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惠妃說,這是些下九流方才吃的破爛玩意兒,何苦墮了自己的身份。可如今父皇都吃得,他為何吃不得?
那還是表妹親手烤的……
祁瀚緩緩伸出手,隻會還沒等挨近那爐子邊,孟公公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公子還病著呢,還是用些清粥好,莫要積了食。”
祁瀚隻得按住了手。
但心底卻是有些不甘的。
他暗暗掃了一眼孟公公,掩去了眼底冷厲陰沉的光。
孟公公才不管他如何想。
哪怕是這裡隨意一抔土呢?隻要到了陛下跟前,那便沒有旁人隨隨便便來取用的道理。
鍾念月待了會兒,覺得有些困倦了。
便叫書容陪著自己去歇息了。
她倒是不知曉,那三個地瓜,說是烤給他們的,最後卻是隻有晉朔帝吃著了,旁人都不敢動。
“很甜。”花廳裡,晉朔帝低聲道。
隨即孟公公便將剩下的都收起來了。
如孟公公所說,那新安置下來的屋子,的確暖和得緊,裡頭還點了不知什麼香,驅散了屋子本身的腐朽氣。
鍾念月在這裡,一住便是連著三日。
他們每日裡早出晚歸,孟公公臉上無論何時都掛著笑意,錢昌臉上的緊繃之色漸漸退去了,晉朔帝麼,依舊是喜怒莫測的模樣,沒有半點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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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祁瀚,卻是神色漸漸凝重了。
祁瀚沉著臉,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鍾念月的屋外。
他抬眸一瞧,便見鍾念月還蹲在院子裡堆雪人呢。
她又堆了三個新的起來。
祁瀚無心去看那雪人,他低聲道:“父皇要我為救災作一篇行之有效的策論。”
鍾念月覺得他多少有點毛病。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25節
他怎麼同她訴起苦來了?不該是去找他的女主角嗎?
祁瀚輕嘆了一口氣,道:“我同你說這個作什麼?表妹也是不懂的。”
鍾念月:?
你要這麼說的話,那我可就不樂意了。
鍾念月站起身,轉過去,笑眯眯道:“那我為表哥散散心、分分憂?”
祁瀚已是許久不曾見她這樣笑,不由頓了片刻,隨後他的嘴角也不自覺地翹了些。
祁瀚:“嗯。”
心底還有一分驚喜呢,隻覺得那沒吃著地瓜的心也被撫平了去。
鍾念月笑著抬起手,往祁瀚的脖頸處塞了一團雪球。
祁瀚:“……”
祁瀚打了個激靈,方才軟和下來的一顆心,登時又硬了,他咬牙切齒厲喝一聲:“鍾念月!”
鍾念月撇撇嘴:“表哥沒甚見識麼?連這個也沒玩過?怎麼還同我生氣了?”
祁瀚冰得腦子都木了下。
他問:“玩什麼?”
“這叫打雪仗。”鍾念月搖搖頭,“罷了,表哥無趣。”
這邊話音落下,鍾念月一轉頭,才瞧見孟公公站在一旁呢,不知站了多久了。
孟公公迎上她的目光,笑道:“原來姑娘就是惦記著玩這個。”
說罷,孟公公又看向了祁瀚:“太子請隨奴婢過去。”
祁瀚隻得先跟上了孟公公。
孟公公走出幾步,突然又問:“姑娘那堆的是什麼?”
“雪人。”
“可是照著人堆的?”
“嗯。”
“奴婢眼拙,敢問這堆的都是……”
鍾念月指了一個:“這是孟公公。”“錢大人。”“張侍衛。”
孟公公原本笑得一派慈和的臉,這會兒一下僵住了。
怎麼連侍衛都有了,卻偏偏少了陛下呢?
祁瀚也盯著雪人瞧。
瞧著瞧著,他臉就黑了。
怎麼這幾個,個個都比他的好看?
……
祁瀚跟著孟公公一走,鍾念月又是一整日沒見著他們。
等第二日一早,她迷迷糊糊地從夢中醒來,總覺得鼻間好似嗅見了什麼血腥氣。
書容扶著她起身,臉上還有點畏懼,道:“姑娘,我方才聽外頭的人說,今個兒下午,咱們就要同另一行人會和了的……”
鍾念月點了點頭。
也該回去了。
她沒想到來這邊是為救災來的。
如今倒是什麼也沒玩著,吃的也沒什麼。
不過鍾念月也不會抱怨或是耿耿於懷。
她道:“那給我梳個……”
書容笑著接了口:“好打瞌睡的是不是?”
這廂氣氛松緩了些。
大皇子那一邊,此時正在縣令的府衙上,點起炭盆無數,爐子上再置一口銅鍋,裡頭煮的是山珍與肉類。
露天的花園裡,卻並不覺得如何寒冷。
坐在角落裡的郡主輕輕感嘆道:“今年這裡倒是很好的,比去年那個縣要好些,沒那樣艱苦。”
她說著,還問身邊的伴讀:“你嘗嘗這個麼?”
