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來得及擋住。
賀靳州已經走上前,單手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這巴掌,清脆響亮,再次讓人震驚得說不出話。
「道歉!」
賀靳州言簡意賅,威懾力十足。
她紅了眼眶,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
沈淩霜顯然還沒從被打的情緒裏抽離出來。
她倔強地抿唇,根本不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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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靳州握住我的手腕,怒聲道:
「向她道歉!」
就在沈淩霜肯低頭向我道歉的那刻,我卻掙脫了賀靳州。
我側過身,輕輕一拜:
「該向民婦道歉的人是陛下您,而不是娘娘。
「陛下,您未經允許對民婦動手動腳,這才被娘娘誤會。」
我抬眸,眸光堅定地直視他:
「更何況,是您毀了一個女子的名聲,為何要您替我討伐?
「不知者無罪,可陛下您是明知有錯,卻偏偏要逼民婦順從。
「道歉的人是您。」
此話一出,營帳外的大臣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全天底下,從未有人當眾駁了天子的意思。
也從未有人當眾讓皇帝道歉。
所有人都以為我瘋了,但我清醒得很。
賀靳州微微扶額,語氣變得低沉沙啞。
他怔怔地看著我,輕聲道:
「是朕錯了。」
「既如此,陛下請回吧。」
如今我的身份暴露,恐怕笙笙的身份也會保不住。
看來,我不能再繼續等下去。
必須儘快把身份換回來,帶笙笙離開才是對的!
14
一想到要離開,我就捨不得小北。
最近,我一直在教他說話。
他已愈發流暢,和正常人說話無異。
可奇怪的是,我每次想要找機會把他們的身份換回來。
卻發現笙笙的身邊總有太監不眠不休地守著。
眼見臨近回宮的日子。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現在就將他們身份換回來。
這天,我終於捕捉到一絲漏洞。
夜裏沐浴更衣,笙笙肯定不會讓他們跟著。
我正往太子的營帳走。
卻意外碰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從營帳裏跑出來!
沈淩霜嚇得花容失色,臉色慘白。
她雙腿都發軟,踉蹌著,險些摔倒在地。
「太子是假的!
「這個太子是女兒身!真正的太子到底是被誰藏起來了?」
沈淩霜聲嘶力竭大吼,瞬間驚動所有人。
就連正要入寢的賀靳州都被叫起來,出了營帳。
見到賀靳州過來,沈淩霜頓時大喜。
她走上去,緊抓住賀靳州的手。
「陛下,快去找小殿下,有人狸貓換太子!」
說罷,沈淩霜轉過身,看向站在營帳前,發絲濕漉漉,雙頰被熱水燻紅的笙笙。
她身上披了件單薄外衣,神色平靜地看向沈淩霜。
我走上前,幫笙笙系好了衣帶。
我擔心沈淩霜方才沖進去會傷到她。
見她安然無恙,我這才松了口氣。
「阿娘,不要擔心。」
笙笙看出我的擔憂,她抿唇一笑。
「是她非要闖進來,幫我洗澡。」
聞言,沈淩霜眼裏泛起猩紅的怒氣。
她走到我面前,手指指向了我。
「都是你!肯定是這個妖女讓他們身份交換。
「他們為什麼會這麼像?我也明白了,民間有一邪術,易容術。」
沈淩霜仿佛是恍然大悟般。
她不管不顧地走過來,怒聲道:
「難怪,上次你在給那孩子描眉畫眼,原來是你會易容術!」
「陛下,這種人對皇室有極大的威脅,就該被誅九族!」
我勾了勾唇角,輕輕一笑。
看來沈淩霜還不算太蠢!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沈淩霜上來就要揉搓笙笙的面容,試圖撕開那層假面。
我親手擒住她的手腕,反手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
這一巴掌瞬間讓人驚住。 我輕輕一笑,不耐煩地說:
「怎麼我才復活,貴妃就不要命了?竟然要下旨誅皇帝九族?」
更讓沈淩霜氣急敗壞,她被氣紅了眼,冷笑道:
「復活?哈哈哈,你不會以為你是先皇後吧?」
沈淩霜執拗地以為笙笙臉上戴了假面,根本不聽我的話。
可她不知,真正戴假面的人是我和小太子!
