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煥對她死纏爛打,陳嬌知道委婉不管用,直接說了狠話。
陸煜隻是為了責無旁貸,陳嬌覺得陸煜很好拒絕,又不想與陸煜鬧得太僵,所以言辭委婉,可惜委婉不管用,她無可奈何,隻能再狠一次。
陸煜看她的眼神,登時變得要吃人一樣,陳嬌甚至能聽見他牙關緊扣的聲音。
“既然不喜,明說便可,何必兜兜轉轉?”
僵持很久,陸煜終於開口,聲音比嚴冬寒冰還冷。
他在發泄怒火,陳嬌此時解釋隻會往他的火上加油,幹脆移開視線,默默地看著地面。
陸煜握緊的拳頭也在她視野,然後,那青筋暴起的拳頭,隨著它的主人一起走了,步伐之快,帶起了一股風。
陳嬌嘆了口氣,人與人之間也是奇怪,原身對陸煜各種糾纏,陸煜不屑一顧,她與陸煜形同陌路,陸煜反而主動來提親了。
“嬌嬌,你大表哥跟你說了什麼,怎麼黑著臉走了?”等候多時的二夫人趕了過來,充滿不解地問。
陳嬌想,陸煜那麼孤傲的人一定不想他被人拒親的事讓更多人知道,便搖搖頭,找個借口敷衍了過去。
連大表哥也惹惱了,這下子陳嬌又開始縮在二房了,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意料之中的,她與孟七公子的婚事沒了後續,涼州城漸漸也有了她與劉恆的流言蜚語。
陸二爺得知劉恆幹的混賬事後,勃然大怒,可劉恆的父親是秦王,他若是一家之主,或許可以與秦王理論幾句,但他隻是平西侯的庶弟,陸二爺都不能保證兄長會為了外甥女出頭,因此,他隻能將這口氣壓在心底。
陸二爺開始暗中籌謀外放之事,但年底才能有準確消息,不是他今天想走明天就可以找到新官職的。
陳嬌從舅母口中知道舅舅有這個心,她就不急了,她才十四,明年隨舅舅外放了,再挑夫婿也不遲。
陳嬌住在侯府,每隔幾日還是得隨舅母去給太夫人請安的,不知是不是陸煜不想見她,陳嬌去萬福堂的時候,從未撞見過陸煜。
Advertisement
看不見更好,免得尷尬。
七月底,陸煥一人騎馬從京城回來了,風塵僕僕的,洗個澡就來二房找陳嬌,陳嬌避而不見。二夫人、親表哥陸潤自然替她找了個漂亮的借口,陸煥明知是表妹存心躲著她,卻也隻能接受,不能硬闖。
陸煥回來第二日,陳嬌就從舅母口中聽到個消息,陸琬找到婆家了,京城哪位國公家的公子,倒是挺門當戶對的。等平西侯同意婚事的書信遞過去,兩家先把親事定了,衛氏再帶女兒回來,隻等明年男方來涼州迎親。
八月裡,陸煥終於找到了見陳嬌的機會,這日陸二爺去當差了,二夫人受邀去別家做客,陸潤正在參加秋闱。
二房能攔陸煥的人都不在,陸煥喝退小廝丫鬟,直奔陳嬌的院子而來,走到院子裡,看見陳嬌從裡面走了出來。
四目相對,陸煥瞬間愣在了原地,目光復雜地望著陳嬌。
陳嬌第一眼就看出陸煥瘦了,然後,她在陸煥那雙灼灼的眼睛裡,察覺了一絲恨。
“二表哥找我何事?”陳嬌停在他幾步外,平靜地問。
陸煥想她啊,想得度日如年,但那些掏心掏肺的話,那快要燃燒他的瘋狂思念,都無法對著這樣一張冷淡疏離的臉說出來。
“聽說,二叔準備明年外放,表妹也要隨二叔離開?”過了很久,陸煥才問出了他最想問的。
陳嬌沒什麼好隱瞞的,點點頭。
陸煥笑了,笑得憤怒又難過,不顧丫鬟們在場,他聲音顫抖的問陳嬌:“我就那麼不好,你寧可去外地嫁了,也不想嫁我?”
剛知道涼州沒人再敢娶陳嬌後,陸煥是高興的,覺得自己有了機會,可很快他就從太夫人與母親的闲話中得知,二叔在準備外放,還說表妹也會跟過去。
陸煥再也忍不住了,衝過來找陳嬌問個清楚。
現在陳嬌承認了,陸煥心寒又憤怒,她心裡一點點都沒有他?他對她那麼好,都喂狗了?
