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月不知萬氏心中所想,她還暈乎著呢,倚著桌角,懶洋洋地想,幸而早早成過一回親了。
如今日這般折騰,確實是覺不出個什麼快樂滋味兒來。
沒準等進了皇宮,都累得快後悔了。
鍾念月懶懶打了個呵欠。
那廂便又有嬤嬤端著吃的來了。
萬氏看得哭笑不得。
心道這是陛下特地備下的哄她女兒的手段麼?還怕念念今日撂挑子不成?
午時。
晉朔帝遣告天地宗廟,百官於殿外朝拜。
而後儀仗大樂起,出大明門,款款行至鍾府門前。
鍾隨安特地趕了回來。
他身著藍色衣衫,挺拔的身形在鍾念月躬了下去。
鍾念月扒拉住了他的背,輕輕說:“我走啦。”
鍾隨安低低應了聲:“嗯。”
鍾念月手背一涼。
她低頭去看,才發覺鍾隨安默不作聲地掉了兩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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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給說哭啦?
鍾念月忙又道:“我還會回來的!”
鍾隨安啞聲道:“說的什麼胡話?”
耳邊是全福人在唱祝詞。
一時吵吵嚷嚷的。
鍾念月道:“回門呀。我難道不回門了嗎?”
鍾隨安沒好氣地笑了:“那也沒有的。你當是嫁到尋常人家去麼?”
鍾念月:“那我不管。”
鍾隨安背著她顛了顛,一下跨過了門檻。
鍾念月牽著他的耳朵道:“其實母親也是極愛你的,隻是母親素來吃撒嬌那一套。你若學學我,定然能趁我走後,與母親更親近些……”
鍾隨安心中一軟,狼狽地低下頭,應聲:“嗯。”
怎麼還要妹妹來教他呢?
在眾目睽睽之下,鍾隨安將鍾念月放入了那門外等候的軟轎之中。
鍾大人的私房與萬氏的嫁妝,再加上萬家幾個舅舅給的,還有晉朔帝給的,湊足了一百八十八抬嫁妝,由小廝們高高抬起,而後跟在了後面。
這一百八十八抬是鍾念月自己要的數字。
她覺得吉利。
一聽就很發財。
普通人家最常見的是一副嫁妝六十四抬,若是權貴之家,若是寵女兒的,那便有十裡紅妝之說了。
這一百八十八抬,自然也足夠駭人,隻是數字說出去,怎麼聽怎麼覺得怪。
民間還有百姓笑道:“難道新娘娘也同咱們一樣講究這個發財嗎?”
“誰曉得呢?”
一時倒是還覺得與這位新後拉近了不少的距離。
昔日落在鍾念月身上的紈绔嬌蠻之名,是越來越遠了。
鍾念月坐的車輿,上面有鳥蟲魚紋、龍鳳走獸。
寶蓋四角還垂下了大顆東珠。
她便坐著這駕車,先繞京城主街而行,以昭告百姓,今日新後立。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204節
這便是世間女子都想要的風光。
而後那車輿入到皇城內,一路行至奉天門外。
自有宮人上前,扶著鍾念月換車輿。
女官們捧著鳳冠、t衣,加於她身。
好家伙。
更沉了。
我起碼一口氣重了三十來斤吧?
鍾念月兩眼金星地想。
而後三四個嬤嬤上前,扶著鍾念月行了四拜禮,跪倒也不必跪了。那主婚者也不敢瞧著她跪啊。
這規矩省了就是!
等到禮行完。
鍾念月四肢都暖和起來了。
如今再看身旁的嬤嬤,她覺得很像是晉朔帝派來按著她,讓她別因為禮節太繁復就跑路了……
不多時,宮人們扶著鍾念月乘上鳳輦,儀仗大樂行在前,再從大明門中門而入。
前方百官林立。
放眼望去,一溜兒的或朱或紫或綠的顏色。那都是他們身上的官服。
當鳳輦從跟前行過。
百官屈身行禮。
其中便有鍾大人的身影。
鍾大人一向穩重的人,此時卻激動得幾乎站立不住。
鍾念月垂眸,從他們的腦袋頂上一一掃過,正覺得有趣時,目光一轉,她見到了晉朔帝的身影。
他身著正紅色的婚服,上繡日月星辰、山與火,還有盤踞的金龍。
頭戴冠冕。
俊美無匹。
唯一不變的是……他腰間還掛著她送的玉石。
鍾念月:“噗。”
鍾念月還沒到近前,晉朔帝便朝她伸出了手。
弄得鍾念月一時也蠢蠢欲動,好似恨不得飛過去抓住了他的手。
終於等到了階前。
不等她伸手去攀,他便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牽著她下了鳳輦,而後一並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好似他親手帶著她,一同走向那權利的頂峰。
在百官的注目之下,兩人方才算作是真正的並肩而立。
也不知走了多少步,終於抵了那高階之上。
此時大樂聲停。
百官深深拜下,口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呼聲震天。
鍾念月朝下望去,確是有一種,天下皆在腳下的快感。
她正恍惚分神,輕輕喘氣的時候,隻聽得晉朔帝淡淡道:“若念念千歲,朕便也隻活千歲好了。”
鍾念月聽了又覺得好笑,又覺得眼眶有點酸。
沒有人能活千歲呀。
可她還是小聲道:“陛下比我大一些,陛下若活一萬歲,我便活九千九百八十五歲。那不正正好一塊兒死麼?”
