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獅需要兩個人一組,霍英的搭檔叫趙熊,兩人差不多一起進的賀家,從小一起習武一起舞獅,早就養成了默契。
霍英舉著獅頭、趙雄撐著獅尾,兩人仿佛隻是隨便抬了下腳,人已經雙雙落到了梅花樁上,還做了個雄獅上山後仰頭打哈欠的動作。
賀威笑了,與自己的搭檔也跳了上去。
接下來,霍英做什麼動作,賀威就跟著學什麼動作,眼睛看著一側,腳下是拔地而起的樁子,一個踩空就有可能受傷,容不得他分心。
正房這邊,凜哥兒知道兄長今日要學樁上舞獅,骨子裡流著賀家血脈的男娃娃,非常想看。
“娘,我想去看大哥舞獅。”凜哥兒乖乖地來求母親批準。
陳嬌也挺好奇賀家的舞獅的,再加上她想改善與賀威的關系,陳嬌就牽著凜哥兒一塊兒去了。
日上三竿,練武場這邊,教完一套動作的霍英,與趙雄跳到地上,在地上指導兩個少年的細微動作。
“眼睛眨得再快些,慢吞吞的像個娘們!”手裡甩著小棍子,霍英大聲呵道。
獅頭的眼簾是可以上下活動的,賀威連忙加快速度。
一套動作下來,兩個少年郎還是很生疏。
“英哥,你再做一遍。”重回地面,賀威摘下獅頭,兩手拄著膝蓋,大汗淋漓地說。
霍英朝趙雄使個眼色。
趙雄馬上拎著他們紅色的獅頭走了過來。
兩人跳上樁子,舞到一半的時候,陳嬌與凜哥兒到了。
舞獅正在激烈處,一旁的兩個鼓手心無旁騖地繼續揮舞著鼓槌,樁子上,霍英看到陳嬌,目光一寒,加快腳步往前行進,身後趙雄默契地跟著。到了梅花樁邊緣,獅頭一揚,大紅色的雄獅直朝陳嬌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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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哥兒一頭撲到了娘親懷裡,陳嬌下意識地捂住兒子腦袋,但此時想躲也來不及了。
震天的鼓聲中,紅色的雄獅落到了陳嬌面前,獅頭幾乎貼上陳嬌的臉,塗成綠色的巨大獅眼仿佛都活了,威嚴地注視著這個膽敢擅闖他地盤的小婦人。
意料之中的碰撞並沒有到來,陳嬌心有餘悸地抬起頭。
與此同時,巨大的獅頭也被裡面的男人摘了下來,露出一張冷冰冰的臉。
二十三歲的獅王,劍眉星目,黑眸凌厲地盯著她。
霍英霍英,人如其名,英氣逼人。
陳嬌的心,突然狂跳起來,撲通撲通。
第53章
“你來做什麼?”霍英將獅頭丟給趙雄,目光不善地盯著陳嬌。
整個賀家上下,隻有霍英敢用這種態度對待陳嬌,雖然是養子,但賀錦昌死後,霍英就再也沒叫過陳嬌“母親”。
陳嬌突然不敢直視這個男人的眼睛。
“我,我來看威哥兒練武。”摸著凜哥兒的腦袋,陳嬌快速看向繼子賀威,掩飾那莫名的慌亂。
“練武場不是女人待的地方。”霍英冷聲道。陳嬌害賀威不是兩三次了,以前霍英盡量避免當面與陳嬌起衝突,但這次賀威險些溺水身亡,霍英連半夜將陳嬌丟到湖中的事情都做出來了,已經徹底撕破了臉皮,霍英不想再忍陳嬌分毫。
陳嬌不高興了,練武場而已,憑什麼男人可以來女人就不能來了?而且菩薩給的記憶裡,原身就隨亡夫來過練武場觀賽。
陳嬌很欣賞霍英信守承諾保護賀威的義氣,今日親眼所見,陳嬌也被霍英在梅花樁上行動自如的矯健身手乃至他英氣的容貌驚豔,但那不代表陳嬌就會乖乖地順從。
“賀家何時定了這種規矩?”陳嬌終於看了霍英一眼,她沒有生氣,隻是平靜地詢問。
霍英抿了下嘴。
陳嬌不想與他爭執,領著凜哥兒走向賀威:“威哥兒,你三弟想看你練武,我就帶他過來了。”
賀威看向凜哥兒。
凜哥兒仰著腦袋,桃花眼亮晶晶地望著兄長。
賀威摸了摸後腦勺,然後少年郎板著臉,很是冷漠地道:“看就看吧,離遠點,不許出聲。”
頗有當家大哥的氣勢。
旁邊一個弟子立即去屋裡搬了兩把椅子出來,放在東廂房的屋檐下,曬不到太陽。
陳嬌與凜哥兒坐了過去,凜哥兒不要坐,站在母親兩腿中間,期待地看著梅花樁。
霍英嚇不走陳嬌,也沒有道理趕,就當陳嬌不存在,示意賀威再次上樁。
賀威內心還是很在意繼母的,少年郎有心在繼母面前表現,跳上樁子後,賀威步伐都比剛剛利落了幾分。但,賀威的搭檔鄭大福隻是一個普通的十六歲的少年郎,他很少有機會見到賀家主母,今日得見,鄭大福便被陳嬌天仙似的美貌吸引了,總忍不住偷偷往那邊看。
梅花樁是多麼危險的地方,不分心都可能摔下來,分心了……
一腳踩空,鄭大福身子一歪便栽了下去,獅頭獅尾相連,賀威被他牽扯,人也失去了平衡。
陳嬌花容失色,緊緊閉上了眼睛。
“大哥!”凜哥兒害怕地叫道。
萬幸,兩個少年郎練了兩年梅花樁的基本功,摔得次數多了,熟能生巧,身體在半空靈活地翻轉,鄭大福準確地落在了兩根柱子中間,賀威的位置不巧,落地時小腿撞到旁邊一根矮柱,疼了一下。
“沒事吧?”霍英沉著臉問。
鄭大福低著腦袋,不敢看他。
賀威搖搖頭,受點傷不算什麼,他看眼繼母的方向,隻覺得丟人。
“大哥撞到腿了!”凜哥兒眼睛尖,注意到了。
腿可是舞獅人最重要的部分,陳嬌聽了,立即跨下臺階趕到賀威身邊,要看賀威的腿。
賀威紅著臉往後退:“我沒事……”
論關系,兩人是母子,論心裡的感覺,陳嬌更想把賀威當弟弟,這時候可不必講究什麼規矩,陳嬌蹲下去,一手攥住賀威的腿,一手就將他寬松的褲腿往上提。賀威自幼練武,小腿很強壯,陳嬌卻隻看見了一塊兒擦傷,破皮了,沒有出血。
“真不疼。”賀威彎下腰,將褲腿放了下去。
陳嬌松了口氣,站起來,心疼地叮囑賀威:“小心點。”
梅花樁真的太危險了,她在一旁看都懸著心。
賀威長得與陳嬌差不多高,看著繼母溫柔的眼眸,賀威徹底陷入了迷茫,繼母,真的變好了嗎?
