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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瑜直接帶她去了瀾苑,蕭韫坐在水榭旁獨自一人下棋。
“沈哥哥。”
阿圓到的時候,喚了聲,但蕭韫像是沒聽見。
她索性提起裙擺,小跑過去。上臺階時,觸不及防被裙擺絆了下,眼看就要臉著地,下一刻就有人接住了她。
“冒失!”蕭韫溫聲輕斥。
阿圓抬頭,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沈哥哥給我準備了什麼好吃的呀?”
“你就隻想著吃?”蕭韫睨她。
“原本沒想的,”阿圓道:“但一路陳瑜都跟我數哪些哪些好吃,我就忍不住想了。”
蕭韫無奈,敲了敲她額頭,然後吩咐人去取新做好的糕點過來。
他問:“之前做什麼去了?”
“去買頭花了。”
“隻是買頭花?”
阿圓不解他到底想問什麼,眨巴了下眼睛,點頭。
“沒遇到其他人?”
“哦,你是說陸大哥嗎?”阿圓老實道:“遇到了的,陸大哥還送了我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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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韫見小丫頭小梨渦笑得甜美歡快,頭上簪的珠花也極其明豔,就連襦裙胸前的蝴蝶結也系得極其仔細整齊。
也不知是想到什麼,他突然開口問:“特地打扮好看出門逛街的?”
“嗯。”阿圓無知無覺地點頭。
“......”
“陸亦桓送了你什麼?”
“沈哥哥認得陸大哥?”阿圓說著,從布袋裡掏出魁儡子來:“送了我這個。”
是兩個手牽手的彩雕木偶。木偶身後有繩子,隻需拉一下繩子,就會出現手牽手和腦袋搖晃的動作,滑稽又可愛。
蕭韫瞥了眼,問:“喜歡?”
“喜歡。”
然後,阿圓看見蕭韫伸出手,極其自然地奪走魁儡子,說道:“哥哥也喜歡,小丫頭不若送我了。”
“......?”
阿圓憋了憋:“可是.....”
“可是什麼?”蕭韫挑眉:“不樂意送給哥哥?”
“不是.....”
阿圓心想,這是姑娘家喜歡的玩意兒,怎麼大哥哥也喜歡?
但不等她說完,蕭韫已經把魁儡子收進袖中。
阿圓動了動唇,也沒再說什麼,隻是略微遺憾,她都沒怎麼玩呢。
過了會,婢女端了幾盤糕點上來,還貼心地送來了一壺花蜜茶。
阿圓吃著糕點,喝著甜甜的蜜茶,兩眼一彎,倒是將那點遺憾拋之腦後了。
蕭韫捏了塊糕點喂過去,見她小口小口地咬。她嘴巴小,吃得也少,又嚼得緩慢,隻兩頰微動。
看著頗是有趣。
“你怎麼還有心思出門?”蕭韫眼皮半壓,露出點嚴厲:“難道不擔心考試成績?”
提起此事,阿圓嘆氣,但還是接著咬了口糕點,囫囵不清地說:“擔心啊,不過我娘說擔心也沒用的,讓我今日好生放松呢。”
“若是沒考中,你當如何?”
“沒考中也沒什麼吧,”阿圓道:“我去別的書院讀書得了,再說.....”
“什麼?”
蕭韫見她唇邊沾了些糕點屑,吃得像隻饞貓似的,緩緩勾唇。
“再說...”阿圓繼續道:“我以後又不用科舉做官,去別的書院也無礙的。”
“你母親也是這麼與你說的?”
阿圓搖頭,她娘親一心想讓她去慧香書院來著。
“讀書雖不為做官,但能知禮、明智。”蕭韫道:“慧香書院乃最好的女子學府,想必你母親希望你學業有所成。”
聽到“學業有所成”這話,阿圓瞬間覺得壓力極大,連嘴裡的糕點都不香了。
見她這模樣,蕭韫語塞了片刻,忍不住提醒道:“小丫頭,你此前不是還說要努力給旁人看?怎麼才過一日,就不想努力了?”
