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否是信國公一黨故意策劃?”幕僚道:“想趁機讓顧丞相死在牢中,少了一個朝堂勁敵對他們來說,此局便是贏了一半。”
蕭韫陰沉著臉,默不作聲。
與此同時,信國公府書房。
“大理寺地牢突然失火,且火勢旺盛,如今連順天府都派人過去救火了。”
“大理寺地牢?哪一處?”
“就是東邊那處,聽說是牢獄打盹,不小心將油燈打翻,現在到處濃煙滾滾。”
聞言,幕僚們圍坐在一處,面面相覷。
“國公爺,您看此事會不會......是個機遇?”其中一位向上首而坐的信國公提議道。
信國公沉默坐在太師椅上,眉間斂著一股鬱氣,良久,才開口道:“我總覺得事情太過順利了。”
“國公爺,地牢走水,兵荒馬亂,此時不妨派人趁亂進去,將人.......”他抬手在脖頸處比劃了下。
“不可,若是人死在獄中,恐怕會壞事。”
“還能壞到何處去?人都已經死了,難不成還能活過來說話?”
“若是沒死呢?”
“沒死,那就弄個假的。”其中一人道:“總之,這是天賜良機,顧丞相必須死在裡頭,屆時隻要詔告他的死訊,至於活著的那個,豈不是任由我們瓮中捉鱉。”
“好主意,信國公以為如何?”
信國公握緊扶手,面色隱隱有些激動。這個法子他六年前就用過,原本以為顧景塵比藺知仲狡猾,斷不會上當。卻不想.......連老天都要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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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圓在書院也聽說了走水的消息,當時那人說得急,也沒具體說是大理寺地牢,隻說大理寺走水,火勢極大。
她心裡擔憂。
沈哥哥還在大理寺當差,而且她姐姐也在大理寺當值,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我去看看。”她說。
“哎下午還有講堂呢你不聽了?”程蔓歆問她。
“不聽了。”阿圓收拾東西,邊說:“屆時你幫我請假吧。”
她很快出了門,吩咐車夫去大理寺。
桃素和蓮蓉得知後勸阻道:“姑娘,大理寺現在亂哄哄,恐怕不方便。”
“我得過去看看,不然不踏實。”
桃素繼續勸說,這個時候她可不敢讓姑娘過去,因為,景王現在就在大理寺。
經過上次在大理寺門口差點撞破的情況後,陳瑜跟兩個婢女交代得好好的,總之,有景王出入的地方,必定不能讓姑娘出現在那裡,不然事情難以收場。
但這會兒阿圓心裡著急,她誰的勸也不肯聽,見桃素還在啰嗦,立即冷了臉。
“你若是再阻撓,我便將你發賣了!”
主子做事豈容她一個奴婢置喙?
桃素一怔,竟被她這臉色唬住。暗想,姑娘已經不再是兩年前的那個小姑娘,如今有了自己的氣勢。
她看了看旁邊一直沒吭聲的蓮蓉,動了動唇,也不說話了。
事後她悄悄問蓮蓉為何不阻撓,蓮蓉倒是比她聰明,不緊不慢道:“你以為咱們的主子是殿下?其實早在殿下將我們送到姑娘身邊時,我們的主子就變了,隻有姑娘一個。”
她繼續道:“況且,姑娘要做的事你攔什麼攔?如今忤逆姑娘就等於忤逆殿下,姑娘心情暢意了,殿下便不會罰我們。”
“可若是與殿下撞上,那我們豈不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有姑娘在我們就不會死!記住了.....”蓮蓉提醒:“服侍好姑娘,一切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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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緊趕慢趕,終於在未時二刻趕到了地方,隻不過這邊人來人往有些擁擠,好些馬車堵著過不去。
阿圓隻得下馬車自己走,桃素和蓮蓉兩個婢女跟在身後。
人群混亂,有些是看熱鬧的,有些是幫著救火的,也有住在大理寺附近怕火勢連累,忙著搬東西的。
像一鍋粥,嘈雜喧鬧。
直到這會兒,阿圓才發覺來這裡找人實在不妥,先不說人這麼多,就說走水的地方這麼大,她上哪找去?
