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別多想,”宋玉章暗暗對自己道,“先開心開心再說吧。”
至少孟庭靜看上去仿佛是個命硬的,並且孟庭靜很知道“他是個什麼貨色”,不必擔心。
孟庭靜對自己出眾的命格一無所知,但對於宋玉章的心思大約也能猜出個七八分。
說難聽一些,宋玉章是被愛怕了。
他雖然不知道宋玉章從前到底有過哪些經歷,但從宋玉章與聶飲冰還有陳翰民之間發生的故事,也知道這是個冷心冷情的主。
孟庭靜沒有把自己算進去,因為他和宋玉章的故事還沒完。
像宋玉章這樣的,表面看著瀟灑,來去如風,實際就是個別扭貨色,又想著別人來把他捂熱,別人一旦真愛上他對他死心塌地了,他又怕被人纏著不放沒有什麼好結果。
孟庭靜越想越覺得聶雪屏死的好。
如果沒有聶雪屏的死,想必宋玉章還會做上好幾年瀟瀟灑灑的混蛋玩意兒,聶雪屏一死,就把這家伙給嚇住了,不敢輕易再招惹人。
不過也不能太掉以輕心,以孟庭靜對宋玉章的判斷,宋玉章頂多也就這樣一陣子,過個一年半載,必定故態復萌。
要想真抓住這個人,就得趁這段時間,將他牢牢地死拴在身上。
孟庭靜自小冷眼旁觀眾多姨娘爭寵,對女人如何討取男人歡心的手段早已看得眼花繚亂。
然而事實是,孟老太爺並沒有真心愛上任何一個姨太太,他的真心永遠留給他自己。
可見手段是換不來感情的,到底什麼才能換來宋玉章的真心,孟庭靜也不知道。
算了,那就別多想了,先開心開心再說。
兩個人南轅北轍地想到了一塊兒,於是也真就暫時開心到了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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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下了班之後,宋玉章方出了銀行,便有人迎上來接他,態度很恭敬道:“宋行長,二爺請您過去吃飯。”
宋玉章忍俊不禁,他上了車,一路笑到了孟家。
孟庭靜原本是想親自去接宋玉章的,但覺得兩人剛在一塊兒,不必如此黏糊,於是便忍住了,獨自在廳內等著,他手指在桌面“噠啦啦”地點著,隔一會兒便情不自禁地看一眼牆上的鍾。
好不容易等到外頭腳步聲傳來,孟庭靜立刻站了起來,隨後又坐了下去,腰身微微向後仰了,作出了很闲適的姿態。
宋玉章單手插在口袋中,滿臉笑容地進來了。
孟庭靜看他笑得這樣高興,臉上也不再緊繃,露出了笑容,“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宋玉章摸了摸鼻子,淡笑道:“沒什麼。”
孟庭靜想他興許是不好意思,其實心裡對同他在一起還是很高興的,孟庭靜起身去拉了他的手,“先洗手吃飯,吃完再聊。”
孟家的廚子手藝是宋玉章吃過最精妙的,其實他一路笑,是笑上一回孟家派車來接他也是差不多的陣仗,也是說叫他過去吃飯,結果去了之後,飯沒吃著,氣倒受了一大堆。
“吃塊羊肉補一補。”
碟子裡多了塊羊排,連皮帶肉,白嘟嘟地晃。
宋玉章順著那塊羊肉看向孟庭靜,見他神色平靜溫和,一下便有些恍然如夢,他實在是沒有料到,時過境遷,他竟然會和孟庭靜如此親密地同桌吃飯,並且他還感覺不壞。
孟庭靜看他不吃,道:“怎麼,不愛吃羊肉?”
“沒有,我不挑食。”
宋玉章對孟庭靜笑了笑,孟庭靜嗤之以鼻,“你還不挑食?你就隻愛吃——”孟庭靜戛然而止,不說了,板著臉給宋玉章盛了碗湯。
宋玉章在桌下的膝蓋碰了下孟庭靜的膝蓋,“我愛吃什麼?”
