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在邊關整頓半月,凱旋。
平西侯府上下喜氣洋洋,爺仨歸來這日,陳嬌隨著太夫人、衛氏等一起在前院等候。
不用擔心兒孫的安危了,太夫人終於又有心情挑陳嬌的刺了,掃眼陳嬌的肚子,太夫人嘆著氣道:“哎,也不知我這輩子還能不能抱到重孫。”
在場就陳嬌一個孫媳婦,所有人都朝陳嬌看來,陳嬌垂著眼簾,心中隻有對陸煜的期盼。
終於,門房高興地跑過來,說爺仨已經進了巷子!
太夫人第一個站了起來,領著眾人往外趕。
陳嬌以兒媳婦的身份站在婆母衛氏身後,眼睛緊緊地盯著門口。
噠噠的馬蹄聲停了,男人們跳到地上,都是魁梧挺拔的身軀,雙腳觸地發出的聲響,沉穩有力。平西侯最先進門,陸煜、陸煥分別跟在父親左右,陳嬌目不轉睛地看著陸煜,隻覺得他那一身鋼甲都比另外兩人的明亮耀眼。
陸煜也第一個看向了他的小妻子,隻是一眼,他就看出陳嬌瘦了。
整整五個月的分別,兩人都壓抑了太多的思念,卻不得不在眾人面前克制。但那種眼神痴纏,誰又看不出來,太夫人、衛氏都很膈應,陸煥笑著陪母親說話,一眼都沒有再看那個他曾經很喜歡但已經成了他嫂子的小表妹。
表妹說得對,大哥是英雄,在他嫉妒怨恨大哥,在他自不量力的時候,大哥仍然願意舍命救他。
輸給大哥,陸煥心服口服,若他再惦記表妹,便是豬狗不如。
“行了,你們兄弟先回房換身衣服罷。”好公公平西侯看出長子冷峻臉龐下隱藏的焦灼,開口道。
“是。”陸煜領命,站了起來。
陳嬌看向婆婆,這個時候,婆婆都會安排兒媳婦去服侍兒子的。
衛氏卻徑自與太夫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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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嬌再偷眼瞧陸煜,陸煜還在椅子前站著,分明是在等她。
就在陳嬌猶豫要不要直接隨陸煜走的時候,三夫人笑眯眯地道:“嬌嬌還愣著做什麼,雲崖辛苦了一路,你去照顧照顧。”
陳嬌臉一紅,朝三夫人點點頭,小媳婦似的湊到了陸煜身邊。
陸煜轉身往外走,她一步一步地跟著。
從正院到夫妻倆的小院要走一盞茶的功夫,陸煜步伐很大,陳嬌要很費力地才能跟上,就這樣也是落後他一兩步。看著陸煜冷清的側臉,一身厚重的鎧甲,陳嬌突然有點委屈,什麼人啊,到底有沒有想她?
陳嬌賭氣地放慢了腳步。
陸煜就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立即回頭,眸似寒星。
陳嬌莫名心裡一慌,低頭掩飾道:“表哥走得太快,我跟不上。”
陸煜便折了回來,陳嬌以為他要遷就她的速度,未料陸煜竟然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陳嬌心都要飛出來了,急忙前後左右地張望,而就這麼短短的功夫,陸煜又往前走了一大段。
“放我下來,別被人看見。”陳嬌紅著臉埋在他懷裡,小聲地道。
陸煜一言不發,沒過多久,就抱著她跨進了夫妻倆的院子。紅杏等丫鬟都在外面等著迎接世子爺回府呢,冷不丁瞧見世子爺與世子夫人這般回來,丫鬟們都臉紅了,除了紅杏與另一個大丫鬟低頭留了下來以防主子們傳喚,其他小丫鬟都麻雀似的飛走了。
陳嬌已經沒臉見人了,小手懊惱地抓著他的鎧甲。
陸煜連走到內室的幾步路都等不及,將她放在東次間的榻上便壓了下來。
什麼叫相思成狂,這樣便是。
他發狠地扯著她的衣裙,陳嬌也不嫌棄他的鎧甲硌手了,笨拙地幫他卸甲。
從日上三竿到紅日當中,兩人都沒有分開。
正院那邊來請二人去赴宴了,紅杏緊張地在廊檐下通傳,陸煜聲音仍然發啞,頭也不抬地道:“說我腿傷發作,不去了。”
紅杏去回衛氏的丫鬟了,陳嬌焦急地往陸煜腿上看。
“騙他們的。”陸煜抬起她的下巴,又親了一口。
陳嬌失笑,也沒勸他恪守規矩,繼續懶懶地依偎在他懷裡。
“壞了。”陸煜撈起剛剛被他放在一旁的長命鎖,遞給她看,“替我擋了一箭。”
陳嬌愣愣地看著長命鎖上的窟窿。
她送陸煜長命鎖,隻是一份心意,與送護身符一樣,並未指望靠塊兒金牌就能替他免災,可沒想到,這塊兒長命鎖居然真的起了作用。臉貼著陸煜寬闊的胸口,陳嬌輕輕地摸金牌上的窟窿,眼裡一片溫柔。
一定是菩薩憐惜她,成全了這世她與陸煜的姻緣。
“沒事,你回來就好。”閉上眼睛,陳嬌心滿意足地道,小手緊緊地抱著他。
累了一上午,下午陳嬌睡得特別香。
陸煜帶著那塊兒破損的長命鎖,先求見母親衛氏,再引著衛氏去了太夫人的萬福堂。
“雲崖,你腿受傷了?”太夫人還是很關心大孫子的。
陸煜搖搖頭,取出那塊兒長命鎖交給兩位長輩看,同時解釋道:“這是我出發之前,嬌嬌親自為我戴上的,危險之際,如果不是這塊兒長命鎖擋在心口,我此時早已死在敵軍強弩之下。祖母、母親若是不信,可喚二弟過來,一問便知。”
太夫人久久無言。
衛氏後怕地盯著兒子的胸口。
陸煜起身,跪到了兩位長輩面前,言辭懇切:“祖母,母親,我這條命是嬌嬌救下來的,嬌嬌真心待我,也請祖母、母親看在她救了我的份上,真心接納她,從此咱們一家和睦,再無罅隙。”
衛氏茫然地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摸著長命鎖上的窟窿,忽的嘆了口氣,道:“都是命啊。”
她不喜歡陳嬌母女,送走了當娘的,兜兜轉轉,做女兒的又回來了。好在,陳嬌與她娘不同,是個福星。
“祖母知道了。”太夫人有多在乎陸煜這個孫子,就有多感激陳嬌送的長命鎖,與孫子的命比,之前的恩怨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但,太夫人還有個要求,扶起長孫,她笑眯眯地道:“若你年前能讓她傳出好消息,祖母就把她當寶貝疙瘩寵。”
陸煜:……
沒辦法,努力吧!
