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臉上那一層因為泡澡蒸騰出來的薄紅,在這一瞬間褪得幹幹淨淨,整張臉血色全無,像一張雪白的紙——
它來了。
黑紐扣制成的雙眼直勾勾盯著唐寧,仿佛化為了漆黑的深淵,要將他連皮帶骨吞沒。
那在浴室中受到襲擊的片段不斷在腦海中閃現,唐寧思緒似乎變成了漩渦,周身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唯獨噩夢般的恐懼越發清晰。
“小寧!”
“小寧你怎麼了!”莫雲初的呼喊聲讓唐寧渾身一震,從僵直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他呆呆抬起頭,看到同樣裹著浴袍的莫雲初站在了他的面前。
有氤氲的霧氣從莫雲初的身上蒸騰開來,水珠垂墜在湿漉漉的發梢上,莫雲初充滿擔憂地望著他,“我剛剛在洗澡,聽到你叫了一聲,你是摔倒了嗎?”
暖熱的手摟住了他的肩,將源源不斷充滿生命力的熱量注入他的身軀,莫雲初緊張道:“沒事吧?”
唐寧那似乎凍到冰冷的聲帶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鬼......”
【警告,不要對莫雲初透露有關鬼怪的信息,莫雲初對副本的影響過大,過度求助莫雲初將被視為濫用金手指作弊,屆時系統將靈活上調怪物難度維持平衡。】
系統冷聲道。
“什麼?”莫雲初專注地注視著唐寧,仿佛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去撫平唐寧眼裡的不安。
唐寧低下頭,想要將地上出現的布娃娃指給莫雲初看,但當他看向剛才的地方時,那個位置卻空空如也,似乎隻是他的幻覺。
不,這怎麼可能是幻覺呢?
他現在都能感知到腳上冰冷又柔軟的惡心觸感,是剛剛不小心踢到布娃娃留下的。
那個東西一定藏起來了,一定又藏在某個角落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要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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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努力咬緊牙關,雙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想要忍住哭意,但淚水仍舊從湿潤的黑眸中湧了出來,那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而下,唐寧哭得睫毛沾了淚珠子,鼻頭浮現病態的紅暈,他哭的時候是無聲的,整個身子都在簌簌得發抖。
“怎麼哭了?”莫雲初心疼地抱住唐寧,“沒事了沒事了,別哭了,乖啊小寧......”
唐寧死死揪住莫雲初的衣角,將臉埋進莫雲初的懷裡,好像受到了驚嚇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小動物,可憐地依偎在主人懷裡。
“莫雲初......不、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一聲又一聲喊著莫雲初的名字,他的聲音被濃重的哭意浸泡得那麼軟,軟得好像一汪水。
莫雲初的心好像也化為了一汪水,他溫柔地拍著唐寧的背,低沉的聲音對唐寧一字一句緩緩道:“我不會離開你的。”
說得那樣低緩鄭重,像在宣誓一樣。
唐寧在莫雲初的懷裡哭了好久,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丟臉地哭過了,等用淚水發泄完受驚的情緒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紅了臉。
太丟人了。
他居然把莫雲初的整個肩頭都哭湿了。
唐寧尷尬地抬起頭,耳根都紅透了,長睫盈淚,不敢和莫雲初對視。
“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莫雲初用手背試了試唐寧額前的溫度,又貼上了自己的額頭。
“我沒事......”唐寧小聲道。
“沒發燒,不過你今天看起來有些累,我去給你熱杯牛奶。”莫雲初柔聲道:“這樣晚上好睡覺。”
唐寧的嘴確實有些幹了,他點點頭。
莫雲初轉身準備離開,唐寧一看莫雲初要走立刻就慌了,他趕緊拉住莫雲初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你先回房間休息,我等會兒把牛奶送到臥室,乖。”莫雲初哄道。
唐寧死活不肯松手,他再也不想一個人落單了,“不,我們一起,我們一起好不好?”
