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早飯吃什麼?
“大哥,起這麼早。”西屋那邊,韓江推門出來了,意味深長地問。
韓嶽隻問:“早飯你想吃啥?”
韓江看眼對面的東屋,笑道:“我隨便,你問嫂子吧。”
韓嶽心想,他沒叫嬌小姐起來做飯都已經很體諒她了,再跑去問她想吃什麼,還不把她的脾氣養得更大?
弟弟不管用,韓嶽直接煮粥了,農家最常吃的苞谷粥,粥好了,韓嶽準備炒盤花生米的時候,東屋裡突然傳出一聲輕輕的呼喚:“韓嶽。”
柔柔的女人聲音,第一次出現在哥仨的家。
韓江、韓旭都朝兄長看了過去。
韓嶽使喚二弟炒菜,他搓搓手,挑簾進去了,一進屋,發現炕上夫妻倆的被子都疊好了,炕褥也抹得整整齊齊,好像沒人坐過一樣,而他新娶進門的嬌小姐衣衫齊整地站在洗漱架前,看他一眼,然後垂下頭,小聲道:“我想洗臉。”
陳嬌當國公府小姐時就不用說了,來到林家,田氏是個勤快人,每天早上,都是田氏端著洗臉水去女兒屋裡,再喊女兒起床洗漱,買了丫鬟後,這活兒就交給了春杏,但春杏要等陳嬌回門時,再帶過來的。
現在,陳嬌就是希望韓嶽幫她打洗臉水進來,不然,她臉都沒洗,不好意思出去見人。
韓嶽哪能猜到嬌小姐的心思,想也不想就道:“水缸在外面,你快點洗,該吃飯了。”
陳嬌咬唇,喊住已經轉身的男人,嗫嚅道:“你,你幫我打水。”
韓嶽難以置信地轉了回來,這女人,居然嬌氣到打水的小事都要人伺候?
陳嬌能感受他異樣的打量,別開臉,她為自己解釋:“我,我現在蓬頭垢面的,怎麼見人。”
韓嶽的視線,就落到了她的側臉上,那白白嫩嫩的臉蛋,比他洗過臉的都幹淨,哪裡有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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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嫌棄她事多,目光經過她紅紅的小嘴兒,韓嶽呼吸驀地一亂,想起昨晚他親她,她一開始還躲,後來就被他給摁住了,像隻跑不掉的嫩兔子,乖乖地給他吃。躲什麼躲,是她說要當他媳婦的,他不圓房她還不樂意。
腦袋裡想著不該想的,韓嶽什麼都沒說,走過來端起洗臉盆,出去舀盆水,再給她端回來。
陳嬌看看那水,試著探進一根指頭,然後就被冰回來了,疑惑地問:“沒有熱水嗎?”
韓嶽終於皺了皺眉,道:“我們都用冷水洗臉。”熱水敢情舒服,可燒水就要用柴禾,浪費。
陳嬌抿唇,但嫁雞隨雞,看出韓嶽沒有幫她燒水的意思,陳嬌就將掛著的巾子丟入水中,忍著寒涼將巾子打湿,再擰幹淨面。韓嶽站在一旁,親眼看見她從沾了涼水後,嬌小的身子就一直輕輕地哆嗦,仿佛昨晚。
真是,養得太嬌了。
“今天你且忍忍,明早開始燒熱水。”
丟下這句,韓嶽大步出去了。
陳嬌都快凍哭了,聽到這話,她尚未湧出的淚總算收了回去,手裡的帕子似乎也沒那麼冷了。
洗了臉,塗了一層茉莉花面霜,陳嬌呼口氣,終於跨出了東屋。
“嫂子。”
韓江、韓旭異口同聲地道,隻有韓嶽,彎腰站在灶臺前,低頭將炒花生米往碟子裡鏟呢。
陳嬌抬頭,發現這仨兄弟長得挺像的,不過因為年紀關系,一個比一個矮,但就算老二韓江,也比自家哥哥林遇高壯。
“二弟、三弟。”她客氣地喚道。
韓旭比較腼腆,韓江很熱情,示意陳嬌去飯桌旁坐,那裡四隻大碗都盛上粥晾著了,東邊兩隻,西邊兩隻。
“大哥嫂子坐這邊。”韓江再次催促嫂子坐。
陳嬌慢吞吞的,等新婚丈夫韓嶽先坐了,她才坐在了他身旁。
新娘子太美,韓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韓嶽咳了咳,以前二弟喜歡盯著林家女看,他懶得管,現在這女人是他媳婦,二弟再看就是不規矩。
韓江這才收斂。
韓嶽一邊喝粥,一邊默默觀察旁邊的嬌小姐,見她乖乖吃粥夾花生米,沒露出嫌棄樣,他還算滿意。
陳嬌在林家住了大半年,已經習慣喝苞谷粥了,雖然還是不喜歡,但今日讓她犯難的不是簡陋的粥菜,而是韓家的碗太大了,她喝不完。
“我,我吃飽了。”陳嬌低著頭說,這麼大人還剩飯,她很難堪。
“回屋待著吧。”韓嶽看眼她紅紅的臉,道。
陳嬌點點頭,請哥仨慢用,她起身回屋了。
“嫂子臉皮怎麼這麼薄了?”韓江奇怪地問,他印象中的林家嬌花,長得是花,脾氣隻比母老虎強點罷了。
韓嶽同樣奇怪,不過,臉皮薄總比臉皮厚強,雖然,她讓他打水時臉皮也挺厚的。
飯後,韓旭去私塾讀書了,韓嶽刷鍋煮豬食,讓韓江去把借來辦酒席用的桌椅碗筷都送回去。
陳嬌在屋裡炕上坐著,無所事事。
韓嶽喂豬時,豬圈裡兩頭肥豬一起哼哼起來。
陳嬌終於想起,早上她還沒小解,這會兒有點急。
這種事沒法忍,陳嬌硬著頭皮,再次走出了屋。
韓嶽站在豬圈前,餘光裡多了個穿紅袄的身影,他偏頭看了眼。
陳嬌低著頭朝茅房走去。
韓嶽收回視線。
農家茅房都一樣,林家的茅房新一點,但也改變不了什麼,陳嬌來鄉下最不習慣的,就是如廁。
她仰著頭,捂著鼻子,匆匆了事。
陳嬌出來時,韓嶽又看了她一眼,發現嬌小姐臉是白的。
怎麼著,這是又嫌棄他們家的茅房了?