她身邊的伴讀正是蘇傾娥。
蘇傾娥為了再制一次與太子相遇的機會,將發展扳回上一世的正軌,可謂是挖空了心思,央求著郡主將她當做丫鬟一並帶來了。
蘇傾娥這幾日吃了些苦。
畢竟是丫鬟身份麼。
可這還不算什麼。
蘇傾娥心底重重壓著一塊大石。她惦記的是另一樁事……
晉朔帝此人頗有仁君之名,年少聰穎,文武雙全。
他的手腕了得,藏起了那刻在骨子裡的薄情冷酷,引得朝內外,官員也好,百姓也好,都對他萬分敬服,更稱他是百年難遇的大才雄主。
相較之下,太子再如何聰明,都被他親爹的光輝牢牢掩蓋住了。
因而太子長到如今,手裡卻無兩分實權。
晉朔帝又是個冷血的。
似乎有意將皇子養蠱一般培養,非要從中擇個能活到最後的。
太子真正贏得他父皇一分憐意,便是在此次出行。
蘇傾娥那時也隻隱約知曉了大概,說是清水縣一行,鬧出了一樁大事。竟有人膽敢在陛下的膳食中下毒,隻是晉朔帝未吃著,卻叫太子吃著了,險些去了半條命。
晉朔帝從此對太子多有放手。
太子方才正式開啟了他的掌權之路,幾年後,將他的兄弟們一個殺了,一個弄瘋了。
蘇傾娥卻不知道,一出了城,他們便分開走了。
如今她半點境況也不知曉……隻怕,隻怕這事情又起變故。
不!
蘇傾娥腦中陡然間又升起了另一個可怕的,卻又令她興奮的念頭。
等見著了陛下。
若是這一回,代陛下受過的是我呢?那我又何須再苦心經營地位權勢?
第15章 變故(下)(我對不起表妹...)
鍾念月從屋子裡出去的時候,外頭果然已經在收拾行囊了。
孟公公站在廳中,聽見腳步聲當下便轉過了身體。等真正見著了鍾念月,他方才露出了笑容,道:“正說著姑娘要何時才起來呢,……早膳正正備好呢。”
對她好的人,她自然也是認的。
鍾念月便抬臉笑了下:“那正巧了。今日吃什麼?”
“那日不是吃了地瓜麼?甜,今個兒再吃一回。”孟公公樂呵呵地說,似乎是真喜歡上了這東西。
鍾念月覺得好吃,可真要作正餐來吃,她又覺得不大夠了。
倒也不必太麻煩,添個菜粥也就是了。鍾念月張張嘴,還不等說出口,孟公公便又笑道:“不知姑娘愛不愛吃湯面?”
聰明人聞聲知意,顯然這是特地還多備了其它的食物。
鍾念月當即便笑道:“愛吃的。”
孟公公放下了心,暗暗道,這鍾姑娘嬌氣歸嬌氣,倒也不是十分挑剔的。
瞧瞧,這不是極好喂養麼?
這一眼望去皆是男兒,再瞧瞧跟前的鍾家姑娘,孟公公這個注定膝下無子嗣的都不禁軟了兩分心腸。
不遠處錢昌也抬起頭來,道:“快些來,也不知煮軟了沒有?”
鍾念月這才走過去,跟著坐下了。
祁瀚也坐在那裡,他低低喚了聲“表妹”,再瞧模樣,他的風寒已是大好了。
鍾念月點點頭,便看向了面前那口鍋。
鍋裡面條浮浮沉沉,一旁的宮人正嘗試著去撈,手裡託著的還是那日那隻“御碗”。
鍾念月想了想,那應當就是她的了。
打從她第一日吃過了後,那隻碗便成了她的了。這是自然,總不能日日都叫皇帝吃她用過的碗。
祁瀚坐了會兒,始終都不見表妹同自己主動說話,他有些按捺不住,便伸手要去接碗,道:“給我罷。”
孟公公一滯:“公子……”
祁瀚又從宮人手中接過了筷子,隨後塞入了鍾念月的掌中。
他還怔了下,心道原來表妹的手心這樣柔軟。
祁瀚:“我今日給你託著,可好?”
這人倒也是怪。
若是原先鍾念月求著他託,他必然是不肯的,心底還指不準怎麼覺得表妹驕縱黏人,著實沒有眼色呢。
如今連晉朔帝都為鍾念月託過那麼一回碗了,她似是用不著他了,祁瀚便覺得不舒坦了,好像什麼東西抓不住了似的,叫他哽得寢食難安……
鍾念月哪兒知道祁瀚的心思,轉頭斜斜睨了一眼:“你樂意,便託著吧。”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26節
這人有病麼不是。
偏要上趕著做僕人。
鍾念月微一低頭,捏著筷子,夾了湯面。
隱約可以窺見碗底躺了些黑色的不成形狀的東西。
見鍾念月盯著出神,錢昌道:“當地人說這是山上採的一種菜,可以吃。和那日剁碎了煮進粥裡的差不多。”
鍾念月點點頭。
這是菌菇。
隻不過和那日的品種不大一樣,因而她一眼沒能認出來。
菌菇熬湯也好,熬粥也好,都能添幾分鮮香,鍾念月是很喜歡的。
她當即便用筷子夾著面條與那菌菇一起,送入了口中。這面裡似是熬了油進去,再撒上幾顆鹽,配了菇,哪怕口味清淡也已經最夠好吃。
這宮中帶來的大廚,便是做起尋常菜餚,果然也是不凡的!
鍾念月多嚼了兩口,才想起來問:“這菜煮了多久?”
這菌菇若是沒煮熟吃了,她今兒就得滿腦子冒小人兒了。這兒又沒有三甲醫院,指不準半個時辰,她就見閻王了!她是想試試死一死,能不能回家來著,但也不好死得這樣丟臉罷?
“熬煮了小半個時辰。”孟公公接聲。
鍾念月登時放了心,又低頭咬了一口面條。
那廂書容有些無所適從,便與宮人們挨在了一處。
她見自家姑娘吃得正香,便也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