他的眼尾還泛著一圈哭過的紅,祈求的模樣那麼無助,似乎一旦被拒絕就又要哭出來。
莫雲初隻好點頭答應。
在他答應的那一刻,唐寧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明亮的黑眸像是被雨水洗過的黑夜,綴滿了璀璨繁星,那樣簡單明了的情緒,毫無保留地傳遞給眼前人主宰者般的訊息。
莫雲初忍不住摸了摸唐寧的頭,“小寧好乖。”
和唐寧一起熱了牛奶,更確切的說是唐寧看著莫雲初熱好了牛奶,兩人再一同回到臥室。
臥室的床很大,唐寧坐在床邊小口小口喝著牛奶,喝到一半,他看到莫雲初解開了浴袍。
莫雲初的身材很好,寬肩窄腰,後背呈現出倒三角,他的膚色又是冷白皮,肌肉線條像是連綿起伏的雪山,有種高冷不可侵犯的美。
如果是隔著屏幕看到這樣一具堪稱完美的身體,唐寧的視線會忍不住停留一會兒,如果是通過雜志看到,他會選擇買下珍藏。
然而現在的情況卻是,一個身份是他男朋友的青年,站在他們共同的臥室中,解開了浴袍。
唐寧忽然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他在內心弱弱地呼喚系統:【莫雲初要做什麼?】
【你。】
唐寧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精致的臉龐騰得籠上了紅雲,他整個人都要嚇結巴了,【這、這這這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我、我我我的意思是這個遊戲怎麼可以過審。】
冰冷的男聲沉默了一會兒,指點道:
【你可以在莫雲初認可的範圍內適當崩人設,但完全拒絕履行男友的義務一定會引起莫雲初的懷疑,我建議你不要過度違背莫雲初的意願,離開了莫雲初的幫助,你很難一個人撐過夜晚。】
“在想什麼?”莫雲初走到了唐寧面前,他逆著光,居高臨下看著唐寧,在這個光影下他的面部輪廓格外深邃,長長的睫羽投射下一小片濃重的陰影。
唐寧不禁產生了被那雙黑眸投射而來的視線舔舐而過的錯覺,他的腳趾蜷縮了一下,唐寧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很想聽從系統的話脫衣服,可是面對這樣的莫雲初,唐寧卻產生了一種自己一旦脫衣,就不會被輕易放過的直覺。
於是唐寧慫了下來,笨拙道:“我今天好累,我想直接就睡了。”
說著他掀起被子,打算鑽進被窩躲避危險。
沒想到莫雲初忽然俯下身,在唐寧的臉被被子蒙住前先一步與唐寧四目相對,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唐寧想要偏過頭,修長有力的手貼著唐寧的右臉,穩穩按在了床頭,當床頭靠背發出一聲沉悶的“咚”時,唐寧這才意識到......
他好像被莫雲初壁咚了。
人為制造的狹小空間裡,莫雲初深邃眉眼與高挺鼻梁帶來的壓迫感尤為強烈。
唐寧後知後覺地發現其實莫雲初並不是溫潤如玉的長相,相反還有一種過於英俊的侵略性,隻是莫雲初對他的態度一直很溫柔,稱得上百依百順,他才會忽視那近乎於紳士的侵略性。
唐寧不敢與莫雲初對視,他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弱聲弱氣道:“你要幹什麼......”
莫雲初湊得更近了,他輕柔地用鼻尖摩挲唐寧的鼻頭,是耳鬢廝磨這一詞最好的表現,那醇厚低沉的聲音溫柔得像大提琴拉出來一樣,“小寧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唐寧緊張地眨眼。
“我的晚安吻呢?”純黑如墨的瞳仁含著一點笑意。
第4章鬼嬰
晚安、吻?!
唐寧被這個詞砸得有些迷糊。
說起晚安吻,唐寧會想到在暖黃色的光暈中,媽媽對寶寶的眉心吻,安靜祥和。
但莫雲初暗沉的眼瞳一下子將唐寧拖拽進了成年人的世界,那狹長的鳳眸是含笑的,但這點笑意卻像是掩藏真實訴求的偽裝,眼底有什麼東西蟄伏在這層溫柔的笑意下。
唐寧演戲總是很笨,劇本上的一小截劇情需要先做一大串筆記,再反反復復獨自練習七八遍,才能從不堪入目變得勉強順眼。
更別提唐寧還沒有吻戲拍攝經驗,特別是跟同性的,在以往唐寧連想都沒想過,他一下子有些應付不了這種局面。
“小寧。”口中呼出的潮熱氣息傾灑在唐寧的耳垂上,那低啞的聲音像流過欲壑的暗流,“不許走神。”
唐寧的左耳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發麻了,他想要側過頭去——
薄唇不滿地銜住了唐寧的耳垂,微微嘬吸了一下。
酥麻感瞬間席卷而來,伴隨著一點被牙齒磕到的銳痛。
怎麼、怎麼會......
身嬌體弱設定下,唐寧的敏感度提高到了一個誇張的程度。
一圈紅暈在瓷白的肌膚上泛開,唐寧全身顫抖得厲害,肩膀都發起抖來,手指屈伸幾下,可憐地蜷縮起來,那淚水從泛紅的眼尾滑落,滾到下巴尖上。
莫雲初也察覺到了懷中人不正常的顫抖,他連忙查看唐寧的模樣,“小寧?怎麼哭了?”
修長的手接住了唐寧的淚珠,浸得指甲透亮,莫雲初細碎地啄吻唐寧的眼尾、臉頰、下巴,吻去上面的淚痕,他心疼地安慰著唐寧,聲音溫柔到了極點,和剛才欺負唐寧的模樣是兩種姿態。
“......我累了。”唐寧將臉埋在枕頭上,肩膀小幅度不自然地抽搐著,那露出來的小巧耳垂已經紅腫,還殘留著莫雲初嘴唇的溫度,“我要睡覺。”
莫雲初趕緊說好,他關上了燈。
唐寧背對著莫雲初,那是有些抗拒的防御姿態。
過了許久,唐寧迷迷糊糊睡著了,他睡得並不安穩,雪白的裸足探出被褥,圓潤的腳趾反復蜷縮又松開。
唐寧做了一個夢。
夢中莫雲初和他發生了關系,他的肚子一點一點變大,莫雲初溫柔地親吻他的腹部,告訴他,他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