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昌王氣得眉毛都快飛起來了:“喂什麼石頭!喂什麼喂!快走……”
錦山侯悄悄把桌上的罐子摸到袖子裡,藏住了。
遠昌王生怕去遲了,也不好同他爭執,隻惡狠狠地叫他:“好好藏住了。”
一行人方才坐上馬車,往宮裡去了。
就這麼一會兒等的功夫,鍾念月倒是不知不覺真將藥膳吃了大半。
可見還是怪之前的做得太難吃了些。
孟公公瞧著她一口一口地吃,心下都頗有了些成就感。他將那食盒蓋上,又忙道:“姑娘可要起來走一走?免得積了食。”
萬氏聞聲衝孟公公感激地笑了笑,隨即便將鍾念月扶了起來。
“我扶念念在殿外走一走。”
孟公公噎了噎,心道咱倒也不是那個意思。
這人都扶到外頭去了,陛下來瞧的個什麼?瞧惠妃麼?
座上的晉朔帝低聲道了一句:“外頭風大。”
萬氏步子一頓:“是是。倒是忘了這個……”她心疼道:“念念可是吹不得風的。”
惠妃都快把帕子揉爛了。
總覺得萬氏是故意在晉朔帝跟前賣著慘呢,竟是將鍾念月說得那般柔弱。
萬氏便扶著鍾念月在殿內走動了幾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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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念月眼可見地乏了。
惠妃忙出聲:“月兒是不是又病了?”
萬氏頓了下:“是病了。”
“小姑娘就是這樣,年紀小,體弱。何況阿如你懷她的時候,還跌過跤。”惠妃努力找補著好姨母該有的模樣,她道:“我那私庫裡,還有陛下昔日賞賜的一支老參,不如給月兒拿去補身體吧……”
她話音落下,卻見外頭悄無聲息地停了個小太監,那小太監道:“陛下,人帶來了。”
孟勝便暫且丟開了手邊的事,出去將遠昌王一行人迎了進來。
遠昌王是不敢看座上男子的,哪怕這人是他的親弟弟。
遠昌王埋著頭,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拜大禮:“拜見陛下。”
他心頭這會兒正沒底呢。
怎麼好好的,把他們帶到這妃嫔宮中了呢?這般與規矩不相合……
“起來吧。”晉朔帝的口吻溫和。
遠昌王可不敢真以為他是溫和的。
遠昌王三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一眼瞧見的卻不是晉朔帝,而是萬氏和萬氏扶住的鍾念月。
這是惠妃宮中,怎麼會有其他女子出現呢?
遠昌王妃驚異片刻,不過很快就想到了萬氏的身份――當是鍾大人那位夫人吧?與惠妃有幹親的。扶著的就該是鍾家的掌上明珠了。
而微微一轉頭再看。
惠妃卻不知為何臉色有些古怪。反正不像是笑模樣,倒像是有些尷尬。
“不知陛下何故……”遠昌王幹巴巴地開了口。
萬氏都微微怔住了。
怎麼女兒說要錦山侯陪著玩,陛下就真將人請來了呢?連遠昌王都來了。
孟公公此時笑道:“還請錦山侯上前一步。”
鍾念月先是瞧了瞧遠昌王,此人生得黑面絡腮,面容兇惡。實在不大像是與晉朔帝一母所生。
再瞧一瞧遠昌王妃,生得美麗端莊。
那錦山侯呢,身形微胖,面容圓潤,五官隱約可見一分遺傳自王妃的秀麗。
錦山侯牢牢扣著小胖手。
動也不動。
在這裡才站上一會兒,他便滿頭大汗,身形戰慄,像是站也站不住了。
人是她要的。
總不好把人嚇住的。
不等錦山侯上前,鍾念月便輕輕掙開了萬氏的手,走到錦山侯跟前去,問:“你揣的什麼寶貝?給我瞧瞧。”
遠昌王陡然瞪大了眼,沒想到陛下還未開口,這第一個出聲的竟然是這小姑娘。
這小姑娘竟還伸手去拉自己兒子的袖口。
那裡揣的……
遠昌王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使他本就兇惡的面容,看上去更兇神惡煞了,仿佛要生吃了鍾念月一般。
萬氏見狀皺眉。
惠妃心下暗暗失笑,哦,倒是忘了,遠昌王就此一個獨子。要他兒子陪別人玩蛐蛐兒,沒準遠昌王還覺著是在羞辱他呢。
眾人正心思各異時,鍾念月沒見怕遠昌王,倒是錦山侯先驚得渾身發軟,隻聽“咚”一聲,他懷裡那個小盅掉了下來。
蓋子在地上滾了一圈兒,緊跟著便見一隻蛐蛐從裡面爬了出來,兩根觸角耀武揚威地支稜著,渾然不知道自己落入了什麼樣的境地。
惠妃最怕這些蟲子類,一見了模樣,嚇得驚叫了一聲:“啊啊!”
“陛下!”她喊。
“快,快將這東西弄走!”
遠昌王兩眼一黑,差點當場昏倒給他兒子看。
他就說這蠢兒子面不得聖吧?
