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對茶、對香料,也極有研究。”
“還有這玉器,你瞧,這是玉如意,可作壓書頁的。”
“這是玉壺,飲酒上佳。”
“還有這繡有萬字紋福壽圖的一面繡品,可作繡墩的面。”這便是惠妃摻了私心的了。這是她親手繡的,用的是早先跟著萬家府中繡娘學的雙面繡法。她不敢明面上爭寵,因而至今未在人前顯露過。若是能借鍾念月的手,那便最好不過了。
鍾念月輕輕眨動著雙眼,將惠妃的神情盡收入眼底。
半晌,她才脆生生地,似是好奇地問道:“姨母這裡的東西這樣多,都是得來的賞賜麼?”
惠妃舒了一口氣。
心道這小東西總算說了句令人舒心的話。
她笑道:“正是。”
鍾念月感嘆道:“姨母得的賞賜可實在是多啊……”
惠妃抿唇微笑不語。
鍾念月:“那便都給我罷。”
惠妃的笑容僵住了。
她萬萬沒想到鍾念月下一句便是這個。
“做皇帝的,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呢?隻怕一個是不夠的,反正姨母得的賞賜那樣多,不如這些都給我罷。等到壽辰那日,我便一並呈到陛下跟前去了。”
惠妃……惠妃喉頭哽得實在說不出話。
Advertisement
鍾念月轉頭看她:“姨母怎麼不說話了?是舍不得麼?”
鍾念月輕輕嘆氣道:“不舍小利,怎能成大事呢?”
竟是反倒還教訓起她來了!?
惠妃睜大眼,一口老血哽在喉嚨中,她勉強笑道:“這話是誰教給月兒的?姨母沒有舍不得。這天下都是陛下的,天下的東西自然也是陛下的。”
“姨母教我的啊,姨母忘了麼?”鍾念月輕聲反問。
惠妃對上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打了個顫。
是……好像是許久許久以前了,那時鍾念月年紀更小些。她與高家的女兒不知何故起了爭執,那時高大人剛剛做了太子的老師。惠妃便勸鍾念月去向高家女兒賠罪,用的正是這句話。
原來那樣久遠的事情,鍾念月都還記得麼?
鍾念月輕聲一笑:“那這些我便一並帶走了,多謝姨母。”
她的笑聲將惠妃驚醒了。
惠妃露出了笑容,心底如何想都不再表露半分。罷了。她咬咬牙。若是經了這一出,叫陛下不再懷疑她待鍾念月的寵愛,也是好事。免得叫陛下以為她是個虛偽之人。
鍾念月站起身來,道:“這殿裡悶得很,我要出去走一走。”
“書容,將東西都收拾了。”
書容戰戰兢兢,但勝在她如今很聽鍾念月的話,所以愣是顫抖著,把桌案上的東西都收起來了。
然後頂著宮人們羨慕嫉妒,甚至是不可置信的目光,她將這沉重的包袱往懷裡一抱,便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鍾念月往外去了。
惠妃這會兒氣得腦子疼,也不想陪她出去走了,便隨意指了蘭姑姑:“你去陪姑娘。”
蘭姑姑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生怕這小祖宗一會兒再尋了什麼借口來折騰自己。
鍾念月如今得了陛下的青眼,可是越發驕縱,無人能制得住了。不知太子殿下何時才能歸來啊?太子的話,她總是會聽的吧。
蘭姑姑勉強跟著鍾念月跨出了門。
鍾念月在外頭沒走兩步,便被孟公公接上了。
他笑著道:“我就說,姑娘該在這裡呢。怕是要餓了,主子命我領著姑娘去吃些東西。”
蘭姑姑乍見了孟公公,頓時好生驚喜:“公公,陛下……”
孟公公淡淡道:“陛下沒有來。”
蘭姑姑的肩塌了下去,隻能眼睜睜看著孟公公將鍾念月帶走了。
書容懷裡抱著的大包袱,很快便由一旁的小太監接了手。
孟公公問:“惠妃給姑娘備了什麼吃的?”
