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們認為死亡規律是違反校規,但單單違反校規這一條不至於讓這麼多人死亡。”
他的影子在恐懼。
影子為什麼要恐懼?
——“我和周川認為怪物或許還有隱藏的殺人規律。”
對唐寧來說,他一直認為祁昀像是一座漂浮在海面的巨大冰山,哪怕隻看到小小的一部分,都讓人心生畏懼。
而此刻,那些遮掩住冰山的海水一點一點消退了。
龐大到能覆蓋一切的巨大暗影在祁昀身後翻湧,一個完全由影子構建的“祁昀”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這個“祁昀”和真正的祁昀有極大的不同,真正的祁昀很少笑,冷得像冰山,而這個“祁昀”的唇角卻掛著怪誕的笑,他笑得和這個副本裡所有的npc完全一致,或者說,是那些npc在復刻他的笑。
——“這條規律也許和宋霖溯、黎承安、杜斐他們的死亡有關。”
宋霖溯、黎承安、杜斐他們都有什麼共同點呢?
唐寧問自己,然後他回答道:
他們都被我看到了。
他們都讓我產生了恐懼。
不僅是他們,還有早上在寢室堵住不讓我出門的npc們,中午都消失了,那些在食堂桎梏住不讓我走的npc們,下午也都消失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真正的危險在於這條隱藏規律上。”
微笑著的“祁昀”像位優雅的紳士,一步一步走到了“唐寧”面前,神情冰冷強大的“唐寧”在這一刻露出了脆弱到像孩子一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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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拼命往後縮,妄想躲開逐漸逼近的“祁昀”。
我的規則是,不能直視怪物。
這種直視應該是沒有任何媒介阻止的,比如通過鏡子不算,手機倒影也不算,而是真真正正地看到,我不能直視我的影子。
因為當我看到它並對它產生恐懼的那一刻。
就會有一個更大的怪物出現。
“祁昀”風度翩翩地彎下腰,修長的手掌包裹住了“唐寧”顫抖的指尖。
我想,那個怪物的殺人規則是——
殺掉一切讓我害怕且被我看到的東西。
“唐寧”在被觸碰的剎那分裂成了無數碎片,碎片又變成了黑色的細小粒子消散在了空中。
前所未有的清醒頭腦讓唐寧想明白了一切。
原來如此。
在他意識到這一點後,他聽到了樓道盡頭傳來的周川的慘叫聲。
是了。
在剛剛的那一刻,他也對周川感到了害怕。
周川雖然猜到了那麼多,但沒有猜到另外一個怪物的殺人條件。
但這已經很厲害了。
可惜就差了那麼一點點。
就差了那麼一點——
唐寧望著屬於祁昀的怪物撕裂了他的影子,巨大的疼痛從胸口蔓延,唐寧的靈魂似乎也隨之寸寸裂開。
真可惜啊。
他緩緩朝後仰,痛到模糊的視野中,他看到了顧銘蜷縮在角落顫抖的身影,顧銘全身都是血,但沒關系,隻要離開了遊戲,一切傷口都會好起來的。
會殺死違反校規的怪物已經死去了,顧銘隻需要撐過接下來的四天時間,就可以回到現實了。
雖然沒辦法和顧銘一起在現實中相見,但他這一次,應該是一個合格的偶像吧?
他保護了他的粉絲。
眼皮變得無比沉重,漂亮的眸子微闔,唐寧不斷向後倒下,在身軀即將砸中地面的那一刻,一個冰冷的東西託住了他,唐寧像是沉進了一片冰冷的海水中。
在逐漸模糊的視線中,唐寧看到了屬於祁昀的俊美面容,深邃的眉眼彎彎,唇角誇張地勾起,定格在小醜般的怪誕笑容上。
這是祁昀的影子——
它低下頭,吻住了唐寧。
而後這個影子就像石化般凝固在了這個時空中。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唐寧忍不住在心中說了一聲抱歉——
抱歉啊,我膽子還是太小了,雖然猜到你是在保護我,但看到你我還是忍不住害怕。
所以你這是因為觸發了讓我害怕的規則,失去行動能力了嗎?
