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煜無奈,隻好脫了長靴,盤腿坐到了陳嬌下首。
這局剛剛開始,陸璎摸了一手好牌,吃一次碰一次就等著胡了。
陳嬌打了一張,正是陸璎要的。
陸煜抿了下唇,想到她剛剛藏牌的動作,故意沒吃,然後他去抓牌,居然抓到了同一張。這張留著,陸煜打了一張闲牌。
“碰!”陸煥高興地替陳嬌叫道。
陸煜又難以察覺地抿了下薄唇,剛剛,他真沒有看陳嬌的牌,打出她想要的,隻是無心之舉。
陸琬不信,嘟嘴抱怨道:“大哥該不會跟二哥一樣,偏心表妹吧?”
陸煜不屑解釋,垂眸看自己的牌,面冷如霜。
陳嬌卻知道,陸煜是四位公子裡最不待見她的,絕不會幫她作弊,因此,陳嬌心安理得地碰了。陸煥從陳嬌身後爬過來,瞅瞅哥哥手裡的牌,笑著解釋道:“那張大哥真沒用。”說完,陸煥幹脆就坐陳嬌與兄長中間了。
陸煜不屑作弊,陸煥屑啊,等到陳嬌要打陸煜的胡牌時,陸煥趕緊攔住她,一本正經地道:“這張留著當搭子,你打那個。”
陳嬌手裡的牌是新抓來的,一點用都沒有,陸煥的表現太異常,陳嬌馬上懂了,但她還是將牌打了出去。
陸煥大聲嘆了口氣。
陸煜推牌,胡了。
哪有明知道下家要什麼牌還繼續打出去的呢?陸琬瞅瞅對面風姿卓然的大哥,再看看長了一張勾人臉的陳嬌,陸琬忽然懂了,一邊數銀瓜子一邊似笑非笑地道:“二哥不懂了吧,換成你,表妹絕對不會給你點炮。”
陸煥一愣。
陸煜心中微動,難道,陳嬌對他有那種意思?不過,她初來那天,確實與所有來家中做客的閨秀一樣,偷偷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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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我表妹也會點,她一手條子,留二餅根本沒用。”親妹妹暗示他不如大哥招表妹喜歡,陸煥很不高興,啪地將陳嬌面前的牌都按倒了,陸琬、陸珍一看,果然如陸煥所說,陳嬌並非故意點炮。
陸煜也看見了,剛要將位置讓給二弟,陳嬌忽然對陸煥道:“二表哥替我打吧,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算了,今天不玩了。”陸珍也很氣陸琬剛剛的話,明著取笑表妹存心討好大哥,太過分了。
陸珍當然站在親表妹這邊,穿好鞋子,挽著陳嬌一起走了。
“我送你們!”陸煥巴巴地追了出去。
陸璎還沒回來,方桌旁隻剩陸琬、陸煜兄妹倆面對面坐著。
陸煜沉著臉教訓妹妹:“身為侯府嫡女,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陸琬從小嬌慣,絲毫不怕兄長,撇著嘴道:“她哪裡像客人了?我看她脾氣比我還大,開個小玩笑而已,她說走就走,一點都不給我面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咱們家的嫡出大小姐,一個知府家不受寵的女兒,她傲什麼傲?”
