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扶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面無表情地招待父親。
陳國舅嘆道:“都大半年了,嬌嬌還生李牧的氣呢?他又不是故意不來接你,邊疆戰事走不開,他也沒辦法,一會兒他來賠罪,你別難為他。”
女婿有出息,陳國舅越來越器重女婿了,而且同為男人,陳國舅覺得,男人隻要能建功立業,在夫妻感情上犯些小錯不算什麼大事,女兒身為妻子,本該賢惠溫柔,動不動就鬧脾氣回娘家,一點都不可愛。
陳嬌能理解陳國舅對李牧的偏袒,誰讓原身表現地那麼不懂事,李牧又裝的滴水不漏?說來奇怪,有的兒媳婦做的再好,當婆婆的都能挑出一堆刺兒,到了丈人丈母娘這裡,反而更容易偏袒女婿,真是叫人奇怪。
“他是英雄,我是小人,爹爹隻管去疼他好了,理女兒做什麼?反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在娘家住了這麼久,爹爹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您放心,隻要他還願意要我,我會跟他走的,免得留在這裡,讓爹爹抬不起頭。”
陳嬌故意嗆了親爹一頓。
陳國舅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臭丫頭沒良心,外面闲言碎語雖多,他真在意,早就將女兒送到平城去了,豈會好吃好喝地伺候著,為了女兒著想,還把嫡長子發配去了邊關?
“行,你是潑出去的水,今天就讓李牧帶你回去,孩子也不用在這兒生!”
丟下一句氣話,陳國舅黑著臉走了。
陳嬌偷偷笑了,笑著笑著,肚子裡的小家伙莫名踢了她一腳,好像也很高興似的。
陳嬌笑容一頓,想到很快就要面對李牧那張虛偽的臉,頓時沒了父女鬥嘴的好心情。
李牧先進宮面聖,下午才隨陳國舅回了國舅府。
與陳家眾人寒暄過後,李牧在陳國舅親自引路下,來到了陳嬌現住的春華苑。
“嬌嬌就是怪你沒護著她,都是誤會,你好好哄哄就沒事了。”
陳國舅將女婿送到地方就不準備進去了,拍拍女婿肩膀,他笑容和藹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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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慚愧道:“是小婿糊塗,當日急於求成了。”
陳國舅忽然記起女兒的一句話,再看李牧,他心中亦有一絲疑惑,低聲問:“嬌嬌失憶前與你不和,你就不怕她記起來後,繼續怨恨於你?”
李牧看向上房,幽幽道:“夫人失憶後,待小婿溫柔似水,小婿情難自禁,趁機與夫人朝夕相對,但小婿此舉實屬趁人之危,心中無一日不惶恐自責。世子造訪,小婿雖憂夫人康復後會忘了先前恩愛,卻不忍再自欺欺人。”
陳國舅明白了,與其患得患失,不如快刀斬亂麻。
“都是天意,嬌嬌現在真心待你,你也別想太多,夫妻倆好好過日子吧。”陳國舅笑著鼓勵道。
李牧點點頭。
陳國舅走了,李牧一直站在門口目送,待陳國舅轉個彎身影不見了,李牧才緩緩朝上房走去。
丫鬟們都退到了院子中。
李牧暢通無阻地走到內室門前,挑開簾子,發現裡面的門關著。
他笑了笑,這般賭氣的樣子,倒是很像失憶後的她。