「別以為你有陛下寵倖就能無法無天。
「我受傷的那段時間,我已經將書信送到皇宮裏。
「馬上太後就會到,等太後老人家來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說著,沈淩霜獰笑一聲:
「我現在就要揭開她的假面!」
這時,一道稚嫩清脆的聲音響起:
「你說的是這個假面嗎?」
從黑暗處走來的小北,單手背到身後,一手託起一層假面,緩緩走到眾人的面前。
他的模樣和笙笙近乎一模一樣,看不出絲毫差別。
他將手中的假面扔在沈淩霜的腳邊。
「貴妃娘娘,您說的可是這個?」
15
沈淩霜被嚇得不輕。
她的目光左右打量笙笙和小北,眼裏滿是驚愕。
「這怎麼可能?」
朝中的大臣更是驚歎:
「真正的太子是他!」
「可喜可賀,太子竟會說話了!」
「可他們為什麼會長得如此相似?」
這句話,瞬間驚醒了沈淩霜。
沈淩霜眼裏含著晶瑩的淚珠,睜大眼的那瞬間,淚珠跟著滾落。
「公主 …」
沈淩霜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你……沒死?」
這句話,間接地點醒了眾人。
他們一起跪在了我的面前,目光炯炯地看向了我。
「當年,先皇後生下雙生子,小殿下被抱到太後身邊撫養,小公主剛出生就命喪 鳳鸞宮,莫非……」
他們都有一種大膽的猜測,但是沒人敢說出口。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賀靳州,緩慢地走到我的面前。
他臉上露出一抹苦楚,沙啞著嗓音喊道:
「阿九,還不肯揭下你的假面嗎?」
賀靳州露出後悔不已的神色,他哽咽道:
「朕早該想到的……」
沈淩霜嚇得渾身發軟,險些摔倒在地上。
她低聲道:
「葉九歌……你竟然沒死?你怎麼會沒死呢?」 這話一出,大臣們頓時連連跪拜。
「微臣拜見皇後娘娘!」
整個營帳裏的將士、大臣、宮人全都齊刷刷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事到如今,我這層假面揭開又何妨!
我解開假面的這刻,全部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無法移開視線。
粗糙發黃的皮膚下是白皙清透的面容,細長眉眼微微上挑,眼神裏閃爍著清冷 的神色,視線掃視過眾人,最終落在沈淩霜的身上。
我輕勾唇角,淡淡一笑:
「所以貴妃娘娘,為何如此害怕?」
16
我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一字一句道:
「娘娘是害怕當年的事情被揭穿嗎?未經我的允許私自將太子抱給太後,和我說
根本沒有太子。
「故意扔下扯掉的紅繩,製造出假像讓我誤以為太子已死的假像?」
我步步緊逼,沈淩霜嚇得連連往後退。
她雙腿一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驚恐萬分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眼裏充滿了畏懼。
「還是說趁我艱難分娩時,故意換走鳳鸞宮的宮人,讓我無人可依,無人可靠?
我俯下身捏住了她的下顎,目光冰冷地盯著她:
「我假死脫身帶走小公主,你就日夜折磨太子,故意對他進行心理上的摧殘,說 是他的出生害死了我?
「還是說,你派人將太子關在鳳鸞宮一天一夜,導致他有口不能言,自此無法敞 開心扉說話!」
話音落下,我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
這巴掌已經是對她最輕的懲罰。
可這些,還遠遠不夠發洩我積累多年的怒火!
昨日,當小北能流暢說話後,他終於將兒時在宮裏的遭遇全都向我傾訴。
包括他如何能一眼認出我。
原來當初,他最先見到笙笙的容貌。
而笙笙也認出了他,還為救他才摔進了泥水裏。
沈淩霜冷厲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她冷冷一笑:
「等太後來了,她一定會為我撐腰!」
我側頭都湊到她的面前,輕聲道:
「忘記了,你還有同夥。」
根據沈淩霜一個人,根本做不到能在後宮裏是這樣對待皇後。
而幕後最大的主謀就是太後。
太後忌憚皇帝,想要利用小北的身份,獨掌皇權。
不出半日,太後來到了狩獵場。
她看到我後,面露一驚。
見到她最愛的侄女跪在地上,更是氣得不行。
「誰敢讓你跪下?」
沈淩霜以為替她撐腰的人來了。
她頓時跪爬到太後的身邊,雙手緊抓住她的衣角。
「姑母,求求你,救救霜兒!」
太後神色一凜,冰冷的目光落在我和賀靳州的身上。
她怒聲訓斥道:
「皇上,淩霜是你的嬪妃,你怎能讓她當著眾人的人面跪在這裏?」
我嗤笑一聲,冷聲反駁道:
「該跪在這裏的人,不隻有沈淩霜,還有您!」
這話一出,瞬間讓太後變了臉色。
17
她呵呵一笑,漫不經心地說道:
「皇後,既然沒死,連宮裏的規矩都不守了嗎?還沒人敢對哀家說這種話!」
我轉頭看了眼,站在大臣中央的女子。
由於是金秋狩獵,允許大臣女眷和當家主母入場。
在這場圍獵中,來的人裏剛好有國公府當家主母,許瑤。
當年救我的人是她,替我出謀劃策和接濟我的人都是她。
許瑤雙手呈上一封書信,交到賀靳州的面前。
「陛下,太後和沈家暗中密謀的書信,早已被我攔截!」
許瑤抬眸的瞬間,視線剛好和我對視上。
她柔柔一笑,眼裏泛起細碎的星光。
這封書信中明確寫出沈家和太後的計策。
他們想要操控小殿下,意圖讓小殿下登基上位,這樣一來就能讓太後垂簾聽政。
不過,他們萬萬沒想到我的出現,能讓小北開口說話,反轉了這一切!