“不是不想.....”阿圓埋頭,欲言又止。
她也想努力呀,可不論她如何努力,學業都是平平。不像她姐姐,腦子好使,學什麼都快人一步。
“唉!”
阿圓嘆氣。吃完一塊糕點,視線鎖定旁邊盤子裡頭的杏仁酥,正要去拿,盤子就被一隻手迅速扒拉走了。
?
阿圓抬眼,不解何意。
“別吃了,”蕭韫逗她:“你前途未卜,還是少吃點。”
“正是因為前途未卜才要吃啊。”
“嗯?”
“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何事呢,”阿圓說:“所以今天有吃有喝,就要知足,就算死,也能做個飽死鬼。”
“.....反正也是死,飽死跟餓死有何區別?”
“當然有。”阿圓認真道:“吃飽了再死,也比別人死得好看些吶。”
“......”
第19章
慧香書院考試第三日就會出成績,但慧香書院出成績跟科舉不一樣,科舉會張榜告示,而慧香書院就比較簡單,凡是錄取的學子,由掌撰上門送一封金貼即可。
這法子雖簡單,卻極其熬人。
褚夫人第三天一大早就在堂屋等著了,結果等了一上午也沒個消息,她熱切的期盼變得越來越冷,冷得最後隻剩一聲嘆息。
“罷了,我早該清楚會是這麼個結果。”
阿圓坐在旁邊乖巧地不出聲。
褚夫人轉頭看女兒:“你也別等了,娘去廚房吩咐飯菜,不論如何,飯得照樣吃。”
阿圓點頭。
褚夫人忙完這些,就打算出門去扯一匹布回來。前日見丈夫的中衣破了個洞,想著他在朝為官還穿破洞的衣裳實在是不像樣,但這兩日忙活女兒上學的事也沒心情顧及。
這下好了,塵埃落定後,她反而淡然起來,該幹嘛幹嘛。
隻不過剛出門,就遇上了街坊劉夫人。
劉夫人眼尖地瞧見了她,招呼道:“褚夫人,你也出門吶?”
褚夫人腳步一頓。
這個劉夫人的女兒最近攀了門好親事,到處找人炫耀。僅這半個月,褚夫人都被她拉著炫耀了好幾回。
她炫耀也就罷了,卻還非得奚落下別人,這就令褚夫人很不樂意。
劉夫人身形胖,見了她也不急著上馬車,扭著肥胖的身體就走過來。
“哎呦,挺巧啊。”她說:“今日是慧香書院出帖的日子,上回你家阿圓不是去考試了嗎?結果如何?”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劉夫人見褚夫人面色尷尬便了然,掩帕笑了下:“考不上也無礙,姑娘家嘛,總歸以後是要嫁人的,要我說還是趕緊找門好親事才要緊。阿圓虛十二了,過完今年也十三,是該定親了。你看我家馨兒,還好我有先見之明......”
她巴拉巴拉,拉著褚夫人的手說得起勁:“阿圓考不上也不怪她,畢竟慧香書院名聲響當當,連貴女們都擠破腦袋要進去,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家?還是別去爭那個命你說是不是。我家馨兒沒去過慧香書院,不照樣找了門好親事,說起來啊......”
她繼續巴拉巴拉,褚夫人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問道:“劉夫人不是出門有事?”
“啊,我不急.....”
劉夫人歇了口氣,還想繼續說來著,結果就見褚家的小廝急急忙忙跑過來。
“夫人,有貴客來啦!”
