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韫抬手撸了把圓乎乎的腦袋,說:“哥哥去去就來。”
蕭韫走後,阿圓繼續認認真真看書。
其實她倒不是懶,隻是向來愚鈍,學業上如何努力也不開竅,這令她極其挫敗。
可如今得了蕭韫指點,竟覺得摸到了些脈門,這會兒念書念得津津有味。
以至於門吱呀一聲打開,有人進來都不知道。
過了會,阿圓才似有所覺地轉頭。
“咦?世子哥哥?”
謝弘瑜坐在椅子上,邊聽小姑娘清朗甜軟的念書聲,邊打折扇。
聽見她喚,謝弘瑜睜眼:“小阿圓,看完書了?”
“沒呢,”阿圓說:“才看了幾頁,世子哥哥怎麼來了?”
“我嘛.....”謝弘瑜懶懶道:“自然是過來監督小阿圓看書的。”
阿圓努嘴:“怎麼你們一個個都要監督我,我自己看書很規矩的。”
謝弘瑜莞爾。
他此前在府上吃完晚飯,闲來無事就打算過來探望蕭韫,竟不想才進門就聽說蕭韫在書房忙。
又聽說小阿圓在書房念書,頓時覺得有趣,便徑直來了這。
“小阿圓累不累?”
Advertisement
阿圓點頭:“是有一些,看得久了,眼睛疼呢。”
聞言,謝弘瑜心思一轉,起身走過來。
“不如歇息片刻,哥哥教你作畫如何?”
說到作畫,阿圓來了興致,但隨即想到蕭韫出門前交代看完二十頁的書,她遲疑了。
謝弘瑜知道她擔憂什麼,說道:“不礙事,作畫不耽擱時間,你且當歇息兩刻鍾便是。”
阿圓想了想,點頭。
於是也起身,親自跑去抱了卷宣紙過來,還站在一旁幫謝弘瑜研墨。
“世子哥哥要教我畫什麼?”
“小阿圓想畫什麼?”
“我想畫海棠花。”
“為何是海棠花?”
“我喜歡海棠。”
“行,”謝弘瑜點頭:“小阿圓喜歡,自然就能畫。”
說著,謝弘瑜提筆在宣紙上淺淺地勾勒,然後又洗墨,淡淡地描暈,沒過片刻,一朵月下海棠便顯現出來了。
阿圓驚訝。
她分明隻看見世子哥哥簡單地畫了幾條線而已,為何就如此神奇?
“世子哥哥,”阿圓欽佩:“實在太厲害了,這比我見過真正的海棠還好看。”
“要不要試試?”謝弘瑜從筆架上挑了支筆給她,示意她蘸墨。
阿圓接過來,就聽他說道:“隻需筆尖蘸少許,切忌過濃。”
“嗯。”
阿圓屏氣凝神,認認真真。
桌上鋪了兩張宣紙,謝弘瑜畫一筆,她也跟著畫一筆。在謝弘瑜的指導下,她居然也很快地畫了朵海棠出來。
“世子哥哥,”阿圓不可思議,高興道:“這是我畫的呢。”
謝弘瑜笑,心裡也暗暗驚訝。
蕭韫的這小徒弟竟是個極有天賦的,旁人學作畫,技巧是何物都得悟許久,而這小丫頭居然一聽就懂,還能運用出來。
“線條長短、粗細、虛實等變化影響畫韻,比如這裡,該細一些......”