就是喂狗了。
看著陳嬌毫不動容的臉,陸煥有了答案。
他冷冷一笑,不用陳嬌逐客,自己走了。
第83章
陳嬌再次見到陸煜,是在平西侯府的中秋家宴上。
衛氏母女還沒回來,大房那邊隻有平西侯父子三人,平西侯威嚴肅穆,不苟言笑,陸煜坐在他旁邊,父子倆儼然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像兩塊兒冰山,陸煥則一臉陰鬱,與以前愛說愛笑的他判若兩人。
太夫人覺得大孫子、二孫子最近都不太對勁兒,二孫子喜歡陳嬌而不得,太夫人是知道的,她不滿意二孫子喜歡陳嬌,但陳嬌識趣地拒婚她很滿意,隻有大孫子,藏得太深,太夫人幾次打探都探不出一絲口風。
陳嬌安靜地坐在舅母身邊,除了剛過來時往陸家兄弟那邊投了一眼,就再也沒有看過去了。
九月裡,陸二爺從吏部友人那裡得到了消息,他外放的事情基本準了,隻等年底正式調度。
陳嬌與二夫人都很高興。
秋闱要放榜了,陸潤胸有成竹,表現的很淡然,二夫人坐立不安,發榜前兩日,她實在心焦,帶著外甥女、兒子去寺裡上香了。
除了陸潤,隨行的隻有四個護衛,涼州治安太平,又有誰敢動平西侯府的女眷?
但就在一行人從寺裡出來時,有人攔在了他們的去路上。
陳嬌憤怒地瞪著對面手搖折扇的劉恆。
二夫人更是斥道:“二爺意欲何為?”
陸潤已經招呼四個護衛上前了。
劉恆掃眼自己帶來的二十個護衛,輕蔑地笑了笑,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封文書,遞給旁邊的小廝:“給他們念念。”
他的小廝恭敬地接過文書,取出信紙高高舉在面前,抑揚頓挫地念了起來。
原來那竟是一紙納妾文書,蘇州知府陳安收了劉恆聘禮,願送長女陳嬌予劉恆為良妾,婚期都定了,八月初二!
二夫人、陳嬌、陸潤都難以置信地盯著那文書。
劉恆笑道:“我這裡還有一份,陳姑娘,令尊的字跡、印章你當認得。”
說完,他命小廝將那份文書遞過去。
小廝趾高氣揚地將納妾文書送到陳嬌手裡。
陳嬌在涼州住了將近兩年了,陳知府給女兒寫過兩封家書,陳嬌對他的字跡沒有太深印象,但納妾文書上除了陳知府的字跡、印章、手印,還有蘇州縣衙批準婚書的大紅官印!或許這些都能偽造,但以劉恆的身份、陳知府攀權富貴的心,劉恆真想到這個毒計,他完全能弄到真的,有什麼必要弄假?
陳嬌全身發冷,千算萬算,沒想到這世的生父是個畜生!
她心如死灰,劉恆兀自笑道:“本來上個月就要派媒人去侯府走動的,但那陣子忙,一時走不開,如今已經耽誤那麼久了,咱們就不講究那些繁文缛節了,陳姑娘,隨我走吧。”
他話音剛落,拐角處就有四個轎夫扛著一頂花轎閃了出來。
這是要搶人啊!
陸潤氣憤難當,擋在表妹身前道:“劉公子,首先這文書真偽我們必須向姑父求證,再者,便是文書是真的,表妹堂堂知府之女,你一聲招呼不打就要奪她進門,置我們平西侯府的顏面於何地?”
劉恆但笑不語。
今日來逼良為妾,是他千算萬算的結果。翠湖被陸煜羞辱之後,劉恆深知陸二爺不會將外甥女送給他做妾,劉恆就派人帶著信物去了一趟蘇州,先抓了陳知府一個把柄,再恩威並施要陳知府同意婚事。陳知府很識趣,前腳收了聘禮,後腳就籤了這文書。
拿了文書,劉恆就安心等著了,父王這個月要回京,他早就知道,父王走後,他就隻需再等陳嬌離開侯府了,畢竟,平西侯府可不是他能擅闖之地。同理。隻要他現在擄走了人,平西侯也不敢再闖進王府抓人,公然得罪平西侯,父王大概會不高興,但父王回來時,陳嬌早是他的人了,父王再罰又能如何罰他?
