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她道:“我以後乖乖相親,阿娘的眼光差不了。”
褚琬聽她這麼說,起身撸了把她腦袋:“想明白就好,太晚了,去睡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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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兩日,下朝後,眾人出金鑾殿。
自從科舉舞弊案結束後,皇帝身子抱恙,早朝也隻是匆匆聽了幾份緊要的奏折就走。
大多朝堂的事都推到了顧景塵這裡,然而顧景塵是蕭韫的心腹,朝堂之事自然便也由蕭韫說了算。
因此,蕭韫近日比較忙,幾乎一下朝就腳步匆匆回瀾苑。
但今日例外,他居然慢慢悠悠地喊住顧景塵。
顧景塵正邊走邊跟幾個屬官談事呢,聞聲腳步停下來:“殿下有何吩咐?”
“無甚大事,許久未跟顧丞相喝茶了,今日可得闲一聚?”
這話聽得顧景塵雲裡霧裡的,且不說景王不是這種闲來無事邀喝茶的人,就說這句“許久未跟顧丞相喝茶”從何說起?
若是顧景塵沒記錯,幾日前,兩人還在茶樓裡下過棋談過事。
不過,景王殿下要喝茶,他自然不能推辭,得不得闲都得“一聚”。
遂,顧景塵行了一禮:“下官恭敬不如從命。”
既然是喝茶嘛,那多一個人也無妨,旁邊的國子監祭酒蘇雲平得知了,也過來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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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三人就這麼的乘馬車去了茶樓。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尤其是景王此人。顧景塵和蘇雲平心照不宣,也分明瞧見了他面上的“難以啟齒”,但兩人皆忍住沒問。
就等景王自己主動“啟齒”。
蕭韫喝了兩杯茶後,覷了覷老神在在看笑話的兩人,淡定自若地起了話頭。
“顧丞相新婚如何?”
顧丞相不緊不慢,一本正經道:“多謝殿下關心,下官婚後美滿,頗是知足。”
“......”
蕭韫默了默,手指敲打扶手,不動聲色地問:“就不曾與夫人起過爭執?”
聽到這裡,顧景塵也品出味兒來了。
殿下養的那小姑娘前兩日搬回梨花巷的事,他有所耳聞。彼時還以為兩人已商量好,但見殿下這兩日心情不佳,便大體猜到是鬧了矛盾。
今日,想必是取經來了。
不過顧景塵也沒什麼經驗,若要說唯一的經驗,那就隻有四個字“死皮賴臉”。但他堂堂顧丞相是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故而隻裝作不知道:“並未有過爭執。”
“........”
蕭韫忍了會,淡淡瞥了眼顧景塵這個老狐狸,索性直接問:“本王的事想必顧丞相有所耳聞,近日甚是煩懑,還請兩位出謀劃策。”
顧丞相自詡正經人,不好開口去出謀劃策旁人感情之事,便看向一旁的蘇雲平:“此事蘇大人有經驗,還請蘇大人不吝賜教。”
“......?”
正在喝茶聽曲的蘇雲平冷不防被點名,懵了懵。
他怎麼就有經驗了?
他跟他家夫人成親十載,感情好得很,連臉都未曾紅過。
但此時殿下看向他,實在是趕鴨子上架。
想了想,他道:“醫者常言“對症下藥”,敢問殿下,您與褚姑娘發生了何事?”
“........”
蕭韫語塞,他能說是因為自己騙了人家小姑娘?
自然不能。
見蕭韫面色微冷,蘇雲平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道:“前幾日下官看兵書,裡頭談到一計‘攻心為上’。下官以為,殿下不妨借來一用。”
“哦?”蕭韫問:“怎麼說?”
“攻心需循循為之,褚姑娘若是不願見殿下,殿下可寫信說些好話,一步步誘之。女子心牆如砂石,看似堅不可摧,實則糖衣炮彈便可破。”
蕭韫一聽,挺有道理。
不過,他幽幽掀眼:“誰跟你說她不願見本王?”
