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L啊,店面大,鎮場的安保也嚴格。一般人不敢在那兒鬧事。還行,還算會挑地方。
旁邊的人喊他,聞裕放下手機,加入了他們。
虎口撒上鹽,舌尖一舔,龍舌蘭一口悶掉,旁邊的女孩手疾眼快的把檸檬片塞進他嘴裡。鹽的清鹹、檸檬的酸澀、烈酒的熱辣,混合成了難以言喻的滋味。
漸漸喝多了,酒精上頭,話就多了。
“有個妞,大一的,”他抽著煙笑,“我第一眼就看中了。”
“就你這嘴刁得,能讓你一眼就看中的,得是個仙女吧?”
聞裕微有醉意,眸子比平時看起來更亮:“特別仙兒。”
“唷?”朋友更感興趣了,追問,“怎麼樣啊?上手了嗎?”
“沒……,是個貧困生,挺倔,生怕沾我。”
“呵。”朋友哂笑,“假清高那種是不是?”
我擁有的東西不多,自力更生,是其中最寶貴的。
聞裕腦中閃過紀安寧說這話時眼中的澀然。才剛剛成年,十八歲的女孩,眉眼間沒有天真,隻有被生活磨礪後的沉靜滄桑。
或許“假”這個字該抹去。
“誰知道呢?反正我打算,”他噴出一口白煙,墨一般的眸子目光深邃,嘴角扯出一抹涼涼的笑,“晾晾她。”
紀安寧在NL更衣室裡換衣服的時候收到信息。她知道她就算不說,聞裕也有辦法查到。她回復了他:“NL。”
NL對聞裕來說不陌生,她周末在這裡兼職賣酒,他經常帶著朋友過來。他跟這裡的老板也認識,店面經理知道他來,都會過去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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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安寧以為,以聞裕對她的糾纏,他極可能今天晚上就會過來看她。她總是忍不住在一桌桌的客人間尋找他,在路過那些門敞著的包廂時快速的瞥一眼。
但是直到她下班,聞裕也沒出現。
紀安寧今天是第一天在這裡上班,領班一直盯著這個新來的漂亮女孩。這女孩單薄瘦弱,要不是因為實在漂亮,大概不會錄用她。
推銷酒水這種工作,比人們想的要辛苦得多了。領班有點擔心她會撐不下來,也擔心她沒有經驗,不懂得怎麼去應對那些男客們的騷擾。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紀安寧看起來非常嫻熟。她懂得怎麼去推銷,也知道如果應對那些看到漂亮妞就蠢蠢欲動的男客。她甚至知道怎麼去挑選客人。
那些領班掃一眼,就知道會是麻煩的、不好應付的男客,哪怕是看起來十分闊綽,紀安寧也不往前湊,任別的女孩去搶生意。
領班觀察了一陣,就放心了。
周末的夜場是到凌晨四五點鍾才打烊的,但末班車是十一點零五。
紀安寧應聘時就談好了工作時間,她十點四十下班,飛快的換下紅白相間、閃亮閃亮的漆皮小短裙和靴子,換回自己的衣服,她一路小跑著跑到橋南路路口的公交車站,搭上末班公交車回家。
疲憊地靠在車窗上,她閉著眼睛,手握成拳輕輕捶著酸痛的小腿。
微涼的夜風從密封得並不嚴密的車窗縫隙中吹進來,拂在紀安寧臉上。
紀安寧忽然睜開了眼睛。
她想起來了,聞裕後來雖然對她糾纏不休,但最開始的時候,在他第一次提出交往被她拒絕之後,他先是送花送禮物,熱烈追求。然後忽然有一段時間,他就冷著她了。
在冷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又再次熱烈起來。但他從最開始,就觸了紀安寧的線。紀安寧對他一直內心有抵觸,約束自己,恪守本心,沒有被他的金錢攻勢迷了眼。
在當時,紀安寧隻是遵從本心,作出了本能的應對而已。
