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公公失笑:“姑娘真是孩子心性……什麼玩意兒都能勾走她的目光。”
說完,孟公公又覺得自己像是說錯話了。
什麼都能勾得走,那還記得陛下麼?
晉朔帝卻是淡淡道了聲:“無妨。”
他喜歡養著她。
自然便可以將一切她喜歡的東西,都親手贈給她。
自然也就牢牢記著,該要倚靠誰了。
酒過半巡,殿內都飄起了酒香。
鍾念月什麼也沒吃著,一轉頭,便見錦山侯衝她勾手指。
錦山侯勾了半天,都不見鍾念月動,倒是遠昌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我兒怎麼了?手抽抽了?”
錦山侯連連搖頭,也不坐了,悄悄就往鍾念月身邊去。
“我帶了牌來。”錦山侯低聲道,他緊張地道:“我們悄悄在一旁玩,好麼?”
鍾念月看了看其他幾個小紈绔,果然也坐不住了。
鍾念月:“好叭。”
鍾念月起身往偏殿走。
錦山侯緊隨其後。
Advertisement
祁瀚坐在不遠處,一皺眉,也想跟上去,可他是太子,又輕易走脫不得,便隻能生生忍了。
“你去。”他點了個小太監。
倒也不隻是他瞧見鍾念月的動靜,那廂高淑兒咬了咬唇,站起身:“我倒要去看看,她要搞什麼花樣?竟然敢與錦山侯在一處玩。實在不像是個姑娘家。”
她身邊的丫鬟也忙跟上了。
高夫人見狀驚訝,忙問:“去哪裡?”
高淑兒隻借口道:“出恭。”
這大殿之中,誰動了,誰走了,倒是沒太多人關心的。
畢竟此時該輪到眾人獻上壽禮了,那舞姬都緩緩退了下去。
遠昌王作為晉朔帝的大哥,便是頭一個獻禮的。
等他走上前,行了禮,再抬頭,卻發覺他弟弟身邊那個孟勝不見了。
不知去哪裡了。
罷了,也不歸他管。
遠昌王心道。
這坐在宮宴上的人,自然不是能隨意走動的。
見鍾念月一行人走近,當下便有宮人問:“侯爺,還有諸位公子、姑娘,這是要做什麼去?”
錦山侯:“到偏殿坐坐。”
一旁幾個小紈绔還爭相去拉鍾念月的袖子呢,一邊拉一邊說:“好念念!我今日帶了好多銀子來,我用這個和你換。你給我多畫一些券好不好?我都玩破產三回了。總是輸給錦山侯。他還讓我輸了給你當馬騎……”
錦山侯紅了臉,結結巴巴道:“我才沒有。”
高淑兒走近了,聽見了這番話,實在無語。
一幫紈绔子弟。
明明出身不低,卻還要威逼旁人來給自己當馬騎。
鍾念月姑娘家家,也有臉去騎麼?
守在那裡的宮人回了下頭,似是聽了什麼吩咐,隨即道:“鍾姑娘隨奴婢來。”
鍾念月疑惑地點點頭,甩開了小紈绔們的手。
一個個都眼巴巴地望著她,跟著便要往偏殿走,卻是全被攔下了。
高淑兒心下驚訝,為何鍾念月過得去?
她幾步上前,也想跟過去瞧瞧。
“這位姑娘有何事?”宮人也將她攔住了。
高淑兒羞紅了臉,不好在這麼幾個紈绔跟前說自己要出恭。
宮人見狀似是懂了,當下便叫了個人來領她往另一頭走。
高淑兒咬咬牙,數次回頭,卻是什麼也看不見了。
隻隱約見著衣角一閃,她好像在鍾念月身邊見著了那位頂厲害的孟公公?
我瞎了麼?
高淑兒面無表情地想。
嗯,我瞎了。
這廂孟公公一見著鍾念月,便當先接過了懷裡的匣子,問:“給陛下的?”
鍾念月點點頭。
孟公公笑了:“那姑娘隨我來,姑娘親手給陛下罷。我先幫姑娘託著。”
鍾念月提了提裙擺,隨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走。
七拐八拐的,不知怎麼的便瞧見了幾節臺階。而那臺階之上,便是晉朔帝的龍椅了。
鍾念月驚訝道:“上去?”