“夫人,為夫來賠罪了,請夫人開門。”李牧溫聲道。
陳嬌坐在床邊,好整以暇地等著。
李牧又催了兩次,陳嬌都不開門,也不說話。
李牧便在門外解釋起來,聲音誠懇:“我知道夫人怨我什麼,夫人以為我當時很好受?換成世子以外的任何人,我都不會給你們獨處的機會,更不會讓對方碰夫人一根手指。隻是,世子不一樣,他,他才是夫人真正願意共度一生之人,世子強迫夫人,我既痛心難忍,又希望夫人在刺激之下恢復記憶。”
“我恢復記憶,對你有什麼好處?”陳嬌用一種傷心又疑惑的語氣問。
門外的男人沉默許久,才低聲道:“我想賭一場,賭我與夫人的月餘恩愛,能否敵過夫人與世子的青梅竹馬。如果我贏了,我再與夫人同床共枕,問心無愧,否則,夫人失憶,便是夫人柔情蜜意,我終究良心難安。”
他聲音溫潤,帶著壓抑的深情,陳嬌若非親眼目睹李牧袖手旁觀的淡然身影,都要信了他。
但她看見了,她與陳廷章離開的時候,李牧眼裡也沒有半分痛苦,所以,李牧說的再好聽,陳嬌都不信。從今往後,他的任何甜言蜜語溫柔體貼,她都不會信。
“那你,就不怕賭輸了?”陳嬌聲音低落地問。
“願賭服輸,夫人心裡有過我,我此生便無憾。”
陳嬌想笑,李牧這人,當真是能屈能伸了。
“隨你怎麼說,我不想見你。”陳嬌輕不可聞地道。
“也好,夫人先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李牧遺憾地道,轉身離去。
陳嬌真的聽到了他離開的腳步聲,有些意外,但也沒放在心上。
過了會兒,如意走了過來,隔著門問她:“夫人,您沒事吧?”
“沒事。”陳嬌應了聲,過去將門打開了。
門簾挑開,陳嬌剛要跨出去,一抬頭,卻見李牧站在面前,男人一身淺色官袍,溫雅如玉,鳳眼深深地看著她。
陳嬌馬上將簾子放了下去,放到一半,李牧搶身進來。
陳嬌迅速轉身往裡走,李牧用更快的速度從後面抱住她,可惜陳嬌的纖腰已經不復存在,他試圖摟她腰的大手環繞過來時,碰到的是陳嬌的大肚子。
李牧第一次抱一個懷孕的女人,陌生的觸感讓他忘了已經到了嘴邊的甜話。
他低頭,看向掌心下的大肚子。
“放手。”陳嬌冷聲道。
“這是,咱們的孩子?”李牧雙手抱著她,手沿著那肚子輕輕地移動。
陳嬌別開臉,嘲諷道:“不是,大人的辦法很管用,離開平城我就恢復了記憶,孩子是我與哥哥的,我怕父親逼我打掉孩子,才謊稱是大人的種。”
李牧笑了。
嬌小姐若直接承認孩子是他的,他或許還要懷疑,她這麼賭氣地說出來,一來證明她根本沒有恢復記憶,二來說明,她很確信孩子就是他的,故而有恃無恐。既然那麼確信,也便是說,她與陳廷章同行了一路,都沒有發生什麼。
“夫人,別鬧了,為夫知錯了。”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李牧抬頭,親她的耳垂。大半年多沒見,她美豔依舊,許是懷孕的緣故,她臉蛋豐潤了些,那肌膚白皙嬌嫩,膩如美玉。曾經的纏綿浮現腦海,李牧捧過她倔強的臉,去親她嘴唇。
陳嬌給他親,在李牧親的動情時,再狠狠咬了他一口。
李牧猛地吸口氣,下嘴唇上全是血。
劇痛之下,他鳳眼終於失去了溫柔,惱怒地看著她。
陳嬌揚著臉笑,笑著笑著,豆大的眼淚掉了下來,得意瞬間化成無盡的委屈。
李牧心一軟,不知為何,想起陳廷章強迫她時,她遙遙望著他的淚眼。
“對不起,我保證,再也沒有下次。”李牧上前,重新將她擁入懷中,低聲承諾道。
