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活下來跟你在一起,你怎麼就不能理解我呢?」
聽著他的控訴,我的胸口像被壓上了千斤重的巨石。掙脫不開,無力呼救,將我 緊緊箍在原地。
過了很久,我才感到自己喉間的震動。
「傅東,你想活下來,沒有錯。
「為了活下來,去攻略PO 文女主,也沒有錯。
「但你不應該瞞著我,讓我產生你和女主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錯覺。
「你誤導我,讓我以為這裏是科幻題材,是烏託邦,以為你和女主是並肩作戰的 戰友關係。
「但事實上呢?你和她早就『身體力行』,不然,你現在也不會這副樣子躺在醫 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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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大概讓他想起了昏迷前的窘境。
傅東的臉,一瞬間漲得通紅。
「你故意穿過來,就是為了破壞我的攻略進度?你就這麼恨我,想讓我死?」
他自知理虧,居然開始倒打一耙。
我安靜地看著他:
「傅東,你為什麼來了這裏呢?」
他咬著牙:「因為我得了絕症,不來就是死。」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是怎麼來的?難道我想來,就能來嗎?」
傅東愣愣地望著我,眼神越發晦澀難辨。
「難道,你在現實中……快死了?」
如此淺顯的邏輯,傅東見到我時,竟然完全沒想到。
大概是我陪伴他太久,照顧他太久,讓他以為我無堅不摧,無所不能。
「沒錯,就在你爽約的生日夜,我被入室搶劫的歹徒殺害了。」 我抬眸,努力扯出一個慘澹的笑:
「而那時,你正壓著PO 文女主,吻著她草莓味的汗水,說著放浪的話。
「並且截止到現在,你都沒有對我表露出一絲歉意,隻有指責。」
傅東眼底的情緒劇烈一震,連臉頰上的肌肉都在隱隱顫動。
「晚棠,我,我不知道..他語無倫次,「今晚系統發佈了任務,如果我不 來,機會就給別人了..」
我隻覺疲憊萬分,揮手打斷他的解釋:
「不重要了,傅東。
「從今往後,我們各走各的路。
「你有選擇活下去的權利,我理解。但我也有選擇離開的權利,也希望你理解。
我轉身要走。
傅東急切地想拉我,卻扯動了傷處,再難動彈。
他嗚咽著重複:
「晚棠,那些都是逢場作戲,我愛的人隻有你啊...
我沒有再說話。
他隻有一張愛我的嘴,和一百個不愛我的細節。
我已經自欺欺人太久,是時候該放下了。
8
「如果我是你,絕不會選擇和他分手。」
腦中突然響起了冰冷的機械音,是系統。
如果不是它這時開口,我幾乎已經忘了它的存在。
「怎麼說?」我問。
系統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別忘了你的任務,是搶走 PO 文女主的男人。傅東就是你最好的攻略對象。」 我無動於衷:「可如果攻略柳輕輕失敗,傅東會死。他不會為我犧牲至此。」
「但你們有感情基礎,不是嗎?不如大膽試一試,用身體誘惑他,讓他為你淪 陷,為你死。」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從系統平靜無瀾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狡黠。
冰冷的機械音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吸引著我往下沉。
「試試吧,PO 文世界都是這樣。
「這裏不需要邏輯,不需要尊嚴,更不需要道德。
「放開你在現實世界的枷鎖,沉湎於肉體的歡愉,多快活。」
我聽得腦仁疼。
「打住!」我說,「你這個系統,不正經啊。」
系統說:
「宿主,你要為自己的性命著想。如果攻略失敗,你將會被徹底抹殺。」
想到現實中自己那具逐漸冷掉的身體,我心口一窒。
但我還是堅持:「那也是我的事。」
我穿過醫院走廊,經過儲藏室時,突然聽見裏面寒寒窣窣的聲響。
怪不得柳輕輕那麼久還沒回,原來是被章壘堵在了裏面。
毫不意外,我又聽了一耳朵的黃色廢料。
「輕輕,你真是不聽話啊。是不是隻有讓你懷孕,你才會安分呢?」
我原本是想就這麼走過去的。
小說人物有自己的命運,PO 文女主要是享受被男人簇擁的感覺,我也犯不著改 變人家。
可在這一瞬間,我想起了救護車上,柳輕輕事不關己的冷漠;還有被我攪黃好事 時,她悄悄松了口氣的神情。
面對男人的侵略,她是飄忽的、溫馴的、脆弱的。她不反抗,但也並不享受。這 種反應,或許源於骨子裏的麻木,也或許,是源於抵抗無果後的放棄與認命。
但如果……她真的不情願呢?