孟庭靜不理他,“有什麼吃什麼,不是不挑食嗎?”
宋玉章笑而不語了半天,“芙蓉蟹鬥?”
孟庭靜沒忍住也笑了,笑了之後唇角又拉成了一條線,“食不言寢不語,趕緊吃。”
吃了一頓好飯,自然還有好事,宋玉章晚上吃多了羊肉,火氣是特別的旺,同孟庭靜接連大戰了幾場,宋玉章懷疑孟庭靜是故意的,孟庭靜嘴角帶笑,顯然是很滿足,在宋玉章的眼皮上親了一口,“前兩天我得了一盒正宗的波斯雪茄,要不要?”
宋玉章自我檢討,發覺自己也很滿足,於是不再追究羊肉,悠悠然道:“來一根。”
孟庭靜去拿了雪茄點了,給他剪了口子,宋玉章單手撐著額頭,在孟庭靜遞來的雪茄前擺了擺手,“你先來一口。”
孟庭靜對煙屬於是沒什麼愛好,也不反感,不過看宋玉章似乎很喜歡抽煙才留下了這一盒雪茄,他略一思索,冷哼了一聲,有些生硬道:“怎麼,怕我下藥啊?”他深吸了一口雪茄煙,隨後慢慢吐出,再將煙遞到宋玉章唇邊。
宋玉章叼了煙,嘴唇湿潤地一抿,面上笑容淡淡,“我在沈成鐸那見他每次抽雪茄都會讓身邊的人先來上一口,以為這樣會有什麼特殊的好滋味呢。”
孟庭靜對沈成鐸這上不了臺面的下三濫沒有任何好感,聞言面色一變,“你給他抽過?”
“我自然沒有,”宋玉章扭過臉,邊噴煙邊道,“都是一群可愛的小男孩子。”
孟庭靜聽了便覺得很不堪入耳,不假思索地厭惡道:“你以後不要再同他來往了。”
宋玉章面上笑容不變,眼睛隔著煙霧看向了孟庭靜,聲音很柔和道:“庭靜,你這是想幹涉我?”
孟庭靜心念一動,知道這人的毛病又犯了,這才剛開始,不能把人管得太死,免得又把人給嚇跑了。
“我隻是給你提個建議,聽不聽由你。”
宋玉章笑了,把腦袋挪到了孟庭靜的膝蓋上,“這就對了,以後最好建議也少提一些,我不愛聽。”
孟庭靜心想混賬東西還蹬鼻子上臉了!在幾個呼吸之後,他便平穩道:“好,我不提,咱們各管各,我沒忘。”
宋玉章在雪茄煙的香氣中心滿意足,心想菩薩保佑,孟庭靜的性子總算是往孟素珊那個方向靠攏一些了,倘若孟庭靜能一直這樣下去,興許他倆還真能好上一段時間。
宋玉章的心情好了起來,身邊的人都看得出。
旁人不知道,柳初想大約是情書的功勞,於是準時準點地將俞非魚的信放在宋玉章的辦公桌案頭。
宋玉章對俞非魚興趣有限,信件放在一旁懶得去看。
下了班,孟家又派人來接,宋玉章原本想要上車,想了想又拒絕了,他道:“我今天有事,不去了。”
孟家的人隻能空車而歸地回去復命。
“有事?他有什麼事?”孟庭靜道。
“宋行長說,他要去維也納喝酒。”
孟庭靜沉默了一會兒,道:“知道了。”
等人出去後,孟庭靜那臉色才陰沉下來。
他心裡知道宋玉章現在是敏感的很,一點風吹草動就要跑,昨晚他就是犯忌諱了,宋玉章如今是什麼都怕,怕愛、怕管、怕孤獨……那麼瀟灑風流一個人物,被兩條人命給嚇住了。
嚇住了好,宋玉章越怕,他的機會越多。
孟庭靜心平氣和地穩住了心情,在堂內坐了一會兒,忽然又猛拍了一下桌子,痛恨道:“喝酒就喝酒,非要跟個下三濫一塊兒玩!”