真是不好意思啊。
黑暗吞噬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唐寧閉上了眼,那長長地睫毛像斂起翅膀的蝴蝶,失去血色的唇泛出寡淡的粉,他從影子的懷抱中滑落,脆弱柔軟的肌膚被臺階磕著,整個人斜斜倒在了布滿灰塵的樓梯上,像並未被妥善安放好的藝術品,隨時有跌落下去的風險。
顧銘吃力地爬向唐寧,他斷了一隻手,隻有一隻手能使得上勁,沾滿血汙的手在地上一點一點艱難摸索,指尖竭盡全力想要碰到那個人的衣角——
祁昀抬起腳,不留情面地踩在了顧銘的手掌上,未曾有絲毫停留,他從顧銘身旁經過,走到了唐寧面前。
他慢慢俯下身,伸手摟住了纖細的腰肢,雙手向兩側延伸,一隻手攬住了單薄的肩背,一隻手攬住了柔軟的膝彎,祁昀緩緩抱起了唐寧。
他抱得那樣小心,好像在對待什麼易碎品,懷中人蒼白的膚色上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紅,都是破碎的痕跡,祁昀將唇湊到了雪白的耳廓,他的神情像是大夢初醒,“小寧,我想起來了。”
“我之所以會呆在這個充滿孤寂的世界。”
“是因為當初,我躺進了那個棺椁。”
他輕聲道:“對不起,我怎麼現在才想起來?”
懷裡的人無法回應,輕飄飄地像沒有重量,祁昀抱緊了唐寧,他正在抬腳離開,突然被一隻顫抖的手制止了離去的腳步。
祁昀抱著唐寧回過頭,垂眸望著死死抓住他褲腳的顧銘,俊美的臉上沒有什麼神情,祁昀施舍般開口道:“善良但弱小無法保護他。”
“如果他和我走,我不會讓他受傷。”
顧銘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那隻手垂落在地。
祁昀沒有再看顧銘,他抱著唐寧走下臺階,凝固不動的“祁昀”如流水般落在地上,重新變成了影子跟在祁昀身後。
隻不過這個影子和尋常的影子很不一樣,它時不時從地面躍起,像水面被一塊石頭打破平靜,濺起的水花試圖去觸碰唐寧垂落而下的手臂。
祁昀走出了死寂的教學樓,微風吹起他額前的發絲,祁昀低下頭,注視著唐寧沉睡的面容,他的目光平靜而溫柔。
【你居然想起來了。】冰冷的男聲在祁昀腦海中響起。
這道聲音也曾在他躺進棺椁的那一刻出現,那道聲音自稱是卡牌遊戲的系統,在一片黑暗中對他說:
“你是一個迷失在副本裡的玩家,你已經忘記你為什麼會存在於這個副本,你唯一記得的是你對一個人的愛。
你就像遭受了詛咒的野獸,隻有當你獲得美人的真愛之吻,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祁昀,也就是莫雲初躺在棺材裡,聽那個冰冷的男聲一字一句道:“真是神奇,我本來以為他會更喜歡陸應星。”
“不過這一切都隻是開頭,暫時的輸贏並不重要,接下來就讓我們進行下一局卡牌遊戲吧——”
“請抽取你的卡牌。”
“恭喜你獲得了“野獸牌”。”
“野獸牌設定1:你是扎根屍體而活的怪物”
“野獸牌設定2:你的倒影是你的武器”
(你定下的倒影殺人規則:讓唐寧害怕且被唐寧真實看到的人都會死)
(你選擇分裂了倒影)
(你賦予唐寧的倒影殺人規則是:違反校規的人都會死)
......
於是他進入了新的世界。
此刻這道聲音還在他的腦海裡響起:【我很好奇,為什麼他對顧銘雖然有好感,但這種好感卻和愛無關?】
祁昀沒有回答,他沉默地抱著他的愛人走在這個校園,走過他們曾一同走過的每一個角落,他在這個世界所有的回憶都是孤寂到痛苦的,隻有和唐寧相關的點滴泛著甜蜜......
他身後的建築在不停顫抖崩壞。
又迎來了“世界”的崩潰過程,每當玩家離開時,這個世界都會重新洗牌,回到最初。
這是一個永遠孤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