喂完豬,韓嶽去茅房看了看,好吧,昨日來吃席的村人太多,裡面是比平時髒。
韓嶽就提了一桶水,仔仔細細將茅房打掃了一遍。
東忙忙西忙忙,日上三竿了。
韓江送完東西回來了,手裡拿著一串鮮紅的糖葫蘆。
韓嶽隨口諷了弟弟一句:“多大人了,還吃這個。”
韓江笑道:“我不吃,嫂子興愛吃,大哥你給送屋去。”
說著,他將手裡的糖葫蘆遞了過來。
韓嶽沉默,過了會兒才道:“以後別亂花錢了。”兩個銅板也是錢。
韓江覺得自己的大哥,不是一般的小氣,若不是英雄救美,這輩子八成都娶不到媳婦。
第10章
韓嶽拿著糖葫蘆進了屋。
陳嬌不喜出門,平時用看書、針線打發時間,但現在天冷,屋裡也隻是比外面強了點,陳嬌便坐在炕頭,雙腳插在暖暖的被窩底下,一手縮在袖子裡,一手翻書看。林伯遠家中有些藏書,多是四書五經,陳嬌也能看進去。
出嫁的姑娘不能輕易回娘家,唯一的朋友紅梅也嫁人了,陳嬌不看書,還能做什麼?
聽到韓嶽進來了,陳嬌回頭。
“二弟買的,五個銅板給三串,我們已經吃過了。”韓嶽站在炕沿前,將糖葫蘆遞給她。
陳嬌還挺喜歡吃甜食的,而韓嶽手裡的糖葫蘆,顆顆都很飽滿,周圍滾了一圈透明的紅糖。
“謝謝。”
既然兄弟倆都吃過了,陳嬌就沒有客氣,將書倒扣在被子上,她挪到炕沿前吃,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託著帕子接著,怕有糖渣掉下去。
女人長了一張櫻桃小口,吃起糖葫蘆來特別秀氣,韓嶽一口吞的山楂,她能吃好幾次,更不用提之前她認認真真咬掉糖片的樣子了。
韓嶽坐在一旁的炕沿上,見她吃著吃著忽然朝他看過來,韓嶽及時移開視線,瞅著她的書問:“在看什麼書?”
陳嬌咽了一下,道:“《春秋》。”
韓嶽沒聽說過,顧名思義,猜測道:“講春秋兩季的?”
陳嬌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見韓嶽不解地看著她,她輕聲解釋道:“不是,周朝時有個魯國,《春秋》講的就是魯國的國史。”
韓嶽對《春秋》講什麼並無興趣,隨口一問,卻讓她看了笑話,這讓他胸口有點堵。
“你看吧,我去劈柴。”
韓嶽站了起來,繃著臉出了屋。
陳嬌覺得,男人好像有點不高興,但她真沒有任何嘲諷之意。
盯著微晃的門簾看了會兒,陳嬌繼續吃糖葫蘆了。
後院,韓嶽挽起袖子,用力地揮著斧頭,他旁邊的地上,擺著幾截樹幹,都是山上枯死的樹,被韓嶽連根挖回來了,砍得整整齊齊再拿到鎮上去賣。
“大哥怎麼不多陪陪嫂子?”韓江搬著小板凳坐過來,納悶地問,給他一個天仙媳婦,他今天一天都不會出屋。
韓嶽一下一下地抡著斧頭,仿佛沒聽見弟弟的話。
陪什麼?一個是秀才家的嬌小姐,一個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家漢,沒什麼可談的。
“你跟珍珠怎麼樣了?”韓嶽忽然想起弟弟的婚事了,“婚期推延,她沒生氣?”
韓江笑道:“她都聽我的。”
韓嶽點點頭,女人就得聽話才行。
家裡還有一把斧子,韓江幫忙一起劈柴,不時往堂屋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