宋玉章窩在沈成鐸的煙室裡抽煙喝酒,沈成鐸仍舊是作陪,沈成鐸很敏銳地發覺宋玉章彷佛跟前段日子有些不一樣了。
怎麼說呢,他有些不好形容,說的粗俗一點兒,他覺得前段時間宋玉章舉手投足都帶了股蔫噠噠的騷勁,像是在故意的引誘別人,今天的宋玉章卻是內斂了許多,那股勁兒不見了,被他藏起來了。
沈成鐸吸了口煙,心想到底是誰壓住了這騷勁呢?
難不成是聶飲冰?
聶飲冰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能治得住宋玉章?
也不好說,說不準聶飲冰在床上特別來勁呢?
沈成鐸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一見到宋玉章,腦子裡的東西就不由自主地往下三路跑,仿佛宋玉章是見了男人就勾引,但唯獨對他三貞九烈,沈成鐸憤憤不平,認為自己也算是很有男人味,但宋玉章卻對此視而不見。
宋玉章抽完了沈成鐸的那一支雪茄,發自內心道:“這雪茄不如波斯的好。”
沈成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羞愧於自己不能搞到波斯的雪茄,“這是國內自制的,是不如那邊的好。”
“是嗎?”宋玉章換了個標準審視,便道,“那這已經算很不錯的了。”
“是吧?雖然不如波斯的,但也不差了,能搞到手也不容易呢,現在煙草到處都賣的很貴。”
“等鐵路開通了,應當會好一些。”
“是,我就指著那條鐵路了,大約什麼時候能開通呢?”
“看情況吧,實地勘察了才知道到底如何。”
沈成鐸“哦”了兩聲,他抽了口煙,笑道:“也不急。”
宋玉章現在也不急,鐵路債券一發,他那的壓力便也小了許多,其實他也在想,銀行始終是不夠穩當,最好像孟家一樣,有項實業捏在手裡比較穩當,他看中了個行當,心裡還在琢磨,危險,但利潤也夠可觀,需要政府的支持。
國庫券就算是投名狀,錢不會白扔,廖天東記得他的好,上頭也應當有他的名字稍稍過一過耳朵,到時候他想幹,應該也有機會,實在不行,退而求其次,辦個普通的工廠也不錯。
宋玉章邊想邊笑,想自己先前孑然一身,腦海裡想的那樣淺薄而單一,無非就是騙點錢花花,吃兩口好飯,買兩件體面衣裳,現在卻是越來越敢想,也越想越大了。
宋玉章在沈成鐸這兒待到十點多就預備要走,沈成鐸心中愈發肯定,宋玉章最近肯定是被什麼人給收服了。
前些日子,他都是在這兒過夜的啊。
沈成鐸心中痒痒,很想知道到底是誰近了宋玉章的身。
像宋玉章這麼個人物,一般人也實在高攀不起,整個海洲掰著指頭算也就沒幾個,沈成鐸想要麼就是聶飲冰了,看來看去,隻有聶飲冰最有可能。
沈成鐸沒把孟庭靜算進去,因為孟庭靜長得像個小白臉,還沒他有男人味。
第121章
孟庭靜沒幹涉宋玉章去維也納玩,隻是翌日宋玉章來孟家時,在床上被孟庭靜好一頓檢查,孟庭靜自認為他的查探是不動聲色的,但卻是著實瞞不過宋玉章這情場浪子——他太有被抓奸的經驗了。
“什麼意思?”宋玉章揚眉道,“管我?”
孟庭靜不承認,“看你兩眼就是管你?”
宋玉章笑了笑,提褲子就要走人,“不說實話,沒意思。”
孟庭靜上去就把人按住了,“是你自己多心,怎麼叫我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