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滿血絲,通紅,流淚。
一個激靈,再看,原來隻是錯覺。
聞裕吸了口氣,伸手按住心口,覺得心髒那裡非常不舒服。
外婆忘記了很多眼前的事情,卻還認得許多花。
紀安寧讓她自己挑選,她跟攤主聊得津津有味。攤主還稱贊說:“阿姨很懂養花啊。”
結完賬,還送了一株小苗給外婆。
今天豐收而歸,聞裕自然要充當那個勞動力。他把所有的花和盆都搬上樓,紀安寧和外婆在陽臺拾掇。
紀安寧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外婆甚至不會衝馬桶了,卻依然心靈手巧,知道怎麼翻土,怎麼換盆。
她於是把這些事都交給外婆做了。多做些事,有益於她的腦子,遠勝過看電視。
回到客廳,卻發現聞裕坐在沙發上,神情莫測。茶幾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牛皮紙袋。
“這什麼?”她走過去問。
聞裕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目光幽幽。
紀安寧微覺異樣,坐下問:“怎麼了?”
聞裕還是決定讓紀安寧知道。多知道一些,對這壞胚有點防備心,沒壞處。
“關於趙辰,”他說,“有些事想讓你知道。”
他把那些資料抽出來遞給了紀安寧。紀安寧接過來細看。
Advertisement
聞裕於是眼睜睜地看著紀安寧的臉上一點點沒了血色。
紀安寧抬頭看了聞裕一眼,驚疑不定,又低下頭去繼續瀏覽。
資料十分翔實,詳細的記錄了在案發後,趙辰學校的老師和同學是怎麼出面證明趙辰是個“品學兼優,善良正直”的好學生的。甚至有人作證,當時他們和趙辰、李遠洋都在一起,然後他們和趙辰先離開,後來才發生的命案。
趙辰就這麼被擇出來了。
紀安寧覺得這個操作手法、這整個過程都非常熟悉。趙辰原來是個慣犯。
她咬緊了嘴唇,快咬出血來。賀曼的照片,看起來仿佛是她自己的遺照似的。
那種心髒因恐懼而收縮的感覺,又襲來了。
“沒事吧?”聞裕伸手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很涼。
“被嚇著了?”他安慰她,“別怕。給你看就是想讓你知道他是個什麼人,以後離他遠著點。”
紀安寧點了點頭。
聞裕抽回了她手裡的資料翻了翻,說:“他爸原本是打算送他出國的。後來出了這個事,就把他又接回到省會來,沒敢讓他出國,給他弄進咱們學校來了。在國內出事,他能使上力,在國外出事,有時候有錢都不好使。這小子,本性難移,大二時候又搞出一次事兒來。這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過你別怕,他不敢對你怎麼著。”聞裕捏著她的手說,“有我呢。”
紀安寧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前世趙辰早就盯上了她,隻是忌憚聞裕,一直不敢出手。所以聞裕還在的時候,她一直都不知道趙辰這個人的存在。
聞裕離開了,趙辰才肆無忌憚。
可聞裕今生,還會離開嗎?
聞裕其實從初七開始,就踏實去公司給聞國安幹活去了。別看他在紀安寧面前常一副流氓樣,倒切切實實能擔當起一個繼承人的責任。
很快正月十五都過去了,已經是二月中下旬。這天他剛開完會,接到了聞國安的電話:“你這幾天看到你媽了沒有?”
“沒有。”聞裕說,“從過完年那一面之後,我就再沒見著她。”
“跟她通過電話嗎?”聞國安又問。
“沒有。”聞裕跟程蓮並不黏糊,半個月不通電話也正常,“怎麼了?”
聞國安沉吟了一下,說:“你到樓上來。”
聞國安的辦公室在頂層,聞裕搭了專用電梯上樓,進了他辦公室,發現除了聞國安之外,孫秘書和程蓮的女秘書也都在。
程蓮的女秘書神色非常不安。
聞裕看著這情形不對,皺眉問:“這是怎麼了?”
聞國安說:“你媽媽聯系不上了。”
聞裕愕然,說:“聯系不上……是什麼意思?”
聞國安對女秘書說:“小楊,你給他再重復一遍。”
楊秘書點點頭,回憶說:“我最後一次和程總聯系,是在前天傍晚,下午有個會她原本要參加,後來耽誤了。我在電話裡給她做了簡報。然後昨天開始,程總的手機就關機了。我打了幾個電話問了一些人,都說沒有看見程總,包括程總的司機。然後下午我就給孫秘書打了電話。”
孫秘書接著說:“我接到楊秘書電話,就打了電話給董事長。”
說完,兩個秘書都看向聞國安,聞裕也看向聞國安。
聞國安皺眉說:“她最近情緒不好,在家裡老跟我吵架,我以為她在耍脾氣,就說不要管,等她自己回來就是了。”
聞裕立刻掏出手機撥了程蓮的電話,關機狀態。
他掛斷手機,眉頭緊皺,說;“那就是說,我媽失聯已經超過四十個小時了?”
辦公室裡陷入一陣沉默。
楊秘書說:“這,以前從來沒有這麼久的……”
沒人接茬,辦公室裡又是一陣沉默。
聞裕目光投向聞國安,喊了聲:“爸!”