“什麼貴客?”褚夫人問。
“慧香書院的人,”小廝興奮道:“說是二小姐考中啦,過來派金貼的。”
聞言,褚夫人又驚又喜。
一旁的劉夫人嘴巴張得跟雞蛋一樣大。
褚夫人轉頭,挺直腰杆慢悠悠道:“劉夫人抱歉了,我得趕回去接待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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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侯府。
陸亦姍撲在軟榻上哭,今日一早她就聽說小姐妹得了慧香書院的帖子,可她等了一天了也沒有。
最後實在忍不住,嗚嗚咽咽哭起來。
“娘,我沒臉見人了。”她說:“她們都以為景王會幫我呢,可如今連慧香書院都去不了,女兒以後還怎麼出門?”
“娘不是說有法子讓我去慧香書院讀書嗎?為何遲遲沒消息?”
侯夫人被女兒哭得心煩。
她以前確實信誓旦旦謀劃過,但不知到底是哪裡惹得景王不快,這段時日竟對她靖海侯府十分冷漠。
若是往回,侯爺還能跟景王說上幾句話的。
“娘,你說話啊,”陸亦姍搖她:“女兒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侯夫人氣道:“你自己考不中也能怪別人?”
陸亦姍一愣,眼淚也不流了,說:“可阿娘不是也說不用我考試的麼?”
侯夫人心裡堵。
女兒不能去慧香書院讀書,不止是她自己丟臉面的事,整個靖海侯府也會沒臉。
畢竟在外人眼裡,他們侯府跟景王可是關系匪淺的,若是連慧香書院都去不了,那旁人又該如何猜想?
況且,她一直相信景王會有重新入主東宮的一日,還盼著女兒屆時能當東宮女主人。侯府與景王內裡關系如何,且待她日後慢慢修補,可外在的臉面必須要維護。
思忖半天,夜裡,她直接讓人去張姨娘那把靖海侯請回來。
“女兒讀書的事,你有何打算?”她問丈夫。
“景王那邊不是沒成嗎?”侯爺喝得醉醺醺,把侯夫人當成了張姨娘,抱著人輕佻得很。
“沒成就不能想其他法子?”侯夫人想著這事還得靠他,便半推半就地迎合。
“什麼法子?”
侯夫人想了想,湊過去在丈夫耳邊低語了一番。然後問:“你看這樣成不成?”
侯爺一聽,覺得這法子不錯:“成,怎麼就不成。”
說著,翻身壓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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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韫從刑房出來的時候,已是傍晚。
陳瑜見他身上沾了血,小心地問:“殿下,可要回去換衣裳?”
蕭韫沒說話,眸子陰沉如水,兀自走回臥室,然後又下了臥室裡的暗道。
這是一條長得不見光的暗道,他每回走這裡都有一種厚重濃鬱的恥辱感。
他本不該在這裡,他該光明正大站在皇宮,站在東宮之所,站在萬眾矚目間。
而如今......
蕭韫閉了閉眼。
從暗道回到景王府,已經是一刻鍾之後。
“備水!”他吩咐。
但隨即又起身,徑直出門去了華清池,華清池是用來給蕭韫沐浴的地方,隻是蕭韫卻並不常去。
此刻,他來到華清池,在池邊站了許久,最後突然縱身倒下去,濺起一大片水花。
陳瑜聽見聲音嚇得大跳,趕緊走進去。就見他家殿下整個人沉入水底,如墨的長發像海藻般凌亂地鋪開。
一動不動,如同鬼魅,戾氣盡顯。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睜眼。
陳瑜松了口氣,悄悄地退出去。
酉時。
蕭韫換了身衣袍坐在飯桌前,陳瑜在一旁察言觀色,見他今日心情不佳,想了想,便開口道:
“殿下前幾日命屬下給褚姑娘尋的東西,已經備好了。”
蕭韫沒說話,仍舊慢條斯理地嚼飯。
“屬下聽說慧香書院今日派人去了褚家,想來褚家已經得了消息,褚姑娘定然很高興。”
他停了會,小心翼翼地看過去,見蕭韫沒阻止他的意思,就繼續道:“可要現在將禮給褚姑娘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