那些微小的細節在我腦中複現,在大腦作出決斷以前,我一腳踹開了儲藏間的門。
章壘的動作戛然而止。
「柳輕輕,我要回家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大著嗓門吆喝,才不管章壘會 不會因此出意外。
章壘方才沉醉的表情頓時僵硬起來,湧現出了怒氣。
「輕輕今晚和我在一起,趕緊滾吧。」
「我沒問你,我問的是柳輕輕。」我杵在原地,一板一眼地問,「柳輕輕,要一 起回家嗎?」
柳輕輕雙眸失神,有些不確定,又有些期待:
「我……也可以直接回家嗎?」
她被章壘摟住的肩膀微微發顫,像是在害怕。
我心想,她真的享受嗎?
她每次嬌羞喊出的「不要」,真的是欲拒還迎嗎?
我原本把這個世界的 PO 文女主當作NPC 一樣的存在,可如今看著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柔和如春水,卻飄渺不定,像是攏著一層撥不開的霧.…..
如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困住了。
旁邊的章壘再度插嘴:
「輕輕,不許回去。你是我的,我今晚想要你。」
而我隻是看著柳輕輕,認真地說:
「一切全憑你的意願。你想回家,我就帶你走。你想留下,我就自己離開。
「你隻要回答,想不想跟我一起?」
柳輕輕咬緊了下唇。
這樣的決定,對她來說似乎是陌生而迷茫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章壘一眼,在對 方不懷好意的目光下,終於顫聲開了口:
「我..我想回家。」
「好。」我要的就是她的一個答案。
我幾步走進儲藏室,牽起柳輕輕的手:「那我們回家。」
肉眼可見地,章壘的表情扭曲了。
「想跑?不給我喂飽就想溜?長本事了,我告訴你,就算你要走,也得先讓我嘗 嘗甜頭….!
我懶得聽他的汙言穢語,直接抬起手,一管麻藥紮進他的身體。
這是剛剛在病房裏找到的,我不知會在PO文世界裏遇見什麼,提前收好用來防 身。
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章醫生,你是上面下麵長反了是嗎?滿嘴是糞。開黃腔的時候嘴那麼髒,其 他地方應該也乾淨不到哪去吧?真不怕遭報應得病啊。」
麻藥沒有立刻生效,章壘張牙舞爪,想過來抓我。
「你個賤人,跟柳輕輕是一路貨色,我今天非得把你們都弄哭不可..
我一把將柳輕輕拉到身後,持續語言攻擊:
「你爸媽沒要求你讓你家祖墳冒青煙,你也得給自己家積點德吧。天天腦子裏就 是些黃色廢料,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東西。」
章壘張了張嘴,瞪著眼想再說些什麼,麻藥卻在這時生效了。
他倒在了我腳邊。
我嫌棄地踹了他一腳:「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柳輕輕全程目瞪口呆:
「居然還可以這樣拒絕嗎?」
「當然。」我說,「如果你不願意,拒絕就要直截了當。如果對方糾纏,你就有 權捍衛自己。」
柳輕輕懵懵懂懂地抬起頭看我,那雙清澈的眸子有些訝異,又有些恍然。
然後,她認真又溫馴地說了句:
「謝謝。」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腦中便響起了冰冷的機械音。
「你這樣是不行的,會擾亂這個世界的秩序。」
安靜了許久的系統,突然發出聲音。
「哈?是嗎?」我在腦中反問,「可是秩序,不是用來幫人們維護權益的嗎?為 什麼 PO 文世界的秩序要建立在傷害女性的基礎上?」
系統冷靜地揭示真相:「這裏的秩序,是保護上位者的。在生理結構上,男性擁 有絕對的權威。」
我聽得心中惡寒,轉頭問柳輕輕:
「傅東和章壘,對你動手動腳時,經過你允許了嗎?」
「沒有..!柳輕輕的聲音像罩著一層霧,「我有說過『不要』的,但他們不聽。
不光不聽,還覺得是欲拒還迎。
我有些愧疚,在剛穿來時,我也曾以為柳輕輕那一聲聲嬌軟的「不要」,是一種 助興的情緒。
卻沒有想到PO女主的人設如此,聲音本就嬌媚誘人,因此她的自我表達,也理 所當然地被忽略了。
但這不該成為她被侵犯的理由。
「他們這樣,算是性騷擾了。」我說,「你應該去報警。」
「報警?」柳輕輕眼中浮出一絲迷茫,「這種事,還可以報警嗎?難道不是正常 的嗎?」
9
我:....