“請太太離開。”一直默默旁觀的霍英,突然出聲。
陳嬌皺眉,盯著他問:“我在這裡妨礙你了?”
霍英看著小婦人那張狐媚的臉,再看眼心虛低頭的鄭大福,霍英便篤定,這女人是故意來這邊媚惑人的,她當然看不上鄭大福,但鄭大福分心掉下樁子,賀威就跟著有危險,讓賀威受傷,正是毒婦的目的。
霍英給鄭大福面子,沒有說出真正原因,隻側身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我霍英傳授武藝時不喜女子在場,太太若執意不走,便請太太教導威哥兒,我告辭了。”
陳嬌氣得咬牙。
“娘,我不想走。”凜哥兒委屈地道。
霍英看眼男娃,道:“凜哥兒可以留下。”
凜哥兒也是賀家的子孫,霍英並不仇視這個孩子。
凜哥兒傻傻地笑了。
院子裡其他人,都盯著陳嬌。
陳嬌再也不覺得霍英好看了,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她轉身就往外走,丫鬟秋菊迅速跟在身後。
毒婦走了,霍英讓凜哥兒站在一旁,他繼續教導賀威。
那邊陳嬌悶悶的,她能理解霍英敵對她的原因,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驅逐,她真的很氣。
“太太,霍英越來越不把您放在眼裡了,大少爺天天跟他在一起,耳濡目染,時間長了,大少爺肯定也越來越不孝敬您。”秋菊很是打抱不平地道。
陳嬌聞言,對霍英的憤怒立即變成了對秋菊的警惕。
霍英是好人,說好人壞話的人,品行就值得懷疑了。
陳嬌身邊一共四個丫鬟,春蘭、夏竹、秋菊、冬梅,可惜菩薩給的記憶中並沒有告訴陳嬌,四女裡被賀錦榮收買下毒害她的是誰。
“等著瞧吧。”陳嬌敷衍地道,沒有暴露自己真正的想法。
主僕倆繼續前行,走到東院與正院相連的月亮門前,迎面跨過來一道魁梧的身影。
“二爺。”秋菊低頭行禮。
賀錦榮點點頭,笑著問陳嬌:“嫂子去練武場了?”
賀錦榮的眼睛細細長長的,笑起來就像眯成了一條線,早飯時陳嬌覺得這人不怒自威,可此時此刻,陳嬌居然在賀錦榮的笑容裡看出一絲色眯眯,那是一種隱晦的覬覦,仿佛他對得到這個美人胸有成竹,因此不著急享用。
陳嬌想到了原身。
原身也知道賀錦榮對她有色心,但原身隻是長得狐媚,絕非水性楊花之人。賀錦榮長得遠遠不如賀錦昌,原身半個眼珠子都看不上他,但為了利用賀錦榮解決霍英這個麻煩,原身聰明地與賀錦榮周旋,既不給賀錦榮便宜佔,又偶爾噓寒問暖拋個媚眼,吊著賀錦榮的心。當霍英失勢賀威斷腿,賀錦榮趁著酒意向原身求歡,得意的原身終於撕破臉皮,諷刺了賀錦榮一頓,這才招來殺身之禍。
霍英隻是防範她,賀錦榮才是陳嬌周圍最危險的人。
“凜哥兒非要看哥哥練武,我剛剛送他過去了。”陳嬌神色自然地道,“二爺也去練武場?”
賀錦榮點點頭,道:“有事與霍英商量。”
“什麼事?”陳嬌馬上問了出來,故意模仿原身的脾氣。
賀錦榮習以為常,笑著解釋道:“王員外過壽,家裡請人舞獅,我跟霍英商量商量派誰去。”
這等小事沒什麼好計較的,陳嬌朝他笑笑,先走了。
賀錦榮回頭,盯著陳嬌那把小腰,男人細長的眼睛裡忽的暴發出一股貪婪。他們兄弟二人,大哥無論什麼事上都壓著他一頭,半路還娶了個妖娆美豔的繼室,賀錦榮早就厭煩了妻子郭氏,大哥活著時他就肖想過這位小嫂子,大哥死後,賀錦榮對陳嬌更是勢在必得。
陳嬌花了三天的功夫,徹底熟悉了賀家的內外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