當天的晚宴上,陳嬌就感受到了太夫人、衛氏待她的不同,雖然還不至於像舅母那樣自然親昵,可也給了她很多笑臉。陳嬌很聰明,看眼陸煜,立即猜到陸煜做了什麼。
她很欣慰,又有一絲絲遺憾。
如果這世還有遺憾,她或許能夠再多留一段時間,如今,陸煜對她一心一意,陸煥也改了心性,就連太夫人、衛氏都開始對她好了,如此圓滿,圓滿得就像前面三世,她離開之前。
夜裡歇下,陳嬌破天荒地撒了一個大嬌,她要陸煜抱著她,一直抱著。
陸煜其實有些累了。回府之前他都在趕路,回府之後,上午他不要命似的疼她,下午陪家人應酬,剛剛還忍不住又與她恩愛了一次。可再累又如何,看著陳嬌依賴不舍的小眼神,她要什麼,他都會給。
“好像孩子。”靠著床頭,陸煜寵溺地捏了捏她秀氣的鼻尖兒。
“你喜歡嗎?”陳嬌枕著他結實的手臂,軟軟地問。
陸煜笑,低頭親她:“喜歡,至死不渝。”
從戰馬上摔下來的那一刻,陸煜滿腦都是家裡的她,他很慌很怕,怕他真不回去,她會一直哭。
男人溫柔地蹭著她的臉,陳嬌閉上眼睛,沉溺其中。
夜色越來越深,陳嬌先睡著了。
陸煜肩膀酸麻,顧不得緩解,先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回床上,放好了,陸煜剛要坐直,胸口突然傳來阻力,他低頭一看,她的小手竟然還攥著他的中衣。陸煜無聲地笑,看她一眼,再慢慢地將她的手放了下去。
肩膀不酸了,陸煜躺在她旁邊,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好像又不困了,隻想這麼一直看下去。
陳嬌又做夢了。
她夢見陸煜帶她去看西北的茫茫雪景,夢見他將她抱進草原上牧民居住的毡布穹廬,還帶她去了很多很多地方。在那個美好始終都是歡笑的夢裡,她與陸煜生了兩個女兒兩個兒子,女兒們像她,兩個兒子都是小冰塊兒,像陸煜一樣又冷,又漂亮。
那麼美的夢,陳嬌真不想醒。
可既然是夢,便總會有醒來的一天。
陳嬌睜開眼睛,菩薩微微含笑,慈悲地坐在對面凌空的蓮花臺上。
菩薩沒有說話,似是在給她回神的時間,或者,也擔心陳嬌會像上次一樣落淚。
陳嬌安安靜靜的,沒有哭。
她還是不舍,可她知道,她與陸煜已經圓滿了,陸煜與韓嶽他們一樣,都是她的前世,她不可能一直留在過去。
但,陳嬌有個疑惑。
“菩薩,既然有來生,那,我以後還有機會見到轉世的他們嗎?”陳嬌喃喃地問。
都說緣定三生,將來她重新做回國公府小姐了,身邊有沒有這些丈夫的轉世?
菩薩聲音溫柔,道:“天機不可泄露,去第五世吧。”
陳嬌:……
第94章
河西郡,平城,太守府。
一個穿青色衫裙的丫鬟接過前院管事送來的書信,看看信封上太守大人的親筆字跡,名叫碧荷的丫鬟輕蔑地笑了笑,回到堂屋後,她隨手將那封信放到桌子上,然後就坐下來繼續趴著打盹兒了。小姐在歇晌,太守的信而已,不值得她去打擾小姐。
內室,大紅色的羅帳內,陳嬌早就“睡醒”了,此時呆呆地躺著,正在目瞪口呆。
她這第五世,未免太過驚世駭俗!
原身陳嬌,身份十分尊貴,父親是當朝國舅,宮裡的皇後娘娘正是原身的親姑母。老皇帝年邁昏庸,陳國舅與皇後娘娘聯手把持朝政,就差將天下易姓為陳了。這是朝堂大事,國舅府裡,原身的母親隻是陳國舅的續弦,原身上面,除了幾位庶出兄長姐妹,還有一位嫡出的大哥,陳廷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