鍾念月:“各式各樣的點心。”
孟公公:“那姑娘定是饞壞了。”
鍾念月心道可不是嗎。
再不出來走走,我就沒有定力了。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49節
孟公公失笑道:“陛下已經為姑娘備好了。”
鍾念月由一頂軟轎,徑直抬向了一處比惠妃宮中還要巍峨許多的宮殿。
這裡不是勤政殿,也不是武英殿。
“姑娘請。”孟公公卷起簾子,道。
殿門外把守著無數守衛,還有侍衛來回巡邏。不少宮人微微躬身,立在門口。他們小心翼翼地朝鍾念月看過來,似是想要記住這位“貴人”的面容。
這一瞧,他們臉上便閃過了驚訝之色。
是個從不曾見過的貴主兒!
鍾念月對旁人的打量倒是沒什麼感覺,她緩緩走進了眼前的大殿,拐過一個彎兒,便見到了一張長長的桌案。桌案上擺了些食物,正散發著香氣,也還混著點藥香。
而那桌案後便是晉朔帝,他坐在那裡,背脊筆直,氣質從容而高雅。
晉朔帝掃了一眼小太監懷中的包袱。
他其實差不多猜到是什麼了。
惠妃的舉止並瞞不過他的眼睛。
但晉朔帝還是低聲問:“這是何物?”
他不大擅長養孩子,自然是尋著一個話茬,便算一個。
鍾念月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道:“打秋風打來的。……今日見了陛下,也是有緣分。不如分一半給陛下吧?”
晉朔帝聞聲忍不住笑了。
本該都是他的。
倒好,從她手裡過一遍,便隻有一半分給他了。
晉朔帝權當不知。
他倒是要看看,等到了他生辰那日,她又該要拿什麼來做他生辰的賀禮。難不成還從裡頭選一樣出來麼?
晉朔帝也並不想要惠妃宮裡的東西。
那不是鍾念月親手備下的,又有何意義?隻是眼前的小姑娘年紀尚小,懂得親手為他準備禮物麼?
罷了。他每年生辰,不知要收多少東西。無數人為此絞盡腦汁。堆放在那裡也不過如此,連打開來一瞧的心思也提不起。
可見禮物本身便沒有多大的意義與趣味。
晉朔帝淡淡道:“你且收著罷,朕就不要了。”
等鍾念月落了座,宮人便在一旁悄無聲息地布下了碗碟。
晉朔帝示意她動筷。
鍾念月卻是揚起臉來,甜甜笑道:“那不成,自然要分陛下一半的。”這樣惠妃日後想起來,想尋她麻煩也來不及了。誰叫陛下與她“同流合汙”呢?
說罷,鍾念月便叫書容將那包袱拿過來,打開。
她從裡頭往外取東西。
“陛下一個,我一個。”
“陛下一個,我一個。”
她分“贓”分得認真。
晉朔帝頓時覺得這極有意思。
他有三個兒子,身上的富貴、權勢,莫不是來自於他。可從未有誰將手裡的東西分一半給他。反倒是他們大都惦記著,想要從他手裡拿走更多的東西。
兒子是,妃嫔是,便連他的生母也是。
他們要也就罷了,還總要矯揉做作一番,表述一下自己不想要,再加之以總總暗示,口口聲聲是“情”,父子之情、母子之情。
可以此作筏子,索要東西時,便是將這種種情擺在了與物件同等的天平之上。又值什麼價呢?
不如似鍾念月這樣坦蕩些。
要什麼,張嘴要了便是。
更甚者……
晉朔帝垂下目光,看著那許多推到他跟前來的物件。
鍾念月是從別人那裡要了東西來分給他。
晉朔帝微微笑了。
唯獨孟公公暗自嘀咕。
好像哪裡不大對勁……陛下跟前的是墨條,姑娘面前的是玉如意。陛下跟前的是刺繡,姑娘面前的是玉貔貅。陛下跟前的是一匣子香料,姑娘面前的是玉壺……?
第30章 贈禮(二更(補)...)
