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人,如果鬼新郎能一直偽裝得像個活人,唐寧還能克服恐懼和對方親近,可現在的鬼新郎真的更接近於厲鬼,他怎麼可能真心願意與鬼為妻,除非那個鬼是......
唐寧的睫羽微微發顫。
現在絕對不能再刺激鬼新郎岌岌可危的理智了,而且,鬼新郎這句話似乎是一個極好的試探鬼新郎的機會,他或許可以問出鬼新郎究竟想要在他身上要什麼東西。
腦海裡閃過了許多念頭,唐寧感覺自己似乎變成了一個運籌帷幄玩弄人心的高手,他抬起眼,對上了紀連韫猩紅一片的雙眼,那張好不容易維持鎮定的小臉一下子被淚水打湿,“你、你先,先不要紅眼睛!”
不是唐寧膽子小,雖然他膽子也沒多大,但他好歹也是和王叔對視過的人。
隻是紀連韫的紅瞳和一般的鬼怪不同,他眼裡的每一點猩紅似乎都蘊藏著讓人顫慄的恐怖,好像是數不清的血海冤孽凝聚而成,隻一眼就讓唐寧頭皮發麻渾身顫抖。
聽到了唐寧的話,紀連韫的紅眸像是有無數顆細小的粒子在震顫,那些顆粒一樣的紅一點一點改變了顏色,詭異地變成了黑白。
這樣的紀連韫雖然眼睛是正常人的顏色,可對方臉上沒有什麼神情,冰得唐寧的指尖似乎也結成了冰,他不敢和紀連韫對視,就看著紀連韫的鼻子,顫聲道:“你對我這麼好,你究竟想要什麼呢?”
他對鬼新郎好,是希望得到鬼新郎的庇護,那麼鬼新郎呢?如果是要得到他的陽氣,豈不是要把他吸成人幹才能回本?
這也是唐寧心中一直隱隱恐懼不安的點,他很怕和一個厲鬼上床後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心。”蒼白的唇微張,紀連韫聲冷如冰,“我要你的真心。”
真心?
唐寧遲疑了一下,腦子裡是一系列妖怪挖心吃人心的恐怖故事,他顫顫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你是要把它挖出來...吃掉嗎?”
他看到那薄唇微微勾起,唇間發出一聲嗤笑。
唐寧不安極了,下意識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看到那蒼白的手緩緩朝他伸來,漆黑如墨的指甲在他眼前浮現,那逐漸移過來的手帶著不可阻攔的氣勢,似乎指尖會化為利刃穿過他的皮肉,穿過層層環繞的肋骨,最終接觸到那顆急速跳動著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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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連韫抓住了唐寧指向胸口的手。
唐寧被抓住的手微微顫抖,掌心都出了一層汗,他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這隻手就被紀連韫往另外一個方向拉。
在唐寧惶恐不安的注視下,紀連韫將唐寧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輕聲道:“你可真知道,要怎麼氣疼我的心。”
什麼?
唐寧茫然地抬起眼,對上了紀連韫漆黑的雙眸,那瞳孔中央似乎有一個針尖大的紅點,在不斷收縮著,但到底沒有真正擴散出來,紀連韫維持著平靜的模樣,他緩緩道:“我如果要挖掉你的心吃了,又何苦裝作人的樣子來靠近你。”
“你我是前世夫妻,今生我想和你再續前緣,我做這麼多,也隻是想要你真心做我的娘子。僅此而已。”
唐寧的指尖微微發顫,似乎可以觸碰到紀連韫的心跳,厲鬼也是有心跳的嗎?
“那...那紀連韫又是什麼情況?你為什麼附在他的身上?”唐寧問。
“他是從我身上分出去的一縷魂魄,雖勉強轉世成人,但到底魂魄不全,體弱多病,不得離我的陵墓太遠。”紀連韫抓起了唐寧的手,將冰冷的臉貼在了唐寧的掌心:“我知道我成了鬼後變了許多,紀連韫更像是我生前的模樣,你更喜歡他也是理所應當......”
說著理所應當,可最後那冰冷的語氣卻像是恨不得將自己那縷魂魄撕得粉碎。
唐寧已經被對方這一連串信息砸得回不過神來,他茫然道:“紀連韫是你的一縷魂魄,那...你是什麼?”
“宮鋆。”妖異的紅光在眸中閃爍,那英俊卻略顯憔悴的面容在這一瞬間多了說不出的俊美妖冶,他一字一句道:“我叫宮鋆。”
“是雲開霧散的雲嗎?”唐寧下意識問道。
宮鋆在唐寧的掌心一筆一畫寫下他的名字,“音勻,金也。”
那冰冷的指尖緩緩在掌心移動,於是冷意似乎也化為了冰下的火,泛起了一串燥熱。
“娘子,我想要你的真心。”宮鋆輕聲道:“不是隻愛我分出去的一縷魂魄,更是要真心待我。”
唐寧愣愣地和這個人對視。
“我要怎麼做,你才願意真心做我的娘子?”宮鋆將唐寧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若是能以真心換真心,我真想將我的心挖出來給你看一眼。”
“......不用這麼做。”唐寧真怕宮鋆說到做到,“明天出殯時你要是能一直保護我們,我就會很感激你。”
宮鋆親了一下唐寧的手背,輕聲道:“好。”
唐寧小心翼翼看著宮鋆,對方的眼睛不變成紅色,指甲不變成黑色時,恐怖程度在他能接受的範圍內。
宮鋆掀開了被子,唐寧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境又出現了漣漪,宮鋆似乎看穿了唐寧的心思,他勾唇一笑,“我又不會吃了你。”
話音剛落,燈泡忽然一滅,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漆黑。
唐寧連忙自己蜷縮進了被窩,床很窄,他和宮鋆緊挨在一起,宮鋆伸手攬住了他的腰,不輕不重揉了兩下,輕聲道:“娘子,你現在還怕我嗎?”