很快,身後有一隊護衛跑過來,那些人略過她徑直向前,路邊百姓們紛紛讓出條道來。
阿圓趁機跟在這些護衛後面往前走,一路聽到有人談論。
“聽說景王受傷了。”
“怎麼傷的?”
“救火啊,彼時火勢極大,景王帶著人進地牢尋人,結果尋到了具屍體。”
“有人燒死了?”
“屍體都燒焦了,也不知道是誰,如今順天府的人圍著不讓靠近。”
“嘖嘖,命如草芥,說沒就沒了。”
“所幸景王命大,隻傷了胳膊。”
“傷胳膊也不好受,不養個十天半個月難好。”
阿圓大駭,生怕沈哥哥和姐姐有什麼不測。她緊跟在那些護衛後頭跑,終於到了大理寺。
但她四處找都沒找到蕭韫的身影,也沒看見有什麼燒焦的屍體,周圍一片亂哄哄哪是哪也分不清。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際,便瞧見了不遠處的陳瑜。
陳瑜正在跟人說話,他面色恭敬,神情肅穆,與往常見到的模樣全然不同。
而站在他身前的男子......阿圓仔細瞧那背影,怎麼越看越眼熟?
但那人身上穿著玄色闊袖蟒袍,想來是位皇親貴胄。
陳瑜為何跟那人說話?她疑惑片刻,見陳瑜得了空,便喊道:“陳大哥,你看見沈哥哥了嗎?”
而此時此刻,“沈哥哥”蕭韫聽見這聲音,渾身一僵,動都不敢動。
陳瑜也懵了懵,隨即反應過來立刻暗示桃素把人帶走。
桃素見陳瑜和殿下在此,嚇得大跳,腦子一轉,正好前頭走來兩個抬東西的人。她伸手一拉,把阿圓拉向身後,然後擋住了阿圓的視線。
“姑娘,”桃素說:“這裡人多,不若咱們先回去。”
阿圓擔心蕭韫,哪裡聽得進她的話,把人撥開,就朝陳瑜那邊跑過去。
不過這會兒,跟陳瑜說話的那位男子已經不見了。
“陳大哥,你看見沈哥哥了嗎?”她跑到近前,氣喘籲籲地問。
“褚姑娘怎麼來了?”陳瑜說:“小的也在找公子。”
“沈哥哥沒跟你一起?”
“呃......我們走散了。”
“沈哥哥去救火了嗎?我聽說火勢極大,他萬一也傷了如何是好?”阿圓著急道:“我聽說有人燒死了,全身都燒焦了實在可怖。”
陳瑜安撫道:“褚姑娘別擔心,公子沒事,剛才還在一起,隻不過這會兒走散了。”
“哦。”阿圓放心了些:“對了,你適才是跟誰說話,那人看著有點眼熟呢。”
可不眼熟,就是你口中的沈哥哥,陳瑜心想。
“那人是景王,”蕭韫一身蟒袍也不好說是旁人,陳瑜便隻能直言道:“景王來大理寺查探,正好逮著小的問了些話。”
今日事情非常,陳瑜想著得趕緊把這小祖宗哄回去,又道:“公子說一會回瀾苑,姑娘不妨先回去等一等,說不定很快就見到了。”
“他親口說的?”
“正是。”
“哦,那我先回去等他,陳大哥你自己小心些。”
“好好好。”
送走阿圓,陳瑜舒了口氣,這才趕緊走到景王馬車旁稟報:“殿下,褚姑娘回瀾苑了,屬下跟她說過一會您就回去,那現在......”
蕭韫忍著手臂疼痛,冷聲問:“顧景塵人在哪?”
他聽到大理寺走水,當下就帶人趕過來。來了之後才得知顧景塵臨時改變了計劃,令他實在惱火。
為了配合他做戲,濃煙滾滾中,他不得不衝進去把自己搞傷。還差一點就......就要被阿圓撞見。
“稟殿下,顧丞相出來了,這會兒正在......”
“在做什麼?”