錦山侯今年也才十二三歲,嚇得呆呆地就往地上坐。
鍾念月忙一把牽住了他的衣襟:“你待會兒坐死它了。”
錦山侯呆呆應聲:“……哦。”
然後便無措地站在那裡,不動了。
鍾念月揉揉額角,心道真是大開了眼界了。
在原著中錦山侯也是有戲份的。
因喜好女主的容顏,硬是要求娶她。錦山侯的父親又隻這一個兒子,自然縱容著了。太子得知後,卻是勃然大怒。勢要將錦山侯這個紈绔弄死。
如今一瞧。
這赫赫有名的書中一紈绔,今日卻像個傻蛋。
鍾念月低頭瞧了瞧滿地亂爬的蛐蛐:“你快捉住它呀。”
“它一會兒跳到陛下鞋面上去怎麼辦?”鍾念月道。
她從前看書的時候,總聽人說鬥蛐蛐,其實她自己是沒玩過的。如今見了,才覺得這蛐蛐著實長得有夠醜的,倒也不怎麼想玩了。
還是收起來罷。
鍾念月這話落在孟公公和晉朔帝的耳朵裡,自然不是她不想玩了的意思。
孟公公低低笑道:“姑娘這是惦念著,莫要髒了陛下的鞋面呢。”
惠妃還處在驚嚇中,一時倒也沒聽見孟公公的話。
眼見著那錦山侯又蹲下身,笨拙地去抓蛐蛐,惠妃嚇得又尖叫了兩聲。
再看那萬氏呢?
卻是動也不動呢。
惠妃暗暗咬牙。
萬家的血脈就當真這樣厲害麼?外表再柔弱,骨子裡也是萬家的剛強?
錦山侯在地上爬了兩下:“……捉住了。”
他呆呆望著鍾念月,還把手伸過去,要將那蛐蛐遞給她。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41節
鍾念月覺得這東西實在醜,可錦山侯的模樣又可憐又可愛又好笑。
鍾念月便笑了下:“我才不要這個呢。”
錦山侯聞聲也不生氣,又抓著那蛐蛐往袖子裡揣。
遠昌王看得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他的老天啊。
他這兒子怎麼蠢出這副德行了?
遠昌王伸出手正要去按兒子的胳膊,便見那小姑娘拽了下他兒子的袖子,脆生生道:“你貼身放著,不怕渾身長疙瘩麼?又紅又痒,難受死你。”
遠昌王一怔。
他還當這小姑娘要說怪惡心的呢。
此時隻聽得座上的晉朔帝低低喚了一聲:“念念。”
惠妃被這一聲呼喚,登時驚醒了。
她也不叫了,隻狼狽地貼住了椅背,隻覺得今個兒實在將臉都丟光了。
陛下喚得實在親近。
這年頭從惠妃腦中過了一圈兒。
或許是今日她受的刺激實在是多了,這念頭轉過一圈時,她竟然連怒意、妒忌,都生不出來了,隻坐在那裡愣愣的。
“好玩嗎?”晉朔帝問。
遠昌王妃心下驚異,隱約覺得抓住了什麼要點。
今日傳她與兒子入宮……是為著……玩?而且是為著,讓這小姑娘玩?
鍾念月搖了搖頭道:“鬥蛐蛐倒也不大好玩。”
“為何?你還不曾鬥過。”晉朔帝再度出聲。
“它醜,我不喜歡。”鍾念月說得理直氣壯。
惠妃聽著隻覺得這像是胡攪蠻纏。
偏晉朔帝一點頭,道:“嗯,醜便不玩了吧。”
鍾念月扭頭再去瞧錦山侯。
這微圓的少年,眼底都噙上淚水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鍾念月從兜裡抽了條帕子出來,遞給他:“你擦擦麼?你方才在地上把手都弄髒了。”
錦山侯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這下倒也不眼底噙淚了,耳根子甚至還有些紅。
他每日裡沒個正形,生得又遠不如其他王公貴族之後俊俏,再加上他親爹也長得兇惡,人人都怕他親爹。那些小姑娘哪裡願意和他玩兒?
這還是頭一個呢。
還是個生得這樣好看的。
錦山侯結結巴巴地問:“那、那你玩什麼?”
鍾念月:“我家裡養了隻鳥兒。”
“我、我也有。我給你看……”錦山侯掏了掏袖子,什麼都沒能掏出來,沮喪道:“我的小水在府裡,忘記帶了。隻帶了石頭出來。”
說話間,那帕子卻是掉地上了。
錦山侯忙又蹲下身去,將帕子撿起來,仔仔細細地把自己的手擦了。
晉朔帝見狀,便又換了個問法,他問:“你覺得錦山侯好玩嗎?”
遠昌王:?
他兒子又不是玩具,怎麼是好不好玩呢?
遠昌王妃倒是已然懂了晉朔帝的意思,雖不知這小姑娘為何得了陛下的青睞,但既然陛下待她這樣寵愛……
何不就讓兒子鬥膽去做個陪玩的呢?總歸是隻有好處的。
遠昌王妃轉頭,期待地盯住了鍾念月。
鍾念月點點頭道:“他好玩。”
她頓了下,道:“可我想要他聽我的話,他能聽麼?”
這麼傻的小孩兒,可千萬別再和原身一樣,去給太子和女主的愛情做墊腳石啦!
萬氏低喝一聲:“念念,怎麼能說這樣無狀的話?”
哪能要王爺的兒子,堂堂侯爺聽她的話呢?
惠妃也覺得鍾念月太驕縱跋扈了些。
偏那廂晉朔帝連臉色都不變,低聲問:“均陽,你說呢?”
均陽是錦山侯的名字。
錦山侯有些怕晉朔帝,他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回、回皇叔父,我、我聽她的話。”
晉朔帝低低應了聲:“嗯。”
他甚至還輕笑了一聲,誇道:“好孩子。”
錦山侯從未見過他這皇叔父這般溫柔過。
自然,他從前也不大看皇叔父,聽都不敢聽皇叔父說話。
他呆了會兒,心道今日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