“......”
蘇雲平一不小心說漏嘴了,倒是忘了顧全殿下臉面。他訕笑道:“下官猜測而已,猜測而已。”
.
次日午時,阿圓練球回來,就收到了蕭韫送來的信。
跟信一起來的還有婢女桃素。
桃素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福身行禮:“姑娘。”
阿圓不想理她,這婢女心向著蕭韫她是清楚的。她慢吞吞下馬,摸了摸白蛟,讓小廝把白蛟牽回馬厩,然後抬腳進門。
桃素趕緊喊:“姑娘。”
“有何事?”阿圓轉身站在臺階上涼涼地睨她。
“姑娘,奴婢是奉公子之命過來伺候姑娘的。”這裡人多,桃素不好直言殿下,便以公子稱呼。
但阿圓聽了,不為所動:“你的主子既然是他,那你還是回去侍奉他吧,我當不起你侍奉。”
“姑娘。”
桃素急得跪下來:“姑娘若是不要奴婢,那奴婢也隻有死路一條了。”
這話倒也不全是作假。
打從兩年前被安排來伺候阿圓開始,她就知道這輩子的使命就是護褚姑娘。若是姑娘不要她,那她還能去哪?繼續回去做暗衛恐怕殿下也不會要她,那就隻能去邊疆做探子。
可邊疆的探子哪裡那麼好做?風餐露宿甚至還得以色侍人,她可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阿圓頓了頓,不理解桃素這話是何意,她能想象的便是蕭韫把人打發賣去那些低賤的地方。
便不大確定地說:“他....他興許不會如此。”
桃素沒說話,但她哀喪著臉,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阿圓沉默片刻,道:“罷了,你且起來吧,不過我再是不敢把你放身邊使喚,你去後院照顧糖酥和花糕吧。”
“奴婢多謝姑娘。”桃素磕了個頭,心下歡喜。
起身後,她猶猶豫豫地從懷裡掏出封信箋:“姑娘......這是公子吩咐奴婢送來的......”
阿圓冷眼橫過來,橫得桃素手抖。
她也不想啊,才取得姑娘的信任就做內奸,這事怎麼看都真麼討不著好啊。
但來之前殿下已經警告過了,事情必須辦好,不然沒她好果子吃。
桃素心裡苦得很,主子們鬧別扭,倒霉的就是她們這些下人。
她舉著信箋,小心翼翼道:“也是順道讓奴婢送來的,奴婢一個做下人的哪敢拒絕公子,姑娘您就可憐可憐奴婢吧。”
好半天,阿圓把那封信接過來。
等回到簌雪院,她讓人備水沐浴,洗去一身汗味後才覺得清爽了些。
擦頭發時,瞧見放在桌上的那封信,信的一角被她之前捏皺了,孤零零地擺那裡。
不知道他寫信來說什麼。
但她不想看。
擦完頭發,阿圓徑直出門去正院跟父母吃飯。
吃完飯後,又歇了會午覺,但也不知為何,她今日午覺歇得不大踏實。
那封信就像長了勾子似的,總勾得她想看。
可自己已經決定要跟他斷了的,再書信往來像什麼話?
她盯著那封信箋,默了會,拿起來一把撕了個粉碎,然後扔進簍子裡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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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蕭韫從宮裡議事回來,才踏進景王府,就見陳瑜等在那。
“事情辦得如何了?”他饒有興致地問。
那封信,他昨夜冥思苦想寫了一宿。
他文採斐然,做文章很是在行,用華麗的辭藻,把女人愛聽的話都寫了個遍。最主要的是,他推心置腹從兩人初見到這些年的相濡以沫,點滴感情娓娓道來。
用心用情至深,自己看了都很是觸動。
他想,他的阿圓是個心軟的姑娘,看過之後也定會感同身受。
卻不想,這話問出後,陳瑜面色為難。
“殿下,”陳瑜道:“桃素已經成功在褚家住下了,隻不過......”
“不過什麼?”
