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晨了然地笑了笑,給聞裕幫腔,說:“就是,多看看,第一個遇到的往往不是最好的,好的都在後面呢。”
紀安寧晚上還是給杜青打電話了,表達了拒絕之意。
杜青也是灑脫的人,沒有過多糾纏。
紀安寧給聞裕打了電話說這個事,聞裕當然滿口誇贊她選得對。紀安寧好笑又好氣:“對什麼對,你就是不想我跟杜青太接近。”
“那當然。”聞裕說,“你看他那樣,一看就是個風流浪子,我跟你說這種文藝青年,專騙小姑娘的。”
貧了兩句,掛了紀安寧的電話,聞裕把剛才保持的那一通電話切回來,特別蛋疼:“臥槽你知道剛才我女朋友說你什麼嗎?她說你眼冒綠光!特別嚇人,我說朋友你行不行,你這樣是當不成一個好演員的!”
老子本來也不是演員啊!電話那邊的人內心瘋狂吐槽。
他就是下午紀安寧見過的火翼的“老板”。他的確曾經是老板來著,但是幾天前火翼已經易主,他變現了一筆現金,現在繼續留在攝影室裡給聞裕打工。
雖然被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教訓了,老板也面不改色。
都是混社會的,為了口飯吃,有錢就是爸爸,何況這位爸爸是真·有錢!
老板立下軍令狀:“下次一定籤了她!決不讓她再跑了!”
桌子拍得啪啪作響,聞裕在電話這頭都聽見了。
第59章
周五紀安寧拿了火翼的合同給聞裕看,聞裕看了就稱贊:“這個攝影室我覺得可以,很正規了。”
“我也也覺得他們這個合同挺好的,就從條款就看得出來心挺正的。”紀安寧贊同。合同裡好幾條都明明白白是在保護模特的。
聞裕熬了好幾個小時修改出來的合同條款,當然是全方位保護紀安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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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於是微笑蠱惑她:“那就籤了這家吧。”
紀安寧蹙起眉頭:“就是那個老板怪怪的,笑起來嚇人。”
聞裕:“……”
“這樣吧,”聞裕捏了捏眉心,強忍著蛋疼說,“周日不是還要過去嗎?我陪你一起去看看,我來給你把關,要是覺得還行,就籤了?”
紀安寧想想,覺得可以,答應了。
聞裕說周日要去她上家教的那一家去接她,紀安寧說:“你不用這麼早,籤不籤都得等工作完成之後,你下午過來就行。好好睡個懶覺吧。”
還睡什麼懶覺……聞裕周六晚上想著自己可以睡大懶覺,而紀安寧從明天一早要忙到晚上,他居然就失眠了。
人生二十幾年,聞大少爺第一次失眠。
周日當然毫不意外的真的起不來床了,補覺補到中午才爬起來,還覺得頭暈。果然他老爹時時勸誡他不要晨昏顛倒是很有道理的。
打電話給紀安寧,她正在吃飯:“挺順利的,不著急,你下午再過來就行。嗯嗯,吃盒飯呢,老板人可好了,給包了午飯。”
聞裕:“……”
怎麼突然就變成了一個盒飯就能拐走的傻姑娘?
隨便對付了午飯,聞裕開著車去了那個攝影室。到的時候,紀安寧還在忙呢。
老板知道他來了,一臉熱騰騰的想撲上來認金主爸爸的表情,被聞裕用眼神兒給瞪回去了,隻好假裝不認識。
好不容易都拍完了,紀安寧過來給他們相互介紹。
老板姓馬,聞裕客氣地說:“多謝馬哥關照我們家安寧。”
馬哥:“……”不,應該多謝你關照我。
有聞裕在旁邊忽悠,而且今天馬哥表現也像個正常人,紀安寧到底還是籤了。
一直到離開火翼上了聞裕的車,她的神情都是繃著的。
聞裕覺得好笑:“至於這麼緊張嗎?”
“不是緊張。”紀安寧解釋說。
“就是,有種好像完成了什麼儀式的感覺。”她兩手食指交握,放在腿上,微微傾身,隱隱有些虔誠的味道。
“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的生活,我這一次的人生,”她抬眸看著聞裕,很認真地問,“以後會變得好起來?”
聞裕驀地感到一陣心疼。
他一直是一個心很硬的人,這或許是天生,或許是後天環境逐漸養成,但總之,他少有心軟的時候。
可這會兒,他看著紀安寧,車外明亮的光擦著她的臉頰邊緣,他都能看見她皮膚上那層細微柔軟的無色的絨毛。這讓他產生了她仿佛還是個嬰兒般的錯覺。
柔軟,純潔,需要被守護。
聞裕的心此時軟得一塌糊塗。
他伸手揉揉她的頭,微笑:“當然了!”
“沒跟你說嗎?我能帶旺你。你踏實跟著我,肯定越來越旺。”
“哎,我跟你說,最好就是,咱們倆進行一次深度的交流,我渡點至剛至烈的陽氣精華給你,你肯定能更旺!”
“哎哎!別打人,開車呢!”
貧完了,聞裕順口問:“要不要找個時間去拜拜?轉運哪。”
紀安寧問:“拜什麼?”
“上帝或者如來佛祖,你選。”聞裕說。
紀安寧無語:“這還能隨便選的嗎?這麼不誠心有用嗎?”