差點忘了,PO 文裏,員警幾乎沒有出現過。就算出現,也是因為別的事兒。
這是個律法缺失的世界。
我深吸一口氣:「誰告訴你這是正常的?」
「所有人。」柳輕輕垂下頭,夜色在她身後漸漸圍攏了,如同一張巨大的幕布, 將她包裹在裏面。
空氣都像是悶絕窒息了。
「從小到大,身邊所有人都告訴我,這樣是理所當然的,應當榮幸的。男人喜歡 你,才會想碰你。」她的神色很淡,看不出悲喜,「得到別人的喜歡,這似乎應 該是件好事,但我並不覺得開心。當那些男人的手觸碰到我時,我隻覺得噁心。 可我不敢拒絕,那是不符合規則的。」
我問:「什麼規則?」
「約定俗成的規則。」她凝滯了片刻,喉間微微震動,「女人要順從,要聽
話,要甘做奴隸滿足男人的興趣。男人開心了,就會和我春風一度,而我應該為 此感到滿足。」
柳輕輕睫毛輕顫:「但很奇怪,我似乎天生就討厭他們的觸碰。我這樣,是不是
有問題?」
霓虹在她身後一盞盞熄滅,唯留下皎潔的月光。她走在影影綽綽的月華中,清清 淡淡,縹緲如水,仿佛稍微一用力就會碎掉。
我心中莫名躥起一團火。
成長在這樣的環境中,並非她所願。
可這個世界將所有的罪責歸結於她,逼迫她忍氣吞聲,甚至將那些齷齪足的手段, 美化成「愛」。
在別的世界,「攻略」大多是「攻心」。
但不知為何,所有穿越者進了PO文,就自動將「攻略」轉成了「強佔身體」。
仿佛 PO 文人物不需要精神上的慰藉,隻要在肉體上徵服,就足以證明成功。
如果不這樣做,所有人都會告訴你,你錯了。
就連系統都不停在腦中蠱惑:「放縱吧,打開吧,尊嚴不重要,沉湎欲望就能解 決問題..」
但問題,真的得到瞭解決嗎?
墮落是那麼輕鬆,堅持卻很難。
無數包括傅東在內的穿越者們,到了這裏,都變得齷齒足放浪。
又或是,他們本就如此,隻是在這裏暴露了本性。
「不要自責,不要反思,不要害怕。錯的是對方,不是你。」
我給她披上外衣,遮住她頸間的痕跡:
「不願意,就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要覺得難為情,隻有軟柿子才會被捏。」
柳輕輕頓了頓,試探般地牽過我的手,眼底閃爍著一絲猶疑,但更多的是希冀:
「我..真的可以嗎?」
「當然。」我的眼眶酸澀得厲害,用力回握住她,「我也會陪你一起。」
濃墨般的夜幕裏,我們還有月光。
後來柳輕輕告訴我,這是她成年以來,最安寧的一夜。
沒有汙穢的話語,男人的汗味。
茂密的綠葉被拂過的夜風帶動,發出沙沙的輕響。
隻那麼一陣,就融化在無限的靜謐之中。
10
跟柳輕輕待在一起後,我對這個世界有了更具體的認知。
除了傅東和章壘,她身邊還有形形色色奇怪的男性。
出門買東西必被尾隨,公車上必遭鹹豬手,就連待在家,都會被送外賣的小哥 輕薄幾句。
她身邊的男人仿佛都被下半身支配,靠近她就目露癡迷。
我真想成為一根針,縫上那些男人的眼和嘴。
更糟糕的是在公司。
我和柳輕輕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但在PO 文世界裏,工作、學習都無關緊要,隻 是促進劇情的輔助工具而已。
所以無論柳輕輕多努力,在工作中做出了多少業績,都不影響那群中年男人肆意 對她開黃腔。
工作中的專案對接,柳輕輕隻是禮貌地說了聲「謝謝」,男同事便自以為幽默地 開黃腔:
「不客氣,肉償就行。」
而柳輕輕對此習以為常,居然就這麼忍了下去。
我一個箭步沖上去:「懟他呀!這絕不能忍氣吞聲。」
聽了我的話,方才還溫溫吞吞的柳輕輕,頓時攥起小拳頭。
她渾身每個細胞,好像都在思考如何去懟,最後卻還是支支吾吾,邁不出那一步。
開黃腔的男同事見狀,得意地一揚眉毛:
「輕輕都不急,你急什麼?難道你也想肉償?」
我直接上去甩他一巴掌。
「行呀,肉償就肉償!剛好我明天要去割痔瘡,到時候切下來給你。」
男同事沒想到我會動手,當場愣了。
待反應過來,他的目光變得惡毒森寒,薄薄的兩瓣唇吐出膿水:
「裝什麼啊,一看就是被玩過。」
我呵呵冷笑:「怎麼?你這麼懂,看來被玩過不少?」
對方氣得頭頂冒煙:「柳輕輕的事兒誰不知道啊?你是她閨蜜,也是一路貨色。 懂的都懂。」
「你當然懂啊,你之前幹這個的嘛。」 「你,你...」
「你牙上有菜。」我「嘖」了一聲,露出嫌棄的表情。
對方沉默了,崩潰了,不停摳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