謝弘瑜提筆示範了遍,又說道:“用墨多少則隨筆的力道而變化,筆、墨相輔相成,墨由筆出,筆由墨現,掌握此精髓,畫作便渾然天成。”
“嗯。”阿圓點頭。
她重新換了張幹淨的宣紙嘗試。
這時,門再次輕輕打開,進來了個人,他身姿挺拔,遮擋了部分光。
阿圓因畫得認真並未察覺,而謝弘瑜轉頭瞧了眼,立即給了個眼神。
蕭韫見一大一小齊整整地站在桌邊作畫,原本是蹙眉的,但得了謝弘瑜的提示,他沒說話。
他緩緩走近。
小姑娘此時趴在桌上,緩緩運筆勾勒線條,偶爾凝眉思索,偶爾輕咬貝齒,神情極其專注。頭上的珠花流蘇墜在臉頰邊輕輕晃動,頗是俏麗純真。
由於前段時日曾教過她如何手腕運力,因此,筆力時輕時重,她已掌握自如。
過了會,她勾勒好花瓣形狀,高興地抬頭。
“世子哥.....”喊到一半,發現蕭韫也在,她突然改口:“謝世子,我畫得好不好呀?”
謝弘瑜:“......”
因這句“謝世子”,謝弘瑜那點偷偷當師父的愉悅如風過浮萍,被吹得七零八落。
他斜睨了眼蕭韫,高高掛起:“小阿圓喊我什麼?”
“我....我....”阿圓為難死了,既不想讓沈哥哥生氣,又不想世子哥哥難過。
她索性低下頭,不語。
小姑娘苦惱的表情明顯,蕭韫低笑了聲,伸手捏了捏她臉頰。
“罷了,你想如何喊就如何喊。”
阿圓抬眼,大眼睛漸漸彎起來。嘴甜地哄:“我想喊世子哥哥,但沈哥哥放心,我最喜歡的還是沈哥哥。”
謝弘瑜:“......”
他主動忽視小姑娘最後一句,毫不正經地說:“來,喊聲世子哥哥,要大聲點。”
阿圓乖乖巧巧,聲音清亮:“世子哥哥!”
“嗯。”謝弘瑜滿意。
這時,蕭韫出聲問:“適才你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麼?哥哥沒聽清。”
“......”
阿圓無辜地眨巴著眼睛。
為何哥哥們都這樣?
真是幼稚極了!
第30章
五月十二, 慧香書院休沐,這日也正好是阿圓的生辰。
阿圓前一天從書院下學後,就被父母接回了家。
這是女兒讀書後第一天歸家, 也是女兒的十二歲生辰。褚夫人撥出二兩銀子來,在自家堂屋擺了兩桌席面。
原本小姑娘們過生辰無需這麼隆重, 但這次阿圓考上了慧香書院, 褚夫人覺得有面子, 便大肆張羅起來。
請了娘家人,還請了幾個街坊鄰居。
阿圓高興,特地挑了件最好看的衣裙, 還梳了個雙平髻。跟以往的雙丫髻不同, 在腦袋兩側扎丫髻的同時, 後頭還留了些頭發自然垂落。
比起雙丫髻,這種發髻少了些稚嫩,多了點溫婉, 再配上這身淺白繡花菱紗襦裙,看著竟像個小淑女。
表姐肖梓晴見了,驚訝道:“哇, 阿圓今天真好看。”
“嗯。”阿圓腼腆地點頭, 手裡執了把團扇, 溫溫柔柔地翹蘭花指。
大表姐肖梓萱看了忍俊不禁,走過來摸了摸表妹肉嘟嘟的臉頰。
“竟像個大姑娘了呢。”
阿圓臉紅撲撲的。
當然啦!
過了今天她就虛十三啦!
“阿圓快來, ”肖梓萱說:“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這次生辰,阿圓收到了許多禮物, 有她姐姐褚琬送的, 還有兩個表姐送的, 也有顏婧兒姐姐從甫州寄來的, 還有姐姐在國子監的好友宋盈姐姐,也送了生辰禮過來。
這些都是認得的人,褚家夫婦倒是沒覺著什麼。
然而,當宴席吃到一半時,小廝過來說:“老爺夫人,靖海侯府派人送禮來了。”
?
褚大人驚訝,他家何時跟靖海侯府有交情了?