“怎麼了?”陸璎解手回來了,見牌局居然散了,她不明所以地問。
堂妹在場,陸煜不好再教訓妹妹,起身離去。
回房路上,陸煜的腦海裡,莫名浮現出陳嬌清冷的臉,以及她敷衍弟弟時的違心淺笑。
這個小表妹,確實有點傲啊,連弟弟都看不上。
第73章
姑娘們吵吵鬧鬧的,過年了。
世子爺陸煜恰是正月裡的生辰,男子二十及冠,乃一大事,平西侯府年前就將請帖送了出去。
陸家的兄弟姐妹們要為陸煜準備及冠禮,陳嬌作為表妹,當然也得表示一番。
表姐陸珍準備的是她親手繡的香囊,陳嬌記得原身當初送的也是貼身繡件,送是送出去了,最後卻出現在了陸煥身上,足見陸煜有多嫌棄她。陳嬌可不想自取其辱,思來想去,陳嬌請表姐陪她出了一趟門,挑個鋪子買了一方砚臺。
陸煜生辰這日早上,三房人都去太夫人的萬福堂用飯,太夫人還沒出來,孩子們先送起禮物來。
輪到陳嬌,她雙手捧著匣子走到陸煜面前,笑著道:“祝大表哥雲程發軔,福壽雙全。”
“多謝。”陸煜淡淡道,接過了匣子。
陳嬌是最後一個送禮的,禮畢,陳嬌退到了陸珍身邊。
散席後,陸煜走在前面,長隨阿金捧著一堆禮物跟在身後,陸煥興高採烈地跑過來,要看兄長都收到了什麼。來到陸煜的清風堂,陸煜徑自坐了一側主座,對擺在桌子上的禮物興趣寥寥,陸煥坐在他對面,先把陳嬌送的匣子抓了起來。
打開後,看到裡面雖然文雅卻普普通通的端砚,陸煥有些失望,喃喃自語道:“表妹這麼破費做什麼,繡個荷包、香囊的多好。”繡了,他就向大哥討過來,大哥肯定會答應。
陸煜看眼那端砚,想到陳嬌送禮時微笑卻客氣的小臉,並不奇怪,畢竟小姑娘本就沒想過要親近他們兄弟。
剩下的禮物就不值得一一翻看了,陸煥靠在椅背上,摸了會兒端砚匣子,小聲對兄長道:“大哥,你說表妹為什麼總是冷冰冰的對我?我沒得罪過她吧?”他喜歡這個表妹,也希望表妹喜歡他,天天對他笑。
知好色而慕少艾,陳嬌小小年紀已出落得美貌非常,陸煜能理解弟弟對陳嬌的痴迷,但他不想弟弟繼續傻下去。
“她對你冷,未必是因為你得罪了她。”喝口茶,陸煜簡單道。
陸煥盯著他:“那是為什麼?”
陸煜一針見血:“也許她隻是不喜歡你。”
陸煥:……
不喜歡就不喜歡,他繼續對表妹好,表妹總有喜歡他的那一天!
過了元宵節,平西侯要去巡視邊關,出發時,同時帶走了長子陸煜。
侯府裡少了一個陸煜,對陳嬌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隻有陸煥繼續黏著她,陳嬌躲不開他,漸漸也就習慣了,隻要陸煥不動手動腳,陳嬌多給他看幾眼也沒關系。
春暖花開,侯府花園裡沉寂一冬的花草樹木紛紛泛綠了,青嫩的顏色令人賞心悅目。小姑娘們蝴蝶似的在花園裡穿梭起來,陳嬌看中一棵長在水畔的紅梅,與眾人打過招呼後,她讓紅杏取來畫架,單獨坐在池畔作畫。
紅杏遠遠地站在樹蔭下,隨時等候主子使喚,過了會兒,看見陸煥來了,紅杏剛想提醒主子,陸煥先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紅杏笑了笑,低頭回避。
陸煥躡手躡腳地靠近陳嬌。
陳嬌沉浸在作畫中,不知道他來了,畫著畫著,脖子上忽然有點痒,陳嬌一手持筆一手輕輕地撓了撓脖子。不痒了,她繼續畫,但才畫一筆,脖子又痒了。
陳嬌覺得奇怪,一邊摸脖子一邊回頭。
陸煥蹲在後面,咧嘴朝她笑,露出一口白牙,手裡還轉著一根狗尾巴草。
伸手不打笑臉人,陸煥笑得太燦爛,陳嬌就沒生氣,轉過頭提醒道:“你要看就看,不許搗亂。”
陸煥就坐在了她旁邊。
陳嬌眼裡隻有對面的紅梅與畫架,陸煥歪著腦袋目不轉睛地看她。
“二哥過來,陪我們放風箏!”
