經走到了餐廳。
餐廳中坐著六個隊友,李豪淵估計還被關著。
見到唐寧的出現,所有人都對唐寧行注目禮,唐寧從他們的眼中看到敬畏和探究,似乎想要從唐寧身上了解到什麼。
而唐寧現在也很想從大家的身上了解昨晚的事情。
“姜眠眠,你可以告訴我昨晚發生了什麼嗎?”唐寧問。
“夜晚降臨的時候,我們和李豪淵呆在一個屋子裡。”姜眠眠說:“一開始一切都很正常,李豪淵依舊無法掙脫束縛,實力也沒有我們想象中突然變強一截,結果……”
“門外突然就傳來了敲門聲,有兩道聲音說自己是克裡斯丁和寂空大師。”
“我們沒有開門,並且把門堵住了。”姜眠眠解釋道:“因為你們是三個人一起出去的,一般來說不可能隻有寂空大師和克裡斯丁兩個人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