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遜和周孟言寒暄了幾句,就剛好提到一事:“我聽說你結婚了,對象是歐拉公司的千金?”
“嗯。”周孟言道,“怎麼了。”
“我記得歐拉的前董事長,阮先生之前一直鍾意我們協會的一個翡翠平安扣,還親自飛來柏林了解過,但當時根據規定這塊平安扣是不對外出售的,前兩周才正式開放。”
約翰遜問:“下周六在林城我們協會要舉辦一個拍賣晚宴,本來平安扣是作為拍品,但是最近太多人來詢問價格了,都有意想買,我聯系不上阮先生,所以就想問問你,需不需要我這邊先幫你留著?”
約翰遜想著,這也算是借個平安扣,賣周孟言一個人情。
周孟言聞言,忽然想起出差前那天晚上,阮煙到房間裡問他的話。
也是和這次拍賣會有關。
半晌,他按滅了手中的煙,“再說吧。”
“也行,不著急回復我,那你這幾天來柏林,有時間去我們協會玩,最近我們進了很多好東西。”
“嗯。”
周孟言掛了電話,走回包廂,裡頭的談話戛然而止,齊齊看向他。
蔣映不知為何退到一旁合適的距離,當周孟言的目光隨意從她這邊掃過,她條件反射般飛快低下頭,不敢有任何的目光交集。
男人坐回位置,對面的蘇呂忙笑笑:
“是周太太打來電話啊,周總和太太的關系真好啊。”
滕恆忍不住輕咳了聲,周孟言轉頭就看到他抬頭看天花板,手掌半遮住嘴,努力壓下嘴角。
周孟言猜到了什麼,看著他,臉色沉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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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滕恆感覺——憋笑真他媽累。
-
阮煙苦惱邀請函弄不到手,最後無奈之下,隻好聯系了莘明哲。
她還擔心會麻煩,然而對方卻說讓她安心等消息。一天後,阮煙就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那頭說幫她要到邀請函了。
阮煙連忙道謝,莘明哲問她能不能出來一趟,他把東西拿給她,他今天在商場要策劃個活動,實在抽不開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
阮煙說沒關系,她可以過去,於是莘明哲就發來了地址。
到了商場後,阮煙在葉青的陪同下找到了見面的咖啡店。
走進店裡,阮煙點了杯咖啡坐等著,葉青坐在能看得到她,又保證社交隱私的位置。
過了會兒,阮煙聽到一個腳步聲漸近,而後面前就落下莘明哲的聲音:
“阮煙,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沒事,我也剛到,你坐。”
男人一身襯衫西褲,在她對面坐下後,看著她,眉頭蹙起:“眼睛還沒好麼?”
“嗯……”
莘明哲關心了幾句,把邀請函放到她手邊,聲音溫柔,“這給你,以後有什麼事都可以和我說,知道麼?”
“謝謝。”阮煙動了動唇,“對了,確實有件事。”
“什麼?”
她沉默了下。
“就是……我前段時間——結婚了,一直沒機會和你說。”
她話落,就感覺到對面的男人呼吸一滯,整個人震住,“結婚?阮煙,你在和我開玩笑?!”
“是真的……”
莘明哲心底一沉,突然感覺腦中嗡嗡作響,帶著他整個人頭暈目眩,“結婚?你和誰結婚啊?”
“梵慕尼集團的周孟言。”
“周家聯姻的人竟然是你?!不是阮靈嗎?”
阮煙解釋了一番,莘明哲震驚,“這種要求你都能答應,阮煙你瘋了?這關乎你的人生大事!”
“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想好了,而且……也成定局了。”
“你為了錢就這樣作踐自己?!這是你嗎!”
阮煙無奈垂眸,也知道會被人這麼想,“如果你這麼認為,那我就是這樣的人。”
莘明哲自知失言,看著她不經意紅了眼眶,“聯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你指望這種婚姻會幸福嗎?你一定會後悔的。”
她沒回答。
莘明哲看著阮煙,想起她高中時候的模樣。
他暗戀她多年,卻得不到結果。
即使中間交過一些女朋友,他發現自己還是喜歡她,可是他隻能用朋友的方式站在她身邊,阮煙始終不會給他一點點希望。
而現在,是徹底沒了希望。
過了會兒,阮煙聽到莘明哲手機響起,他對那頭說著“馬上過去”。
“那你去忙吧,邀請函的事特別感謝。”等他掛了後,她道。
“……沒事,我先走,”莘明哲壓住強烈的情緒,站起身,“阮煙,不管怎麼樣,你以後有事還可以找我。”
男人走後,咖啡館裡的另一端,兩個女生放下手機,把偷拍到的圖片發給阮靈,【這不是你姐嗎?竟然和一男的單獨約會。】
那頭的阮靈看到照片,怔了下。
莘明哲她怎麼不認識,阮煙特別要好的朋友,高中時她就感覺不對勁了,這兩個人果然關系不一般。
阮煙都結婚了還和莘明哲拉拉扯扯,周孟言得知,還會接受她這樣一個骯髒的女人?