“有用。”聞裕笑嘻嘻地說,“世上大多數人其實都是我這種人,不信神但是敬神,遇到教堂也進,遇到寺廟也拜。神佛啊,吃的就是這個‘大多數人’的香火。他們要是不搭理我們這個多數群體,香火就跑光啦,他們就要餓肚子了。所以,搞什麼壟斷啊,捏著鼻子隨便保佑一下我們就行了。”
歪理能講這麼大一通,還讓人覺得似乎有那麼點道理,是聞裕的特色。
他又說:“南照寺你知道嗎?那香火特靈,什麼時候你有時間,咱們一起去拜拜。”
紀安寧卻不想去。
正常人死了就是死了,怎麼會有二周目重來的機會呢?紀安寧總覺得自己搞不好是輪回程序裡的一個小bug。萬一去了寺廟裡被佛祖發現了,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還是低調地活著吧。
“說正經的。”聞裕說,“舒晨這邊可以辭了吧?”
“可以。”紀安寧點點頭,卻說,“等今天這班做完吧,總不能直接撂挑子。今天我會跟舒晨說的。”
聞裕就知道紀安寧是這種認真的人,說了句“OK”。
真要辭去這份工作,紀安寧心頭生出很多不舍。
前世她把自己的生活過得很糟,有很多陰影,隻有很少的溫暖。在這個充滿二次元氣息的店了,舒晨帶給她很多溫暖。
有關心,有照顧,有勸慰。
包括他對她的偷偷的喜歡,在紀安寧記憶中也像是荒蕪沙漠上泛著美麗光澤的珍珠。
所以到了快下班的時間,站到了舒晨的面前,紀安寧竟茫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辭職。
反倒是舒晨了然地笑了,說:“想辭職了是吧?”
“啊?”被他點破,紀安寧有點手足無措。
“聞裕跟我打過招呼了。”舒晨含笑說。
紀安寧說:“……對不起。”
“真是的,有什麼好說對不起的?”舒晨撓頭,“你去做模特還是我建議的呢。”
他說:“聞裕跟我聊過你的事,他說的有道理。你呀,還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學業上吧。就模特這個,其實也是青春飯,或許能幹個幾年,但肯定不會持久。就把眼前這幾年的生活先對付過去就行了,一個人真的想改變人生,還是得靠努力學習。”
舒晨的說法跟聞裕的說法是一樣,這是主流的、正統的人生觀、價值觀。
倘若紀安寧有家長在身邊,又或者外婆沒有失智,大概都會這樣教育她。
紀安寧換了衣服出來,聞裕已經來接她了,正靠著吧臺跟舒晨聊天呢,兩個人看起來談得十分投機。
紀安寧腳步頓了頓,走過去說:“走吧。”
聞裕說:“走。”
紀安寧轉身朝著舒晨,伸出手擺了擺:“那我……走了啊。”
“加油啊。”舒晨說。
聞裕朝吧臺裡面伸出手,舒晨握住他的手。
聞裕說:“謝了。”
舒晨說:“客氣。”
兩個人握了握手。這一次聞裕沒有使壞,他們互相用力握了握,然後放開。
聞裕牽著紀安寧要離開,舒晨忽然喊了聲:“安寧!”
紀安寧回頭。
舒晨從吧臺裡面掏出個東西,探出吧臺遞給她:“這個,留個紀念!”
他是笑著說的。
那是個貓耳朵,全新的。
紀安寧接過來,捏在手裡。
人跟人之間的緣分是很淺的。人這一輩子會遇到很多,共走一段路,然後分開,從此不見。
如紀安寧和舒晨這樣淺淺的關系,即便是離得如此之近,但沒有共同的朋友圈子,在工作關系結束後,慢慢的就會不再聯系,人生軌跡最終會成為兩條平行線。
聞裕和紀安寧上了車,低頭系安全帶,一抬頭,驚了:“怎麼了?”
“沒事。”紀安寧把臉別過去。
“哭什麼啊?”聞裕哭笑不得。
紀安寧吸了一下鼻子,說:“高興。”
聞裕伸出手臂把她摟過來:“那麼喜歡舒晨啊?”
“沒有。”紀安寧把額頭趴在他肩膀上,鼻音很重地說,“就是高興,你讓我高興一會兒。”
聞裕覺得好笑:“行,行。”
紀安寧在他肩膀上趴了一會兒,悶悶地說:“他人特別好……”
“我知道,我知道。”聞裕拍著她背心安慰。
舒晨是個性格綿軟的老好人,二次元深宅,可能是因為跟他在一起很放松吧,聞裕莫名……也挺喜歡他的。
但說破天,也就是打工兩個月的地方的店長而已,紀安寧竟然會因為辭職掉眼淚,讓聞裕又好笑,又驚奇。
他想不到紀安寧竟然也會有這麼多愁善感的一面。
她常常是安靜寡淡,有種歷經世事後的波瀾不驚,這讓她在人群中看起來格外不同。
她現在突然露出這種小女生一般感情毫無邏輯的爆發宣泄,讓他覺得意外,但也有趣。
仿佛她身上有什麼不一樣了,仿佛她更像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該有的樣子了。
紀安寧辭去了咖啡店這件事,真是讓聞裕神清氣爽。
但這隻是他邁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