那日他袖手旁觀,隻是想知道嬌小姐會不會在陳廷章的刺激下恢復記憶,沒有恢復,他繼續美人在懷,恢復了,他繼續供著她,樂得清闲。但失憶的嬌小姐畢竟是他的女人,李牧對陳廷章的縱容隻限於親吻,而且,也隻會用這種方式試探一次,以後除非陳嬌自己願意,他不會再給陳廷章碰她的機會。
但李牧沒料到,她會走得那麼決絕。
原來失憶的她,雖然嬌憨單純,卻也絕非任何男人都能隨意揉捏。
第105章
當晚,李牧以姑爺的身份,留宿陳嬌的春華苑。
夜幕降臨,李牧沐浴完畢,來到床邊,但見羅帳輕垂,裡面陳嬌一身茜紅中衣,烏發如瀑垂落肩頭。燈光漫過羅帳,照在她白皙的臉頰、玉似的脖頸上,都說懷孕會讓女人變醜,到了陳嬌這裡,她反而比之前更嬌豔嫵媚。
李牧挑開羅帳,坐在了她身邊。
陳嬌一眼都沒看他,小手放在肚子上,繼續給孩子講故事。
她神色溫柔,李牧一邊聽她講,一邊也將手放了過去。
陳嬌的肚子很大了,李牧剛將手放上去,就感覺到了裡面孩子的動作,不知是小手還是小腳頂了下肚皮。這是李牧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他有些興奮,剛要問孩子的動作會不會讓陳嬌不舒服,就聽陳嬌好像說到了“老虎”。
李牧眼簾微動,看著陳嬌的肚子,真正開始聽她在講什麼。
陳嬌徑自講的開心:“老虎爹爹跪下來向老虎娘親賠罪,老虎娘親不肯原諒他,老虎爹爹苦苦哀求,說:‘夫人,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老虎娘親哼道:‘孩子在我肚子裡,與你無關,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
李牧扯了扯嘴角,不是獅子不是豹子,她單單用老虎指代他,是從姑母那裡知道他的小名了?
陳嬌繼續講故事:“老虎爹爹聽了很不高興,說:‘怎麼不是我的孩子,他生下來肯定會喊我爹爹。’老虎娘親又哼了一聲,揪著老虎爹爹的耳朵罵道:‘做夢吧,我的孩子絕不會叫你爹爹。’於是他們倆就打了一個賭,如果孩子肯叫老虎爹爹爹爹,老虎娘親就原諒老虎爹爹,否則就將老虎爹爹趕去另一個山頭。”
李牧失笑,又是揪耳朵又是趕去別的山頭,她還是在生他的氣啊。
陳嬌的故事已經到了尾聲:“過了幾天,老虎娘親生了一隻小老虎,小老虎虎頭虎腦的特別可愛,老虎爹爹一直守在小老虎身邊,教小老虎喊他爹爹,可小老虎跟娘親一條心,就是不肯喊他。老虎爹爹打賭輸了,賴賬不肯走,老虎娘親就帶著小老虎一起將他趕下了山,再也不許他上來。”
李牧回頭看陳嬌,無奈道:“這麼狠心?”
陳嬌沒理他,一手扶著肚子,慢慢背對他躺下了。
李牧躺下去,從後面摟住她肩膀。
沒等他開口,陳嬌冷聲道:“大人不是說了,我沒恢復記憶,你與我親近會良心難安?”
李牧胳膊一僵,巧舌如簧似他,此時竟也無言以對。
“拿開,壓到我了。”陳嬌閉著眼睛道。
李牧隻好收回手。
陳嬌提醒他道:“我現在一晚要醒好幾次,大人最好還是去廂房睡,免得睡不安生。”
李牧馬上道:“無妨,你懷孕這麼久,我一直沒能陪在你身邊,現在理該照顧你。”
陳嬌撇撇嘴,打個哈欠道:“那我先睡了。”
李牧看著她被紗衣籠罩的單薄肩頭,柔聲道:“好,我去熄燈。”
“留一盞,起夜用。”
“嗯。”
內室暗了下去,陳嬌安心地睡了,她大著肚子,不怕李牧做什麼。
李牧剛剛是想與她親近的,哪怕隻是摟著溫存片刻,但,陳嬌冷言冷語,澆滅了他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