唐寧誠實地點了點頭。
黑暗中傳來了男人低沉的笑,“膽子可真小。”
不管怎麼樣,當宮鋆願意用含笑的語氣對他說話時,唐寧緊繃的神經也跟著緩和了下來,唐寧按住了宮鋆作亂的手,他小聲問道:“你說我們前世是夫妻,我們前世是怎麼回事?”
“我不記得了。”宮鋆抱住了唐寧,“我沉睡了很久,醒來忘了很多事情,心裡好像缺了一塊。”
唐寧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人,他笨拙地伸手去拍打宮鋆的後背,宮鋆本沒有什麼傷感的情緒,他敏銳察覺到了唐寧的態度轉變,立刻換了悲傷的口吻:“就算記得又能如何?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譬如此刻,我想與娘子再續前緣,娘子卻懼我如洪水猛獸。”
唐寧一下子感受到了虧欠,他小聲道:“你現在這樣我就不怕你了。”
宮鋆悄無聲息地翹起唇角,他說出的話還是那麼悲傷:“我不信。”
“真的。”唐寧認真道。
宮鋆往外移了一下,聲音落寞道:“你不用再騙我了,我知道的......”
黑暗中唐寧看不見宮鋆的神情,隻能聽到那似乎要肝腸寸斷的話,他連忙主動靠近宮鋆,像極了投懷送抱。
宮鋆被又香又軟的身軀抱住,他不禁露出了一個志得意滿的笑。
唐寧什麼都看不到,他隻能聽這個人喃喃道:“我心悅你,娘子。”
那樣輕,那樣低,像一個人酒後吐真言,又像是夢中囈語。
......
第二天早上醒來,唐寧吃了宮鋆為他準備的早飯,簡單收拾了一下,前去靈堂和大家一起準備出殯的事宜。
抬棺人不能是直系親屬,因此唐寧不能去抬棺材,而林歸景、韓安康和林蘊這三人都是遠方親戚,能去抬棺,本來再來一個人會更穩妥一些,隻是村子裡的其他村民怎麼也不肯過來幫忙,玩家們也不敢叫宮鋆抬棺,最後隻好兩個玩家在前面抬,後一個玩家費勁一點,在棺材末端抬。
起棺那一刻,三個玩家都面色凝重,畢竟抬棺後就最忌諱落地,大家都生怕出了什麼差錯導致棺材落地。
唐寧作為唐賢恆的長孫,他捧起燒了一半的遺照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宮鋆走在這支隊伍的最後面。
天還未完全亮起,這支送葬隊伍就沉默地走在死寂的村莊裡。
下葬的地方唐賢恆生前就給自己選好了,離鬼婆婆的墳頭很近,因此唐寧也不用怕自己走錯路。
王叔的屍體也在今天早上被處理好了,宮鋆也答應幫忙,能做的一切都已經做了,按理來說唐寧應該放下心來,心無旁騖地完成這次出殯任務。
可不知為何,唐寧的心慌得厲害,總覺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是什麼呢?
唐寧懷疑應該是他自己想多了,畢竟他每次要幹一件重要的時候,心理素質就會慌得不行。
他其實挺想去喊一下宮鋆,可是宮鋆走在隊伍末端,如果要找宮鋆就要回頭,而送殯路上切記回頭。
之前第一個副本裡,唐寧在送陸應星出殯時按照郝道長交代的方法七步一回頭,後來他才知道,出殯路上回頭是招鬼的。
腦海裡都是一些有的沒的,唐寧努力讓自己不要心慌,他不知道是太過緊張導致的手軟,還是昨天讓宮鋆吸了陽氣,現在他的手軟到連遺像都拿不動。
望著即將走到的墓地,唐寧深吸一口氣,拼命給自己打氣,然而那無力感卻越來越重了……
不對,這好像並不是他體虛,而是遺像真的在變重!
那本該很輕松就能舉起的遺像不知何時重得像塊石頭,唐寧低下頭,看到燒了隻剩下一半的遺照上,老人在衝他怒目而視!
就像在斥責著什麼!!
第87章鬼夫
唐寧的心驟然一跳,嚇得幾乎要扔了手裡的遺像。
那一張隻剩半截的遺像詭異異常,眼珠子和紙人的眼睛一樣會滴溜溜轉動,眼珠移動時的靈動感不屬於活人,而是充滿了森森鬼氣。
因為太過詭異,唐寧甚至生出了自己捧著一顆人頭的錯覺,不,是半顆人頭!
越發沉重的遺像讓唐寧幾乎力竭,完全無法再走下去,他連挺直腰都無法做到,脖頸像懸掛著重物微微彎下,這個低頭的姿勢讓他看清了遺像上的更多異常,不僅眼珠子在轉動,那張嘴也在不停地動,似乎在說些什麼!
“怎麼了?”身後傳來了林蘊的詢問聲。
“遺像......好像在說話。”唐寧顫抖道。
半截遺像的半張嘴在不停一張一合,唐寧讀不懂唇語,但能意識到死去的唐賢恆在向他傳達著什麼信息。
“在說什麼?!”韓安康問。
“我可以回頭嗎?”唐寧不確定道。
“不要回頭,你把遺像放在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