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朔帝這番話說完,才終於給了鍾念月插聲的機會。
鍾念月幹巴巴地道:“可是陛下,我為什麼要學這個?”
晉朔帝道:“不止這個。”
鍾念月:“還有什麼?”
晉朔帝道:“齊民要術可讀過?還有水經注,淮南子,武經總要……”
這些書,鍾念月……還當真聽過名字。
她知曉《齊民要術》乃是綜合性的農學著作,而水經注乃是地理著作,淮南子乃是集諸子百家之精華的大作……
鍾念月已經有點頭昏了。
她低聲問:“這些我都要讀?”
晉朔帝:“嗯。”他面上湧現一點柔色,面容便更顯得俊美了。他不急不緩道:“念念莫怕,一日學不會,便學一月,一月學不會,便學一年,十年……”
聽見“十年”,鍾念月的血壓都咻地一下上去了。
她覺得自己一會兒張嘴,都要打哆嗦。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92節
晉朔帝見她呆愣在那裡,兩眼都微微瞪圓了,模樣仿佛那受驚的松鼠。
實在可愛。
晉朔帝眸光一動,道:“朕自然可以護你一輩子,可朕慣於將一樁事最糟糕的情況算進去,自然還要另留後手。”
Advertisement
他若如三年前那樣,隻將她當做一時新鮮的玩意兒。
自然大可隻寵溺她就夠了。
可日子越久,他才越品味到那懷揣奇珍異寶的商人的滋味兒。
他要寵她,護她,更要她並不隻他的附屬而已。
旁人隻覺得,被皇帝看中該是祖上修了十世功德才得來的福分。可他身在皇室,看得更分明。
鍾念月被他瞧上,也未必是一件大好事。
如今是他動了卑劣的念頭,想要動手去摘取那枝頭的花,便更應該想法子叫那花開得更加熱烈盛大。
晉朔帝低聲問:“念念懂朕的心思嗎?”
鍾念月是當真愣住了。
她細細一思量,覺得晉朔帝種種舉動,跟教親兒子也差不多了。啊不,比教親兒子還要好。
畢竟她要是學不好,晉朔帝還不能吼她。
晉朔帝是古代帝王,該是自私第一人。
可他卻偏不是這樣。
鍾念月細聲道:“嗯,懂了。”
晉朔帝是怕護不住她。
而他越是坐擁最無上的權利,還能有這樣的念頭,反而越讓鍾念月覺得震動。
他待我是真的好。
鍾念月不自覺地蜷了蜷指尖。
這都差不多成了皇帝親手教我學會,怎麼通往篡權大道了。
晉朔帝抿唇淡淡笑了下,他的目光仍舊落在鍾念月的身上,眸光微微暗了暗。
他心道,不,念念你還不懂。
不過無妨,總有一日會懂的。
鍾念月將那本《治水論》牢牢抓在手裡,抬臉問:“隻是陛下,如我這樣的女孩子出現在隊伍中,是不是有不妥呢?”
晉朔帝道:“嗯,變個打扮,換個身份便是。”
他倒是想要她扮做他的妻子。
這是這念頭太過隱秘,牢牢被壓在了腦海深處,不能就這樣輕易提出來,免得驚擾了他的小姑娘。
鍾念月興衝衝道:“那我女扮男裝?”
晉朔帝掃了她一眼:“嗯?”
鍾念月:“扮成陛下的兒子?”
晉朔帝:“……”
晉朔帝飛快地道:“那不成。”那不亂了套了?
鍾念月:“好吧。我也不想扮成三皇子的兄弟。”
晉朔帝道:“扮成朕的義弟吧。”
鍾念月:“好好好。”
小太監她是決計不會扮的,還得伺候人。
晉朔帝掩去了眼底的深沉色彩。
這個身份倒也是極好的。
至少將鍾念月提到了與他同一個輩分上,而不再叫鍾念月依舊用瞧長輩的目光瞧他。
鍾念月深吸一口氣:“我現在要讀書了。”
晉朔帝:“嗯。”
前後半炷香不到。鍾念月兩眼發直地盯著馬車頂棚。
文言文殺我!
那廂鍾府裡,萬氏和鍾大人依依不舍地盯著門口看了好一會兒,等返身再回去,才發覺到女兒沒了。
第58章 束發(作威作福)
馬車行至一半的時候, 突地頓住了。
“是出什麼事了?”三皇子當先掀起了車簾。
馬車旁的禁衛當即回了頭:“殿下,沒出什麼事。”
隊伍要疾行,自然沒有那樣多的講究和陣仗, 大皇子與三皇子共處一駕馬車之中, 大皇子聽見聲音也掀起了車簾。
他頓了頓,道:“是父皇下令停下的?”
禁衛應了聲:“是。”
大皇子的目光遠遠地投了過去。
卻瞧見了怪異的一幕。
隻見他那父皇, 緩緩下了馬車, 隨即站在馬車前, 不動了。倒好像……好像那馬車裡還有個什麼更了不得的貴重人物, 連他父皇都要避一避似的。
大皇子心下失笑。
我真是荒謬。
父皇那般人物,誰會令他退避呢?