“殿下您掀簾子自己瞧吧,”陳瑜不好描述,提示道:“在您後側十步之外的地方。”
聞言,蕭韫掀簾瞧過去,就見顧景塵此時懷裡抱著個小姑娘,那小姑娘似乎暈了過去。
陳瑜道:“適才顧丞相的小未婚妻過來了,人還沒瞧見就暈過去了,想必眼下顧丞相不得闲。”
此時此刻,顧丞相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竟難得地慌張失措,抱著個人跟抱著顆炮仗似的小心翼翼。
蕭韫面色復雜了會,低嗤:“出息!”
“剩下的事交給賀璋處理。”他吩咐:“現在回瀾苑。”
“那具屍體怎麼處置?”陳瑜問:“而且信國公他們也來了。”
“顧景塵自己惹的麻煩讓他自己應付!”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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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圓回到瀾苑,焦急地等了會,蕭韫便回來了。
不過蕭韫是帶著傷回來的。
“沈哥哥也去救火了?”阿圓問:“我看看傷哪了。”
蕭韫走進屋子,阿圓跟著他進門,見他一隻胳膊僵硬,說著就要去扒他衣裳。
蕭韫趕緊止住她:“別擔心,小傷。”
“我看看才放心,是不是燙著了?”
但見他身上的衣裳完好,沒有燙壞的痕跡,覺得奇怪。
實則蕭韫在過來之前回景王府換了身衣裳,把那件玄色蟒袍給換下了,這會兒身上的衣裳自然是嶄新的。
很快,陳瑜帶著大夫進門,阿圓不肯出去,非要在一旁看著。
蕭韫似笑非笑:“你要看哥哥脫衣裳?”
“......”
“才不要,有什麼好看的。”阿圓氣,轉身走出屏風。
蕭韫勾唇。
他把外袍脫去,隻穿了件中衣。撈起袖子,露出右邊受燙傷的地方。
比起刀傷來,其實這不算嚴重,但壞就壞在,燙著的傷口很難看,而且顯得觸目驚心。
大夫上藥時,他聽見嘶嘶的聲音。抬眼,就見阿圓從屏風後探出個腦袋來。
她秀氣的黛眉擰成一團,一臉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樣。
蕭韫招手:“過來,想看就看,無須躲在那。”
阿圓這才走過去。
“沈哥哥疼不疼?”
“疼。”
聞言,阿圓心疼死了,眉頭擰得更厲害。等大夫上好藥後,她坐過去,對著蕭韫的傷口輕輕地吹。
“有多疼?這樣會好點嗎?”阿圓問。
蕭韫目光落在她微微嘟起的紅唇上,女子氣息溫和輕柔,緩緩吹在他的皮膚上,竟有些痒痒的。
還有幾絲旁的異樣。
“很疼。”他說。
一旁站著的陳瑜摸了摸鼻子,眼觀鼻鼻觀心。暗想,殿下還鄙視人家顧丞相,其實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這麼點傷都要在小姑娘面前博同情。
送大夫出門後,陳瑜也趕緊出門,還體貼地把房門關上。
屋子裡,阿圓幫蕭韫吹了會,問道:“沈哥哥,我聽說燒死了人,是誰人啊?”
“不知。”
“那你可有見到我姐姐?”
“是大理寺地牢走水,與官署那邊離得遠。”
“哦。”阿圓放心了。
但隨即又想起顧丞相還在大理寺地牢中,她又問:“顧丞相呢,他可有事?”
“你這麼關心他?”
“他是婧兒姐姐的夫婿,我就問問嘛。”阿圓說:“往回沈哥哥不是還幫顧丞相做過文章嗎?你就不關心一二?”
“........”
見她一臉“沈哥哥如此薄情寡義”的嫌棄,蕭韫都要氣笑了。
他也是後來才弄清楚,顧景塵之所以臨時改變計劃,是因為那小未婚妻得知被他蒙騙,鬧著要離京。於是顧景塵在牢中坐不住了,才想出放火出牢的法子。
此法子太突然,誰人都來不及反應,雖後來事情還在他們掌控之中,但蕭韫仍是心裡惱火。
堂堂大塑顧丞相,竟因個女人沉不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