“動手。”一句廢話都沒有,劉恆退到護衛身後,冷笑著下令。
劉恆帶了二十個護衛,平西侯府這邊,丫鬟小廝護衛算上陸潤,也不夠二十人,更何況隻有四個護衛與陸潤會功夫。
陸潤主攻科舉,身手勉強能同時應付兩個王府護衛,杯水車薪。
很快,陸潤與四個護衛就都被劉恆的人制服了,男人都倒了,二夫人與丫鬟們更護不住陳嬌,二夫人哭得撕心裂肺的,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外甥女被劉恆的人拖走,捆住手腳捂住嘴,塞進了那頂納妾才用的花轎。
“走!”怕陸潤派去通知平西侯的人比他先回城,劉恆騎在馬上,一次次催促轎夫們快跑。
陸潤當然要派人去侯府報信兒,然而劉恆將二十個護衛都留了下來,團團圍住陸潤幾人,陸潤衝不出去,忽然靈機一動,朝躲在遠處看熱鬧的香客發出懸賞,第一個將消息送到平西侯府的人,賞銀百兩!
香客們馬上就有跑起來的,劉恆的護衛馬上又威脅了一番。
香客們又不敢跑了,王府他們得罪不起啊。
但一百兩銀子太誘人了,香客後面,有個灰衣漢子假裝往寺裡走,再繞個彎疾奔而去。
灰衣漢子不會功夫,但他身強體壯,劉恆一行人吹著喇叭扛著花轎進城不久,灰衣漢子也跑過來了,一路氣喘籲籲地打聽平西侯府在哪兒,拐過無數大街小巷,終於來到了平西侯府門前。大汗淋漓,他對侯府外面的侍衛說出了此事。
侍衛一聽,直接去稟報今日恰好留在府裡的陸煜了。
陸煜不在書房,被太夫人叫去訓話了,無非是勸他早日成家之類的。
陸煜面無表情地聽著,敷衍溢於言表。
侍衛剛露出身形,陸煜立即站了起來,神色凝重地朝外走去。普通俗事都是管事派人通傳,能讓侍衛直接衝進來的,隻有邊關戰報。
“世子,門外有一壯士自稱是受三公子所託,稱秦王府二爺仗勢欺人,強行將表小姐擄上花轎,以妾禮帶回王府了!”
陸煜聞言,眸冷成冰,越過侍衛就朝外奔去。
“雲崖!”太夫人拄著拐杖追出來,厲聲喝道:“你去哪兒!”
陸煜就像沒聽見一樣,利箭般穿過重重庭院,衝到養馬房解開自己的戰馬,翻身而上。
秦王府與平西侯府隻隔了兩條街,劉恆這邊,進了城後,他命轎夫繼續加快腳步,但他又非要擺出光明正大納妾的架勢,吹吹打打地便惹來了百姓的圍觀。道路多多少少受阻,速度就慢了下來,陸煜趕過來時,轎夫們剛好從巷子另一頭轉了過來。
劉恆騎在馬上,認出對面鬼煞似的陸煜,暗道不好,朝位於兩人中間的守在王府門口的四個侍衛一聲大吼:“陸煜意圖行刺,攔住他!”
王府侍衛得令,抽出腰刀就朝陸煜衝去。
與此同時,劉恆催命似的叫轎夫們往王府衝,隻要衝進家門,他就不信陸煜敢殺進王府!
但區區四個王府護衛又怎是陸煜的對手,四人彎腰齊齊砍向陸煜的戰馬,陸煜長鞭一甩,直接卷走了四人手中的大刀,力道之猛,就連那四個護衛都被武器脫手時的勁道往前一帶,不受控制地撞在了一起。
戰馬自有靈性,直接從四人頭頂越了過去。
轎夫們已經衝到王府門前就差往裡拐了,如今見駿馬迎頭撲來,有活活要踩死他們之勢,四個轎夫想也不想地就丟了肩上的花轎,兩個往左兩個往右撲滾了出去。
前面的轎夫先扔的,花轎也是前面先撞地,那一瞬間,手腳被縛的陳嬌沒有任何準備,轉眼就被甩出了花轎。她在花轎裡面本就是倒著的,現在跌出來,全身幾乎同時著地,陳嬌隻來得及用雙手護住了臉。
身體剛停下來,顧不得感受痛楚,頭頂突然響起一道駿馬嘶鳴,陳嬌驚恐地抬起頭,就見兩隻黑黑的鐵蹄從頭頂上方一尺之處生生地轉了個方向,駿馬的前半身也跟著轉了過去,露出馬背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