宮人們都站得遠,這會兒壓根沒有人聽見他們都說了什麼東西。
若是叫孟公公聽見了,隻怕要愁著臉,心道哪有在大典當日說這些胡話的?
晉朔帝卻極是受用。
於他來說,這便是念念獨特的情話。
晉朔帝牢牢握住了鍾念月的手。
他道:“嗯。”
他希望她活得更長久,可又怕她那時不夠快活了。
……
大宴設在奉天殿。
前頭鍾念月都是躲在晉朔帝的桌案底下,享受那高階之上隨心所欲的快樂,如今卻是正正經經與晉朔帝坐在一處了。
各國使臣跪地,恭恭敬敬獻上了豐厚的賀禮。
他們很慶幸自家沒有在太後壽辰時大獻殷勤,而是選了這位年紀輕輕的新後。
太後今日也被抬到了席間。
隻是她瞧著更見衰老了,仿佛隻剩了那麼一口氣。
太後看著滿堂相賀。
看著璧人並肩而坐。
最後又看著晉朔帝與鍾念月相攜還宮而去。
這都是她前半生不曾得到的東西……
大宴畢。
宮人們悄無聲息地又抬走了太後。
這一回去後便病得起不來了。
而這廂坤寧宮中,臂粗的喜燭上火光跳動,滿室通明。卻是全然不同的氛圍。
鍾念月七手八腳地拆了簪子,扔了頭冠,叫晉朔帝抱了進去。
累是累,可大典上的種種匯聚到一處,到底還餘了三分激蕩。
她興奮地攀住晉朔帝的腰,吧嗒吧嗒親了兩下晉朔帝的下巴,但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困。”
晉朔帝:“嗯。”
他一手託住鍾念月的腰,一手去勾她腰間的衣帶,道:“念念不必動,朕來動就是了。”
鍾念月:?
鍾念月前頭作的妖,到底還是在今日還了個徹底明白。
本來她隻覺得腦袋要被首飾壓壞了。
誰曉得後頭,哪兒哪兒都壞了。
可鍾念月永不服輸!
便是腰酸腿軟了,她也要嘴上逼逼!
鍾念月扒著晉朔帝的肩,胡亂吹了兩下氣,道:“陛下還記得原先教我讀《八奸》麼?”
晉朔帝掐著她的腰,重重侵入進去,不成想她這會兒倒是有力氣談書了,一時又是氣又是笑,道:“嗯……那時才與你念了兩句,你便睡著了。”
鍾念月咬了咬他的耳朵,道:“凡人臣之所道成奸者有八術:一曰同床……”
“何謂同床?曰:貴夫人,愛孺子,偏僻好色,此人主之所惑也。”
倒還真背上書了?
晉朔帝目光一暗,將她整個抱在了懷裡。
鍾念月的聲音散了散,但很快又找了回來。
她滿面通紅,從齒間擠出聲音道:“我便是那八奸之一,你瞧你瞧,……你都叫我所惑了……你還不收斂些……”
晉朔帝好笑地親了下她:“念念,你且再多吹些枕頭風。”
鍾念月:“……不吹了,不吹了,吹不動了。”
“那怎麼成呢?念念要吹一輩子的。”他道,“我教念念寫字如何?”
“?”
晉朔帝屈指按在她的胸前,一筆一劃。
鍾念月如墮雲間,雙眼蒙霧,嗚咽說不出話。
他慢條斯理地道來:“念念,帝王名諱從不與人知,那是為防旁人下降頭之術。而今我告知念念。”
“我名祁寰。”
寰,王者封畿內縣也。
您真是起了個天生的皇帝名字。
“念念會寫了嗎?”
“?”
“念念若是記不住,我便再教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