這些年,我和許瑤一直在秘密來往。
五年前的一切,我從未忘記。
於是,我們就暗中在宮裏、沈家安插眼線,取得他們密謀的一切證據。
誰都不會知道,和我向來不對付的許瑤,是在關鍵時候唯一能保護我的人。
密謀被揭穿的那刻,賀靳州頓時大怒。
他反手將書信甩到太後的面前。
「這些該如何解釋?朕早就知道你的居心,您不是朕的親生母親,就要這樣對待 朕嗎?
「我和大臣們早就有了證據,隻是一再地放過您!
「念及您是太後,可您卻如此不知進退!」
太後被嚇白了臉,她渾身都在顫抖,她試圖辯解兩句。 可還沒說話,兩眼一黑,便昏厥過去。
見狀,沈淩霜深感不妙。
她跪趴在我的面前,緊抓住我的衣角,仰頭凝視著我。
她的眼裏滿是對求生的渴望。
「皇後娘娘,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說著,沈淩霜跪在我的面前,一直朝我磕響頭。
我一直知道對敵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 所以,我不能放過她。
我朝著賀靳州盈盈一拜,輕聲道:
「陛下,貴妃娘娘品行不端,謀害皇子,對鳳鸞宮等人下手,就該將她押進地 牢,終身囚禁!」
自命不凡、盛氣淩人的沈淩霜就該落得這樣的下場。 讓她在地牢裏和鼠蟻做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將沈淩霜打入地牢裏,太後也被關進冷宮,終身不得出來。
當然,我也沒忘記她們背後的沈家。
一起被賀靳州抄家流放。
回宮的前一晚,賀靳州拉住我的手,眼裏透出無盡的深情。
他說:「阿九,我錯了。
「我一直都堅信你沒死,我該第一眼將你認出,我日日夜夜做夢都是你!」
他捧住了我的手,手心貼在我的臉頰上:
「當初,你分娩時是太後故意將我支開,我沒能陪在你身邊,回來後那場大火成了 我一生的噩夢。
「阿九,那時的我多想沖進去,和你一起被活生生燒死。」
他突然抬眸,看向了我。
賀靳州的眼眸裏閃爍著炙熱的光芒,他近乎祈求般說道:
「阿九,你隨朕回宮吧?」
面對他傾心相訴,我心裏沒了半分波瀾。
我抽回了手,沉靜的目光望著他:
「陛下,情深緣淺,就算是有人從中作梗,陛下和我也分開了,不是嗎?
「我過慣了宮外逍遙快活的日子,便不能回到被條條框框約束的皇宮裏。」
我跪在他的面前,低聲道:
「陛下,如今我是葉惜雲,並非葉九歌。」
我抬眸,目光和他對視:
「賀靳州,你若是真心愛我,那請放過我。」
賀靳州苦澀笑出了聲,眼裏含著熱淚。
他身體不斷地往後退,笑聲越來越響,表情越來越苦澀。
他的指尖擦拭過眼角的淚珠,低聲道:
「阿九,放過你,可誰能放過我?」
就算是死,我也絕不回宮!
我不僅不會回宮,還會把小北帶在身邊。
他擰起了眉,猩紅的眼眸落在我身上,控訴道:
「你讓我一輩子不見你,你當真殘忍!」
他不知,我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我淡淡一笑:
「我帶走小北,你對外宣稱小北在外有隱世大師帶他遊學,你可出宮探望,那時 便能見到。」
若是賀靳州用強硬手段逼我回宮,那麼隻會兩敗俱傷。
他知道我的性情,斷然不能如此。
最終,為了見我一面,賀靳州同意讓我帶走小北。
我和小北、笙笙隱世在山林裏,日子過得逍遙快活。
而賀靳州也經常過來看望我們。
隻是他再也不提回宮的事。
如今,他成了一代明君,治理有序,國泰民安。
百姓安居樂業,便是最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