這種情況除了報警沒有別的選擇,聞裕不知道聞國安為什麼沉默。
最終,聞國安還是說:“報警吧。”
紀安寧今天也有工作。
雖然是冬天,她卻穿著一身雪紡裙。平面模特這種工作,夏天拍棉服,冬天拍裙裝,都很正常。好在攝影棚有暖氣,照明燈的溫度也很高,倒不會被凍著。
隻是拍到一半接到了聞裕的電話,他說:“今天有點事,不能過去接你了。”
紀安寧知道他假期都在公司全職,說:“沒關系,你忙你的。”
但聞裕匆匆就掛了電話,沒有像平時那樣“想你”、“寶貝兒”之類的貧嘴。紀安寧稍稍奇怪了一下,但攝影室喊她,她也匆忙去換衣服去了。
第二天她帶外婆去醫院復查。
紀安寧看到復查的結果就知道外婆做的牽引和前世一樣沒什麼作用,她提出要做手術。
但醫生認為做牽引的時間還短,現在就斷定無效操之過急。醫生特別反感這種自以為是的病人家屬,而且最重要的是,外婆年紀太大了,又有多種疾病在身,太容易引起並發症,給這樣的老人做手術,是醫生想盡量避免的事。
紀安寧無法說服醫生。
她總不能說“我上輩子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吧。
爭執起來,醫生甚至連“你多大了?成年了嗎?請你父母來跟我對話!”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紀安寧帶著外婆怏怏而歸,心情沮喪。
回家做了午飯,安置外婆躺下睡午覺。紀安寧躺在新沙發上,覺得心情低落,掏出手機,想跟聞裕說說。
這才發現,都已經下午了,聞裕今天竟然一個電話都沒給她打過,一條信息都沒個她發。
有點奇怪呢。
紀安寧撥了電話過去,聞裕立刻接了,卻說:“我手頭特忙,回頭給你回電話。”
紀安寧隻來得及“哦”了一聲,就被掛斷了。
她隻能望著手機,微微嘆了口氣,情緒更加低落了。
聞家大宅。
一邊是聞國安、聞裕和孫秘書,一邊是一群人,有穿制服的,也有沒穿制服的。
聞裕掛了電話,望著眼前的人,眉目冷峻,聲音更冷:“我沒明白,您什麼意思?”
刑偵大隊的羅隊長隻好再重復了一遍:“對比結果出來了,刀上的指紋是聞董的,所以,需要請聞董跟我們回去,配合一下調查。”
就在昨天,他們意識到程蓮失聯了。於是聞國安給錢昊然的堂伯父打了個電話。
錢副局長立刻安排了下去,很快就有了反饋。
程蓮的手機關機了。普通的GPS定位一旦手機關機就查不出任何東西了。但是警方的系統,可以查到歷史痕跡。
程蓮的手機關機前的最後位置是在自己的家裡。並且她的通話記錄顯示,她最後一通電話,撥的是“110”。
電話錄音調出來,的確是程蓮的聲音。她隻說了一句“救命”,就掛斷了電話。
報警臺常接到一些惡作劇電話,這一通電話被當時的接警員視作惡作劇電話處理了,沒有引起重視。
錢副局長因為重視,直接給刑偵大隊人稱“羅鐵頭”的羅隊長打電話,親自把這件事交給他。短短的一個小時,就調查出這些信息。
羅隊長立刻帶人直奔了聞家大宅。
那時候聞國安和聞裕正在和錢副局長喝茶。羅隊長帶人闖了進來,說明了情況,要求對現場進行搜查。
聞國安和聞裕自然是同意的,畢竟是為了尋找程蓮搜索線索。
誰也想不到會在車庫的一個隱蔽處找到一張藏起來的後備箱墊,裡面還卷著一把刀。
墊子是聞國安的一輛車的墊子,刀是廚房裡的水果刀。墊子和刀上都有血。
今天上上午化驗結果出來了,血是程蓮的血。比對結果也出來了,刀柄上是聞國安的指紋。
第75章
聞裕不是警察,也不是推理迷,都曉得這些信息指向了什麼。他不能接受。
他的體型和肌肉看起來遒勁有力,蓄勢待發。羅隊長一看就知道他是個練家子。
羅隊長和他的人立刻繃緊了神經——前一刻還說笑,下一刻就暴起襲警的情況,他們見得多了。
“小裕!”聞國安忽然沉聲道,“冷靜。”
錢副局長也在場,他說:“小裕,別衝動。現在還什麼都不清楚,進一步調查就是為了把事情搞清楚,洗清嫌疑。”
聞裕回頭看了眼聞國安,聞國安給了他一個眼神兒,聞裕忍住一口氣,後退了一步。
聞國安、聞裕,還有家裡的廚師和保潔甚至司機都被帶到警局問話了。
聞裕因為根本就不住在家裡,而且這些天也沒回過家,所以稍加詢問就被放出來了。
在審訊室外面,他見到了孫秘書。
孫秘書說:“鄭律師已經在路上了。”
“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情形,你是第一個出來的。”他說。
其他的人談話時間都比聞裕長。
他們等了很久,羅隊長出來的時候看了聞裕一眼。很快,錢副局長也出來,把聞裕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現在的證詞和證據都對你爸很不利。”錢副局長說。
“伯伯,您別兜圈子了,您直接說吧,現在到底怎麼個情況?”聞裕問。
“根據證詞,你爸和你媽媽最近頻繁發生爭吵。”錢副局長說,“你們家的廚師和保潔都證明前天晚飯前他們還在書房吵過一架,然後你媽媽沒有下樓吃飯。而且廚師保證他在下班前把廚房都收拾好了,包括那柄沾了血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