“殿下那封信,褚姑娘沒看。聽桃素傳來的消息,說是....”陳瑜頭皮發麻,忐忑道:“說是被褚姑娘撕了。”
“........”
蕭韫面上的笑緩緩凝固。
第81章
六月十九, 慧香書院舉辦馬球賽,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比賽活動。
因此,在比賽的前兩日, 就已經有貴女們的家眷在賽場搭了棚子。
慧香公主得知後,索性安排人在賽場周圍都搭起棚子, 屆時無論百姓還是誰人, 都能前來觀看。
阿圓原本以為隻是場告別書院的活動, 竟不想到了地方後自己都驚了下。
“這麼多人?”
“你可知今日為何這麼多人?”程蔓歆神神秘秘道。
“為何?”
“因為今日在這打馬球的可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貴女。”
阿圓茫然,還是不大懂她這意思。
“哎,你這腦子怎麼不轉彎?”程蔓歆說:“你瞧瞧邊上坐著的為何都是夫人們?”
阿圓長長地“哦”了聲, 這才恍然明白。
能在慧香書院讀書的姑娘都是品學兼優之人, 且以京城貴女居多。這麼好的相看兒媳婦的機會, 夫人們自然不會放過。
“還有,我聽說啊......”程蔓歆湊近她,悄悄道:“聽說景王也來看比賽呢。”
阿圓嚇得不輕。
“他怎麼也來?”
女子打馬球賽與他何幹?
“不止景王, 連豊國使團,那個六皇子和公主也來了,說是要讓他們領略咱們大塑女子的御馬風採。所以啊, ”程蔓歆眨眨眼, 促狹道:“一會你可得好好表現, 說不準今日馬球賽結束後,向你說親的媒人都要踏破門檻。”
阿圓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算了吧, 今日來的可都是勳貴世家的夫人,哪裡會看得中我這樣的。”
“你何必妄自菲薄?這裡頭...”程蔓歆眼神示意了一圈在場的人, 說:“你模樣很出挑呢。”
阿圓心想, 勳貴世家的夫人們都這麼膚淺的麼?找兒媳婦隻看臉的?
不過她下意識忘了, 她這張臉跟旁人的不一樣, 從小到大就招人稀罕。況且又是慧香書院的學子,還是謝弘瑜的徒弟,因著衛國公府的這層關系,夫人們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會聚在她身上。
一同聚在她身上的還有不遠處茶樓窗邊站著的人。
正是景王蕭韫。
他望著賽場那抹穿火紅騎裝的身影,幾日未見她不僅沒清減,反而變得越發明豔奪目。
她當真就狠下心跟他一刀兩斷了?
想到這兩日寫去的封信都石沉大海,蕭韫心裡又恨又愛。
恨她絕情,幾年的感情說斷就斷。
也愛她嬌媚,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惹得他骨子痒。
這會兒,她與旁人站在場中央,也不知說了什麼,笑靨如花,周圍許多男子都在看她。
蕭韫面色陰沉沉的,想下令把這些男子都撵出去。
“做什麼?”慧蘭公主走過來:“誰又惹著你了?”
蕭韫收回視線,斂了斂情緒。
慧蘭公主笑:“你那小徒弟還不肯原諒你?”
蕭韫沒作聲。
“照我說,也是你該!”慧蘭公主道:“她無非是冷你些日子罷了,你這就受不住了?可你騙人家小姑娘這麼久又該如何算?”
“阿姐認為隻是冷些日子嗎?”
“嗯?”慧蘭公主側頭。
“女子......”蕭韫停了下,不大確定地問:“若女人說要從此斷了關系,可有幾成真心?”
原先蕭韫還覺得自己很了解阿圓,可經過這些日子,他總算體會到了什麼是“女人心海底針”,根本就琢磨不透。
阿圓那樣嬌嬌柔柔的姑娘,狠起心來居然像完全變了個人,實在令他有些慌。
“這個嘛,因人而異。”慧蘭公主說:“常言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但兔子不會輕易發怒,定是你做得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