孟公公點頭:“上去。”
鍾念月扭頭看向無數個在她眼中化為黑蘿卜的朝臣與女眷:“他們……”
孟公公一笑,道:“他們瞧不見。”
我又不是穿隱身衣了。
鍾念月咂咂嘴。
卻聽得殿內奏樂聲又是一變,殿中眾人全都伏地垂首,似是連眼睛都閉上了。
鍾念月從那調子隱約分辨出來,這像是什麼祈福之樂。
鍾念月這才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將孟公公抱著的匣子重新接回來,擺在了晉朔帝的桌案前。
“陛下萬福。”
晉朔帝擦了擦手,方才打開了那匣子。
隻見裡面躺著一幅字。
孟公公忙問:“是誰的墨寶?……呃。”他話音還未落下,便見著上面的字實在扭曲如蟲子了。
鍾念月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寫的,入國子監寫的第一幅字。醜是醜了些,卻花了我好久的功夫。我如今獻上的又豈是字呢?分明是我一腔心血了。”
孟公公哭笑不得。
這第一幅……
孟公公的目光微微變了。
那自然是大不相同。
且聽得晉朔帝淡淡出聲:“澤居苦水者,買庸而決竇……你抄寫的是《五蠹》,法家韓非子所著。朕早年對法家叢書,愛不釋手。”
孟公公心下更驚訝。
尋常人哪裡知道抄寫這些東西?可見姑娘也並非完全是那不學無術之人。
晉朔帝面上不顯,隻道:“將它懸於勤政殿。”
鍾念月:啊?
等等!
晉朔帝卻是滿心熨帖,勢要將它掛起來。
這東西,比滿篇抄寫什麼“壽”字,來得有趣多了。
抄了滿篇壽字的太子還不知呢。
祁瀚坐得離龍椅更近,他隻覺得好似聽見了他那表妹的聲音。
眾人仍低頭俯首時,他難得大膽一回,悄然抬起了頭。
那桌案前隻剩下了晉朔帝。
是他多想……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55節
祁瀚的目光陡然一頓。
隻見他父皇的手旁,隨意放了一幅字。
那是突然間多出來的。
此時樂聲已止。
眾人再抬起頭。
竟無一人發現這般異樣。
祁瀚沒由來的,背後涼了涼,總覺得好似有什麼事悄然發生了變化。
這廂高淑兒也禁不住喃喃自語:“我瞎了……”
否則她怎麼會在回來的路上,猝不及防地瞧見,那個鍾念月正高高立在那無數級階上,似是俯瞰了眾人。
鍾念月這會兒也欲哭無淚呢。
怎麼這樂聲說停便停了,她猝不及防,本來想躲椅子後頭,但那一瞬間她就想了很多,想著椅子後頭又冷,地面又硬。
於是一下躲晉朔帝的寬袖長袍之間去了。
晉朔帝心下覺得好笑,又覺得有趣。
便好似他袖中藏了隻貓似的。
“吃什麼?朕喂你。”晉朔帝出聲。
鍾念月沒搭理他。
往桌案底下一躺,拽著晉朔帝的衣袍當被子,便合眼要睡。
周圍的樂聲便權當伴奏了。
酒過三巡。
宮宴也走到了尾聲。
錦山侯等人已經眼巴巴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萬氏卻發覺自己女兒沒了。
再一抬頭。
倒也怪。
陛下也少了件外袍。
今個兒皇宮裡怎麼淨少東西?
此時鍾念月在桌案底下笑眯眯地衝晉朔帝道:“陛下的衣袍拿來墊地面倒是極不錯的,披風也給了我罷……”
晉朔帝半點也不生氣。
隻覺得少女抬臉時,便如那夜空,綻著星星點點的光,粲然美麗。
若是能將她揣在兜裡便好了,煩悶時且拿出來瞧一瞧。
也不必還給萬氏了。
“下回第一幅畫,也給朕吧。”晉朔帝道。
鍾念月語塞。
我畫的簡筆畫豬,也要掛你勤政殿麼?
你讓人家史書怎麼寫?
第33章 長壽(我喜歡過生辰...)
宮宴畢, 女樂起。
孟公公在一旁高聲道:“恭送陛下。”
鍾念月怔了片刻,從桌案下探出頭。
正想著,是不是要將她留在此地, 等眾人都退去後, 再有人來接她呢……
卻見晉朔帝拾起一旁的披風,彎腰, 伸手, 將鍾念月從桌案底下撈了出來, 披風一裹。
“帽子戴好。”晉朔帝低聲道。
鍾念月站直了, 飛快地將披風帽子扣在頭上,扭頭匆匆一掃。
隻見滿殿的人都跪地俯首, 做出了恭送的姿態。
沒有一個敢抬頭的。
鍾念月斂起目光, 跟上了晉朔帝。
還沒忘記同孟公公道:“公公記得要同我娘說一聲,免得她擔憂。”
“我記著呢。”孟公公笑著應聲。
鍾念月跟在晉朔帝身後, 不知不覺便出了保和殿。
外面已是鵝毛大雪,凍得鍾念月不知不覺便打了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