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的心,立即沉了下去。如果他記起來了,他沒有必要裝作不記得。
陳嬌搖搖頭,看著他的衣擺道:“沒什麼,民女失言了。”
她臉上有不自覺的失望,趙瑧目光微寒,他都封她為後了,她心裡仍然隻有那些影子,發現他不記得,她就又擺出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趙瑧朝她走去。
他的腳步越來越近,陳嬌強忍後退的本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趙瑧停在她面前,熟練地抬起她的下巴。
陳嬌不喜這樣的姿勢,剛要避開,就聽他問:“朕曾承諾會給你名分,怎麼,朕封你做皇後,你不滿意?”
他高高在上,語氣施舍,陳嬌退後一步,跪下道:“民女不敢,隻是民女無德,受之有愧。”
趙瑧冷聲道:“算你幸運,今日朕隻看你一人入眼。”
陳嬌沉默以對。
趙瑧將她扶了起來,旁邊就是假山,他牽著她朝假山叢中走去。
陳嬌渾身僵硬,記起那日趙瑧曾光天化日的在院子裡任意妄為。
進了假山,趙瑧果然將她抵在了山壁上。
陳嬌抿唇,提醒他道:“皇上,今日民女還要回國公府,耽誤時間長了,怕惹人非議。”
她臉上全是抗拒,趙瑧一手攬住她腰,一手撫她臉龐,看著她睫毛顫抖,趙瑧忽然心情很好,食指拇指捻動她薄薄的耳垂,趙瑧低聲道:“嬌嬌,自你出宮,夜深人靜,朕經常會想起你與朕在別院的那些時日。”
陳嬌明白,她那麼用心地侍奉他,他樂在其中,自然會想,否則怎麼急急拉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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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有想朕?”趙瑧低頭,與她對視。
陳嬌閉上了眼睛。
趙瑧知道她在介意什麼,貼著她額頭道:“朕是利用你對付廢太後了,但朕對你,絕非無情。”
他見過她的靈動嬌憨,見過她的千嬌百媚,趙瑧想要這個女人,想她心裡有他,隻有他。
明明無情卻要裝出有情,陳嬌別開臉道:“皇上忘了,您親口所說,如果我與廢太後同謀,你也會治我死罪。”一邊虛情假意寵幸她,一邊想著她敢下毒就毫不猶豫要她死,這樣的情,陳嬌不敢要。
“因為朕知道,你不會害朕。”趙瑧將她摟到懷裡,輕嘆了一聲。
陳嬌木然問:“皇上如何知道?”
趙瑧親她的發絲:“那天天降雷電,你既能舍身就朕,又怎會再謀害朕?”
陳嬌就算信他沒有動過殺她的念頭,也不信他的情。
“就因為我願意舍命相救,皇上就喜歡我了?”她歪著頭問。
趙瑧順勢低下去,在她耳邊道:“與救朕性命相比,朕更喜歡你在床上要朕命的樣子。”
陳嬌根本沒料到他會在此時提及那個,饒是陳嬌經歷地夠多,還是臊紅了臉。
“你是朕的第一個女人,隻要你真心待朕,朕保證你也是朕唯一的一個。”趙瑧再次抬起她的下巴,凝視她眼睛道。
他的目光足夠溫柔,他的承諾足夠誘惑,但陳嬌還是無法相信一個帝王輕易許下的山盟海誓。
“我……”
趙瑧卻忽然堵住了她的唇,他的唇是涼的,隔了一年,隔了那麼多芥蒂,陳嬌不習慣,她往後退,趙瑧緊追上來,將她緊緊抵在假山上,迅速加深了這個強勢的吻。帝王似火,陳嬌的掙扎盡數被他融化,到最後,陳嬌隻能被迫接受。
陳嬌以為,他會在這裡放縱,但趙瑧沒有。
他松開她微腫的唇,聲音沙啞:“你先回府,朕會盡快定下婚期。”
第161章
陳嬌前腳回府,後腳趙瑧就派人來宣旨了,要娶她為後。
這可是真真正正的聖旨,絕非男人哄女人的甜言蜜語。
國公府上下都震驚不已,陳嬌心裡也亂亂的,總覺得趙瑧對她的態度過於反常,回想兩人在皇宮相處的那些時日,其實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床上度過的,夫妻之事親密且和諧,難道趙瑧是太滿意她這身子了?
但,前面七世的夫君都沒有因為得了她的身子就輕易對她死心塌地,趙瑧一個帝王,會這麼簡單?可,要說趙瑧封她為後乃另有企圖,那也是不可能的,父親卸職在家沒有權勢,她這個女兒更沒有任何值得帝王利用之處。
陳嬌百思不得其解。
三月選秀,大婚之期定在了五月。
京城流言紛紛,有人說陳家女都生的貌美傾城,國公府兩位嫡出的姑娘被先帝看上,現在又出了個貴為皇後的遠房侄女,也不知道長得到底多美。而“侄女陳珠”與太妃陳嬌長得太像,朝臣們中間便也有了些難以公開談論的揣測。
皇上該不會與太妃有一腿吧,然後想出這等瞞天過海之法?
可惜太妃人在皇陵,等闲人無緣得見,臣子們縱然有猜測有不滿,拿龍椅上的帝王也無可奈何。
端午過後,帝王大婚。
大婚禮儀繁瑣,從早到晚,陳嬌身邊都圍滿了人,直到坐到了鳳儀宮鋪著大紅綢被的新床上,陳嬌打發了宮女們下去,她才有時間整理思緒。
菩薩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但陳嬌還記得菩薩說過,如果她能嫁給趙瑧做正妻,趙瑧就有可能記起來。去年意識到自己隻是趙瑧對付太後的棋子時,陳嬌失望之際死了這條心,現在,趙瑧莫名娶她了,那她是不是可以重新拾起希望?