花園另一側,陸琬在找親哥哥了。
陸煥不想去。
陳嬌勸道:“去吧,不然二表姐看見你在我這裡,又要生我的氣了。”
陸煥摸摸脖子,歉疚地道:“她不懂事,你別理她。”是他心甘情願討好表妹,妹妹卻總誤會表妹勾引他,別說陳嬌不愛聽,陸煥也不愛聽。
陳嬌笑而不語。
陸琬的聲音越來越近了,陸煥無奈地站了起來,對陳嬌道:“我待會兒再過來找你。”
陳嬌看著自己就快完成的畫卷,心想,她要快點畫完,畫完馬上回去。
陸煥走了,這邊又安靜了下來。
紅杏有點困了,不知主子還要畫多久,她坐在樹下,背靠樹幹打起盹兒來。
陸煜一身白衫緩步走過來的時候,透過嫩綠的稀疏花枝,看見湖邊有個作畫的姑娘。小姑娘背對著他,看身形像三妹陸璎,而三妹確實是妹妹當中最喜字畫的一個,陸煜便先朝這邊走來。他剛回府不久,離家兩個月的陸煜,想家裡的兄弟姐妹了,聽母親說弟弟妹妹都在花園,他換完衣服就過來了。
男人越走越近,陳嬌還當陸煥回來了,便沒有理會,快速而認真地畫完了最後一筆。
畫好了,那腳步聲也到了身後十幾步外。
陳嬌放下畫筆,回頭看去。
當她轉過來的那一瞬,陸煜立即停了腳步,心裡百轉千回。他與這個表妹不曾有過什麼交談,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現在他誤會她是三妹才靠近,陳嬌會不會覺得他是專門來看她作畫的?
為了避免她產生這種念頭,陸煜神色冷峻,皺眉道:“我以為是三妹,打擾了。”
說完,不等陳嬌回話,陸煜轉身就走。
陳嬌既驚訝陸煜的歸來,又被男人的冷臉氣到了,他那是什麼態度,看見是她就皺眉,仿佛她故意讓她錯認似的!
短暫的不悅後,陳嬌也就不想了,撐著地站了起來,誰料剛站直,天地突然一陣旋轉……
已經走出幾步的陸煜,忽然聽見一聲悶響,聲音出現的太奇怪,陸煜側身,就見剛剛還坐著的陳嬌居然倒在了草地上,一身粉裙鋪散,如桃花落地。
陸煜幾個箭步衝了過來,跪在陳嬌身邊,將昏迷的姑娘扶了起來,一手就去探她鼻息。
他的手指還沒碰到陳嬌,陳嬌自己醒了,睜開眼睛,頭頂是藍天白雲,還有一張俊美嚴肅的臉。
陳嬌茫然地看著陸煜,杏眼霧蒙蒙的。
陸煜忽然覺得,這樣的表妹很陌生,她不再是那個莫名驕傲的表小姐,而是一個生病暈倒的普通小姑娘,需要人安慰。
“你,剛剛暈倒了。”陸煜低聲道。
陳嬌眨眨眼睛,記起來那陣天旋地轉了,她揉揉額頭,試著自己坐正,好像,又沒事了。
“多謝大表哥。”理了理裙擺,陳嬌低頭道謝。
嬌弱需要照顧的小姑娘,又變成了客氣疏離的表小姐。
陸煜不是陸煥,他絕不會做那種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事,立即起身走了。
“大哥?”幫妹妹放完風箏的陸煥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恰好看見兄長從陳嬌身邊走開,他雙眼發亮,高興地喚道。
陸煜朝弟弟點點頭,道:“我來找你們,方才路過此處,看見她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