這廂晉朔帝長身玉立於馬車前, 除了近衛外, 眾人隻瞧得見他的嘴唇輕動,卻並不知他說了什麼。
晉朔帝是在問馬車裡的人:“如何?可合身?”
“肩部寬了些, 大致是合身的。”鍾念月的聲音慢悠悠地隔著那道車簾傳了出來。
晉朔帝低低應聲:“嗯,下回就更合身了。”
鍾念月也沒問他下回怎麼就更合身了?她由香桃伺候著, 三兩下就換好了衣裳。
書容捧了面鏡子給她照了照。
因她年紀尚輕,這個年紀的男女本就因著輪廓還未完全長開, 都會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看上去倒也就不奇怪了。
但鍾念月還是不滿意。
“臉太白了。”她喃喃道。
這要是放在電視劇裡,都要被嘲的!
一看你這就不走心嘛!
“要是有色粉就好了。”鍾念月說罷,抬手叩了叩窗,“陛下,好了。”晉朔帝方才轉過身,重新將那車簾掀起來, 進到裡頭去。
一見鍾念月端坐在那裡,頭發還披散在肩上呢, 瞧著倒更像是偷穿了兄長衣裳的小姑娘。
晉朔帝眸光微動,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陛下會梳頭麼?香桃和書容一貫隻伺候我,還不大會梳男子的發髻呢。”鍾念月道。
說罷,她想了想,又覺得晉朔帝平日裡也是眾人伺候的,自然也不會。
她探出身子,一手都搭在了那簾子上:“我問問公公,孟公公定然是會的。”
外頭的孟公公聽見了聲音。
他的確是會的。
隻是他剛一張嘴,猶豫片刻,又閉上了。
孟公公如今學得相當的聰明,但凡扯到姑娘的事,他殷勤多了,未必是好事。
果不其然,孟公公這一停頓,便聽得裡頭的晉朔帝道:“拿梳子來。”
鍾念月:“陛下會?”
晉朔帝“嗯”了一聲,卻是並未直說“會”還是“不會”。
晉朔帝其實極喜歡這樣的一段路。
將鍾念月帶出京城,自然也就從那鍾府中剝離了出來,好似這小姑娘當真隻屬於他一人似的。
她的衣食住行,身上的一點一滴,都要倚靠他來完成。
晉朔帝的侵佔欲從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車廂裡,書容戰戰兢兢地低下頭,雙手捧著梳子呈到了晉朔帝的跟前。
晉朔帝接過了梳子,道:“坐好。”
鍾念月頭也不回:“不是坐好了麼?”
晉朔帝眼底掠過一絲光。
他伸出手,攬住了鍾念月的腰。
鍾念月:?
隨即晉朔帝手上一用力,便如同抱什麼小動物一般,輕易將鍾念月抱了起來,然後按在了他的腿上。
鍾念月一坐上去便察覺到觸感不對了。
這馬車是皇帝坐的,馬車裡自然處處都布置得分外用心,那坐的地方便都裹了起來,坐上去松軟溫暖。
可這會兒……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93節
鍾念月沒好氣地道:“有些硌。”
晉朔帝按住了她:“不許挑。”
鍾念月便隻好按了兩下他的腿。
一下正按在那肌肉上。
這下好了,連手也覺得硌。
晉朔帝倒是神色不變,連哼都沒有輕哼一下。
鍾念月同他商量:“不能我自己坐麼?讓我坐下頭也行,拿個墊子給我就是了。”
晉朔帝:“噓。”
鍾念月:“……”
晉朔帝這會兒已經抓住了她的發絲,先給她梳順了些,隨後才準備將她一小半的發絲扎在腦後。
晉朔帝的這雙手,批過奏折,握過刀劍長槍,卻從未給誰梳過頭。因而難免動作生疏。
鍾念月:“嘶。”
“扯著我頭發了。”她道。
晉朔帝緊抿了下唇:“朕再輕些。”
香桃愣愣地望著他們。
而書容此時連看都不敢看,總覺得姑娘這般,似是踩在那至高無上的皇權的頭上作威作福。
馬車緩緩地轉動車輪,重新向前行去。
而晉朔帝還未給鍾念月梳好頭。
原來這竟還是一門大學問。
晉朔帝心道,一時更較真起來了,一定要給鍾念月梳好頭才是。
鍾念月就這麼被揪了好幾下。
頭發是現代人的寶貴財富不知道嘛?
揪禿了上哪兒植發去啊?
鍾念月實在忍不住了:“陛下往日沒給皇子們梳過頭嗎?我今個兒是頭一個讓陛下拿來試驗的?”
晉朔帝氣笑了:“除了你,哪還有第二個能叫朕親手梳頭?”他頓了頓,方才又平靜地道:“皇子自然不同。朕是父,也是皇。與他們太過親近,並不是好事。”
鍾念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想摸摸頭發絲還健在否,卻是恰好和晉朔帝的手撞了下。
鍾念月蜷了蜷手指,這才往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