但現在紀安寧再回憶起來,幾乎可以清晰地看明白聞裕企圖施展在她身上的“馴化”手段。
紀安寧苦笑。
後來聞裕看那些手段對她都沒用,就變成了死纏爛打了。直到他突然從學校裡消失。
紀安寧忍不住想,那時候他幹什麼去了?她聽到過一些風言風語,似乎是他家裡出了什麼事。但她那時候一味的慶幸他離開,根本沒想過去打聽打聽到底怎麼回事。
沒幾個月,她就死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聰明、很清醒。後來她才明白,聰明和清醒不足夠保護她自己。
他一離開,惡魔就對她伸出了利爪。
紀安寧在周六的時候接到舒晨的電話。
他中氣十足,很有幾分邀功的意思:“我老媽介紹了一個人,她家孩子初中,女生,數學比較弱,主要是幾何。你下午要是有時間,可以過去先見一面。”
紀安寧下午就過去了,給小女生試講了一下,孩子媽媽在一邊旁聽。
走的時候說回頭給她確認,傍晚紀安寧還沒出門,就收到電話,孩子媽媽跟她約定好了以後上課的時間。
到了咖啡館,她謝過了舒晨。
舒晨笑著說:“甭客氣,阿姨給我還打電話了,誇你教得好呢。她們家那個小妹妹,說你講得思路清晰,特別明白。她還說……”
舒晨媽媽還說:“你介紹的這小姑娘有點意思,她跟你方阿姨說就希望她去上課的時候你阿姨能在。”
舒晨腦子一根筋,聽不明白:“什麼意思?”
舒晨媽媽無語了一下,說:“怕隻有男家長在被騷擾唄,或者怕被女家長誤會什麼的。”
“那不小芸還在嗎?”傻宅男說。
“小芸才多大,男的要有心,總能把小孩支開。你呀,心眼子還沒個小姑娘多呢,白活一把歲數了。”舒晨老媽心累。這兒子成天就知道玩二次元,什麼時候才能活在三次元世界裡喲。
舒晨掛了電話卻一直想著這事。
一般小姑娘有這麼警惕嗎?沒有吧?他是傻了點,可紀安寧那個年紀的小姑娘,不該比他更傻、更沒社會經驗嗎?
除非她經歷過什麼,吃一塹長一智了。
“還說……”舒晨臨時改口,“說再幫你看看別人家。我媽認識好多人家都有小孩。”
這倒是實話。
舒晨媽媽說:“雖然沒見過,但你方阿姨一直誇,看著能力人品都不錯,那我就放心了,我再給她看看,還有沒有別人家。”
前世紀安寧是遇到男家長騷擾,辭了那家之後跟店裡一起打工的女孩說起這個事,被舒晨聽到了,他主動攬下來,幫她介紹幾個靠譜的家教。
後來紀安寧一直在做的幾家,都是舒晨媽媽給介紹的,人都很好。
紀安寧聞言,便笑得眉眼彎彎:“謝謝啦,找時間我請你吃飯吧。”她現在跟舒晨沒有前世那麼熟,又是自己主動請求幫助的,總歸得感謝一下才是。
舒晨本來想說“不用”,話到嘴邊,看著紀安寧清豔明麗的面龐,到底沒傻到底,舌頭臨時打了個轉,說:“好啊,我等著了。”
第12章
聞裕周六一早在自己的住處醒來,頭很疼。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閉著眼睛眼睛揉太陽穴,好半天,才慢慢坐起。
昨晚的確喝了酒,但以他的酒量,不至於宿醉頭痛,他頭疼是因為做了一夜的夢,睡得淺。
夢裡的細節在醒來後幾秒內就模糊不清了。但聞裕隱約記得,夢裡有紀安寧。
“如果有來世……”她望著他,流淚。
她為什麼哭呢?為什麼這麼難過?
聞裕想不起來,唯一能記得的是紀安寧那雙漂亮的眼睛,不停流淚。
叫人心疼。
聞裕發了會兒怔,電話響起來。
“還沒起?”電話那端是他父親聞國安的聲音,帶著責備,又帶著無奈。
聞裕就笑了,在老爸跟前突然就像從成年人退化成了一個頑皮少年,懶散又無賴:“起了,起了!您出發了嗎?”
聞國安說:“當然,不看看幾點了,你動作快點。”
今天計劃好了是要跟著老爸陪幾個叔叔打高爾夫。
聞裕用肩膀夾著手機穿褲子,問:“我媽呢?”