鍾念月分完了“贓”, 方才用起了膳。
宮中的御廚果真是法子多、花樣多,比較起鍾家府上做的,擺在她跟前的著實要好吃多了。
因而鍾念月低下頭吃得極為認真。
孟公公見了模樣, 不由暗暗嘀咕, 剛才怕是自己想多了。
姑娘都分了東西給陛下了,哪裡還有什麼多的心思呢?沒準兒是真當陛下就喜歡那些個風雅之物呢?
“味道如何?”晉朔帝問。
鍾念月吃得頭也不抬:“若是能借我一個廚子回家便好了。”
孟公公聽了一笑, 心下都不由生出三分成就感。
宮裡頭的御廚再如何厲害, 他跟著陛下倒也有幸得了幾回賞賜, 吃來吃去, 便也習慣了,覺不出什麼新鮮花樣了。
他覷了覷晉朔帝的神色, 揚起笑臉道:“這借是不能外借的, 不合規矩。但姑娘可以日日來吃啊。”
鍾念月心道皇宮又不是菜市場,還日日來?
到底還是食量不大, 縱使胃口再好,鍾念月吃了沒多久, 便也還是緩緩放下了筷子。“有些撐著了。”鍾念月恹恹道。
“不妨事,姑娘在殿裡走一走。此處比惠妃宮中寬敞許多。”孟公公忙道。
這就是將用膳的地點, 改到這麼陌生的地方來的原因嗎?
鍾念月迷惑地抬起頭。
鍾念月用完膳,那廂書容才得以被放進殿門。
沾了姑娘的光,她這輩子不僅跨進了皇宮的大門,竟然還在裡頭蹭了一頓晚膳。怕是她全家人做夢也想不到的。
原本戰戰兢兢,畏懼得要命的書容,這會兒倒也隻剩下了激動了。
等跨進門,書容仍舊是不敢看陛下和那孟公公的, 但無妨,她低著頭, 小心翼翼地扶住鍾念月,便陪著自家姑娘在殿內走動了起來。
鍾念月一邊走一邊問孟公公:“什麼時辰了?”
孟公公道:“戌時……該要亥時了。”
鍾念月驚了一跳:“這麼晚了?”“轎子可備好了?”
孟公公又笑了起來:“惠妃娘娘一早便遣了人去鍾府,說是姑娘今個兒不回去了。”
鍾念月張張嘴。
可真有你的惠妃!
就這樣想演一個好姨母?
孟公公都打了一肚子的腹稿了,什麼外頭風雪大啊,什麼今日陛下還叫御膳房備下了宵夜啊……
還不等他開口呢。
鍾念月便爽快地一點頭:“那我今日宿在何處?此處麼?”她舔了舔,歪頭看著孟公公,笑得一派天真無邪:“今日陛下也要將床榻讓給我睡麼?”
往日在清水縣時,便是鍾念月睡晉朔帝的床,而晉朔帝屈於那張窄窄的榻上。
今個兒……今個兒擺在殿裡的可是正兒八經的龍床。
孟公公哭笑不得,心道便也隻有鍾家姑娘敢這樣問了。
“那自是不成的,但陛下命我等將暖閣收拾出來了。姑娘在暖閣裡睡好不好?裡頭一早就暖好了,那被子還染了香,安神用的。姑娘一覺飽飽地睡到天亮……”
暖閣聽著就挺暖的。
鍾念月自然也不挑剔。
那廂宮人們將殘羹冷炙都收拾了,鍾念月便也有些累了。她隨意挑了處軟榻,倚坐下來,懶洋洋地,懷裡還扣了隻靠枕。
再抬眸往晉朔帝那邊望去,他那桌案前已經又堆起奏折書本了,燈火點在一旁,閃爍躍動。
鍾念月都禁不住咂嘴感嘆。
這樣忙的麼?
也不知原著裡,祁瀚身為太子,又哪裡來的那樣多的功夫,一會兒為女主出這個頭,一會兒又為女主出那個頭,還要費心思鏟除這個敵手,那個敵手。
鍾念月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瞧著瞧著便忍不住生了困意。
她忙喚來了宮人。
這殿內伺候的宮人都是第一回 見她,小心翼翼地為她打來了水,服侍著她洗漱了,連拆頭發時都生怕扯落半根似的。
宮人低聲問:“姑娘沐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