一會兒是前世,一會兒是現實,陳嬌背對外側躺在床上,沉浸在思緒裡,直到身後床板忽然一沉,陳嬌才吃驚地朝後看去。
趙瑧側坐在床邊,見她這副受驚的樣子,淺笑道:“想什麼如此入神?連朕過來都沒聽見?”
帝王笑得溫和,陳嬌卻知道他的城府與手段,忙坐了起來,眉目恭敬:“臣妾失禮了。”
趙瑧笑容轉淡,看著她低垂的眼簾道:“臣妾太過客氣,私下見朕,你還是自稱我吧。”
陳嬌看他一眼,點點頭。
“該用晚膳了。”趙瑧道。
陳嬌便挪到床邊,穿上鞋子。
她梳頭的時候,外面晚膳已經備好,趙瑧一人坐在主位。
陳嬌走過去,淺淺朝他行了一禮,才在他下首落座。
“你們都退下。”趙瑧面無表情地吩咐伺候的宮人。
人都走了,偌大的廳堂隻剩帝後二人,一個沉默一個恭敬,不免透出幾分冷清來。
酒壺擺在陳嬌這邊,趙瑧伸手要取,陳嬌見了,主動提起酒壺,站起來為他斟酒,皇後伺候帝王,這是本分。
趙瑧的目光從她平靜的面容上掠過,落到了酒盅上。
“朕七歲那年,元後過世,自那時起,除了逢年過節宮中宴請,朕每日都是一人用飯,一人就寢。”端起酒壺,趙瑧自言自語似的道。
陳嬌不懂他為何要說這個,不過,想象一個七歲的太子孤獨度日,後來還被父皇厭棄險些丟了太子之位,陳嬌不禁有些同情。盡管她曾告誡自己分清趙瑧與前世的夫君們,可終究是一個人,他幼時過得悽慘,陳嬌難免心疼。
“你是唯一服侍過朕的女子,朕雖然利用了你,卻也貪戀身邊有人陪伴。”放下酒盅,趙瑧看著陳嬌,朝她伸手。
陳嬌猶豫了下,然後將手放到了他掌心。
趙瑧將她拉到身邊,抱到懷裡,她似乎又瘦了,腰肢纖細,趙瑧低嘆,在她耳邊道:“嬌嬌,以前是以前,都過去了,現在你是朕的妻子,是朕唯一的枕邊人,朕會對你好,你也全心全意待朕,如何?”
他很認真,陳嬌想了想,靠在他懷裡道:“我也想,隻是我始終不明白皇上為何會突然鍾情於我,想不明白,皇上對我再好,我心裡都不踏實。”
“喜歡就是喜歡,非要有理由?”趙瑧看著她問。
迎著他無奈的目光,陳嬌點點頭:“天底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好,皇上不也懷疑過我為何喜歡你嗎?”
說到這個,趙瑧眸色復雜:“你當真喜歡朕?因為朕的天人之姿?”
陳嬌心虛。
趙瑧握緊她手:“朕要聽實話。”
陳嬌說不出實話,實話太長太荒誕,他不會信的。
“皇上對我好,我也會對皇上好。”她答非所問。
趙瑧攥緊她手,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客客氣氣地吃了一頓晚飯。
吃飯的時候客氣,到了床上,趙瑧人很沉默,身體十分熱情。
結束的時候,陳嬌一絲力氣也無,懶懶地趴在他懷裡。
趙瑧撥開她黏在臉上的發絲,啞聲問她:“嬌嬌,我是誰?”
陳嬌迷迷糊糊地道:“皇上……”
趙瑧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
他才是陪在她身邊的人,開始生疏,但趙瑧相信,總有一日她會隻把他當丈夫,唯一的丈夫。
陳嬌連續觀察了趙瑧半個月,他對她確實很好,忙完政事後幾乎都會陪著她,但就是沒有一點要記起來的樣子。
陳嬌的期待漸漸淡了下去,罷了,有些事注定無法強求,如果趙瑧願意當個好夫君,她何必非要他記得?是她太過貪婪,貪婪得想得到一切,徹底圓滿。
想通了是想通了,但就如陳嬌所說,趙瑧的好讓她覺得不踏實,因此她對趙瑧,還是恭敬為主,當他批閱奏折面露疲憊,陳嬌也會溫柔地替他按揉肩膀,就像一個端莊賢惠的妻子,隻有夜裡才會身不由己地在他懷裡露出各種媚態。
趙瑧要的是她的嬌,要她自自在在地與他相處,他告訴過她不用拘束,她不聽,白日趙瑧不如意,隻好晚上討回來。
兩人便以這樣的方式過了兩個月。
婚後第三個月,陳嬌沒有辜負趙瑧的辛勤耕耘,害喜了!
當太醫替陳嬌號完脈,跪下向帝後道喜時,在臣子面前輕易不顯露情緒的趙瑧眼睛都亮了,然而,當他攥緊雙手努力掩飾激動地看向陳嬌,卻見他的小皇後一臉平靜,笑是在笑,但那笑容好像在說,她頻繁侍寢,懷孕很正常啊。
那種輕描淡寫的態度,就像一團沙子,突然堵在了趙瑧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