隨即小廝說:“是靖海侯府的大公子派人送來的,說是慶賀二小姐生辰。”
哦,原來是陸亦桓。
那公子端方如玉,倒是令褚家夫妻倆印象極深,隻是不知,他們女兒何時跟這位大公子有交情了?
居然還特地送生辰禮過來。
“夫人,”褚大人拿不準主意,轉頭問:“可要收下?”
“既是送給阿圓的,問阿圓便是。”褚夫人想,孩子們交友罷了,不必大驚小怪。
阿圓當然知道陸大哥,她也喜歡陸大哥,便點頭道:“我使得的。”
“那就把禮收下,是何人過來送的禮,請人喝兩盞茶,再賞幾個錢給他。”
“是。”小廝去了。
隨後,禮物被捧了過來,是一個正正方方的匣子。
肖梓晴好奇:“阿圓,是什麼吶,快打開看看。”
是一把精巧的短柄銅鏡。銅鏡極小,可隨身攜帶,鏡面一圈鑲嵌了五顏六色的碧玉,手柄上作鏤空雕飾,裡頭藏著顆珠子,搖一搖還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即可做鏡子使用,又可平日消遣把玩。
“呀,”肖梓晴說:“這後頭還有仕女畫呢。”
銅鏡後頭有一幅仕女挽妝圖,眾人見了打趣道:“這仕女胖胖的,跟阿圓還頗有些相似。”
肖夫人說:“如此精巧之物,想必價值不菲。”
連褚家夫妻倆也是暗暗驚了驚。
然而,沒過多久,小廝又跑過來。
這回跑得額頭冒汗,差點要跌跤。
“何事?”
被大風大浪拍打過的褚大人已經淡定了,不滿小廝冒冒失失,沉聲斥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老老老爺,又有人送禮來啦!”
“誰人?”
“這回是衛國公府派人來的。”
“誰?”褚大人一口茶水嗆得昏天暗地。
褚夫人趕緊幫他順背,轉頭不敢置信地問:“你說慢點,我是不是聽岔了?”
“夫人,小的也問了好幾遍呢,確認沒錯,就是衛國公府的人。連馬車都很氣派吶。”
褚夫人問:“可有說為何送禮?是何人所送?”
“哦,說啦!交代得清清楚楚,說是衛國公府謝世子慶賀二小姐生辰的。”
這下,不隻褚家夫妻,連來吃席的肖家夫妻以及街坊鄰居都驚得合不攏嘴。
衛國公府的謝世子?
褚家幺女何時跟謝世子有交情了?
在場之人,除了肖梓晴,其餘的齊刷刷地看向阿圓。
阿圓正啃著糕點呢,在猜想世子哥哥給她送了什麼禮,突然受到這麼多雙眼睛的注目。
她有點緊張,糕點卡在喉嚨不上不下的。
最後咕咚一聲吞下去,茫然問:“為何看我?”
“阿圓,”褚夫人努力消化這件事,問道:“你如何認得衛國公府的謝世子?”
“我....其實.......”
還未等她說完話,那廂肖夫人提醒道:“二姐,我看還是先請衛國公府的人進門為好。”
“啊對對對!”褚夫人一拍腦袋,催丈夫:“你快去迎一迎,莫要怠慢了。”
衛國公府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謝弘瑜的貼身小廝,不過他來時就得了叮囑,送完禮就走,莫打擾褚家人,也莫收褚家人的賞錢。
因此,褚大人才出門,小廝就客客氣氣地把禮交給他,死活不肯進門喝茶,隻說急需回去服侍世子。
於是,褚大人捧著禮,一頭霧水地回來了。
禮物是一方長長的檀木匣子,僅這色澤純正的小葉紫檀匣子就價值連城,更遑論上頭雕工精湛,十二生肖個個栩栩如生,生肖眼裡鑲嵌玉石,剔透分明。
褚大人光捧這麼個匣子都捧得小心翼翼,納罕道:“這裡頭是何寶物,竟這般沉。”
眾人也伸長脖頸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