聞國安的聲調淡了去:“不知道,逛街去了吧?”
聞裕父母不吵不鬧,但感情也隻是平平,稱不上恩愛。聞裕早習慣了。
他是個成年人,又不是小學生對父母還有著依賴心理,上大學後他就搬出來單獨住了,省得看著爹媽冷冷淡淡的沒啥意思。
洗漱完了走出家門,秋日烈陽耀眼,萬裡碧空一絲雲都沒有。
那雙流淚的眼睛如同夢境。
嘖,本來也就是個夢而已,想什麼呢。
轉眼到了周一。
“哎,聽說今天社團開始招新了?”
“你們想參加什麼?”
“我媽說叫我一定參加學生會,有福利。”
“你媽這是什麼思想,我就想參加COS社。”
同學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開學後先軍訓,然後學校給了學生一段時間緩衝,熟悉校園生活,九月最後一周社團才正式招新。
“哎,紀安寧,你打算參加什麼社團?”坐在紀安寧前面的女生側著身和別人正聊這話題,順口轉頭問紀安寧。
這女生叫孟欣雨,是紀安寧這班的班長,學習成績非常優異,雖然不像紀安寧需要拿學校的貧困助學金,但她的家庭的確也負擔很重。
她也是紀安寧記憶中,少數幾個,從來沒有八卦過她,甚至在她死後別人擠眉弄眼的八卦她時還開口呵斥過別人的人。
紀安寧對班裡大多數人都冷冷淡淡,對上孟欣雨,卻露出淡而柔的微笑,說:“我可能不參加,我沒什麼時間,晚上要去兼職。”
孟欣雨露出了理解的表情,她其實也需要做兼職。
但孟欣雨做兼職是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紀安寧卻是一個人扛起了整個家。孟欣雨因此,格外地理解和同情紀安寧。
“哎,你有做家教嗎?我有一個網站,我都是在那上面找的家教的工作。”孟欣雨跟她分享信息,把網站名告訴了她。
紀安寧沉吟了一下,忠告她:“我之前用過這個網站,怎麼說呢,客戶良莠不齊吧,網站也是沒法保證的。我建議你最好跟孩子媽媽談好,保證你上門的時候,媽媽能在場,比較安全。”
孟欣雨有點緊張:“還會……出什麼事嗎?我才去過兩次。”
孟欣雨眉宇間還有點天真,顯然是還沒遇到過什麼惡心的人惡心的事。她是個幸運的女孩。
紀安寧說:“小心為上吧。畢竟壞人哪裡都有。像咱們這個年紀的女生,我覺得怎麼小心都不為過。對了,你可以準備個防身的東西,辣椒水什麼的。”
紀安寧把她的辣椒水掏出來給孟欣雨看:“我自制的。瓶子是兩元店裡買的,辣椒水自己煮的。”
孟欣雨很是驚嘆於紀安寧的警惕性和自制裝備,她們就做家教的事交流了一會兒,臨上課前,孟欣雨說:“待會一起吃午飯嗎?”
紀安寧卻微笑拒絕了:“不了。”
她看了眼前面的老師,壓低聲音:“我中午得早退,我還有代打飯的生意呢。”
而且她如果中午外賣單不多,不算忙的話,有時候也不在學校吃,會跑回家去,和外婆一起吃,再牽著她下樓曬曬太陽。
要不是外婆起得早餓得早,等不及她放學,她都想自己回家給外婆做午飯呢,讓外婆能吃到真正的新鮮熱飯,而不是保溫的。
到了中午放學,孟欣雨回頭一看,果真紀安寧已經悄悄早退了。她收拾了書包和同學們一起去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和同宿舍的人說了一嘴。
舍友說:“你叫她幹嗎?不覺得她那個人特別傲嗎?”
“沒有吧?”孟欣雨說,“我覺得她挺軟和的,沒感覺傲啊。”
舍友遲疑說:“可她都不搭理我們。”又那麼漂亮。
“她哪有時間啊?”孟欣雨替紀安寧解釋,“她放學要去兼職,忙死了都,作業都是課間趕著做的。哪有時間闲聊?再說了,她又不住宿,不像咱們似的成天在一起,也沒那麼熟。但我感覺她真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