阮靈手機滑到一個號碼,點擊圖片,按下發送。
-
周六晚,阮煙在家換好禮服,又由化妝師設計完了妝容和發型。
出門後,她坐在車上,吹著拂面而來的晚風,心中歡喜又忐忑。
她這次出發,就是抱著一定能買下平安扣的想法,多少錢她都願意接受,隻為了圓父親一個念想。
這次拍賣晚宴所舉辦的地點,是林城市郊一個五星級國際酒店,群山環抱,西南面江,當夜幕降臨,整個金碧輝煌的酒店被籠罩在夜色之中,如同歐洲古典時期的歌劇院。
賓利停在酒店門口,穿著燕尾服的侍者立刻上前開門。
阮煙下了車,展示邀請函,在葉青陪同下,往裡走去,先是穿過一條皇宮花園大道,而道路盡頭的歐式建築,就是今晚宴會的舉辦地。
一走進去,裡頭是一片富麗堂皇。餐廳和休息廳採用現代派風格建築,裝潢華麗,頭頂的天花板有如鍾乳般倒掛的玻璃馬賽克繪畫,周圍是彩色的玻璃畫窗。
繼續向前,小天使的石膏像分開兩邊階梯,終於到了龐大的主宴會廳。
頭頂掛式分枝吊燈垂下金色的光,四壁和廊柱布滿了巴洛克風格的雕塑和繪畫,宴會廳的最前頭是二十來張圓桌,桌上放著號碼牌。
阮煙手中被放進一杯紅酒,入耳的《藍色多瑙河》舒緩而優雅。
她一時間停在了原地,手心不禁冒出汗來,耳邊夾雜著各種聲音,她努力先自己適應這個陌生的環境。
不遠處,四個妝容精致的女生圍在一起交談,其中一人隨意看向門口,視線定住:
“靈靈,那不是你姐嗎?”
阮靈和身旁朋友聞言立刻轉頭看了過去,隻見阮煙身著一件煙燻淺灰色的輕紗禮服裙,烏發細唇,明眸皓齒,姣好的面容像個瓷娃娃,身旁站著一人陪同。
軟靈皺眉,“她怎麼會來。”
有人發笑,“你們看她眼睛,還沒好啊?”
“果然是被稱為名媛界最美小公主啊,瞎了還不忘出來參加晚宴,能走得清楚路嗎先問?”
“靈靈,她不是被趕出阮家了麼?怎麼能拿到這個拍賣會的邀請函啊?”
有人嘴快回答:“你忘了嗎,人家現在可是周太太。”
阮靈被這話戳得臉色一沉。
朱曼吟笑笑,挽住阮靈的手,“阮煙沒了周孟言,她什麼都不是,對吧靈靈?”
阮靈看著遠處的人兒,末了冷聲一笑:
“走吧,過去和我姐打個招呼。”
另一邊,阮煙和葉青交談著,忽而聽到幾個嬉笑的女聲從遠遠傳來,伴隨著高跟鞋的聲音不斷朝自己靠近。
突然有道其中最清晰的女聲傳至阮煙耳邊,她認了出來,心頭一緊,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阮靈的聲音:“姐姐,晚上好啊。”
今晚這個場合遇到阮靈的確不稀奇,這裡會出現許多名媛貴族,大家或多或少都聽過名號。
阮煙面不改色,“有事嗎?”
朱曼吟:“真難得能在這看到周太太,嫁進周家,這日子一定過得特別幸福吧?”
阮煙微垂眸,淡然應道:
“是挺好的。”
面前傳來一聲輕嗤,“我可沒聽說過幾個商業聯姻婚姻美滿的,阮煙你也挺可憐的,被阮家賣給了周孟言,估計婚後人家都沒正眼看過你吧?裝什麼幸福呢。”
身旁的葉青剛要開口,阮煙淡淡一笑:
“真如你們所說,那有些人還是樂意被賣過去吧。”
阮靈聽出話中之意,沒想到阮煙還趾高氣昂起來,“你什麼意思,以為我稀罕這個聯姻?”
“我說你了?”
阮靈氣結,朱曼吟笑:“阮煙,那你先生呢?今晚不會讓你一個人來這吧,這就是你說的過得很幸福?”
朱曼吟話音剛落,一道男聲就插了進來:“阮煙——”
阮煙愣了下,沒想到會聽到莘明哲的聲音,隻感覺有人走到她身旁,“你來的這麼早?”
“嗯。”
莘明哲遠遠看到阮靈等人似乎在對阮煙說些什麼,氣氛不太好,他就趕過來了,他看向阮煙:“吃了麼?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阮煙不想和阮靈多待,答應和他離開。
到了用餐區後,莘明哲問:“今晚就你一人?”
“嗯。”
“……周孟言沒來?”
“他出差了。”
莘明哲也不想多聊這個話題,就問她今晚來是想拍什麼,阮煙告訴他後,莘明哲回憶了下,“平安扣?今晚有拍這個嗎?我怎麼沒在拍品名冊上看到?”
阮煙怔住,“沒有?”
莘明哲不敢確定自己有沒有記錯,他帶著阮煙去到位子上,重新翻開拍品名冊,發現果真沒有,阮煙整個人都懵了,她記得周五時她還在最後名單中確認過。
“你別先別著急。”莘明哲環視一周,在前排的圍桌前看到了認識的面孔,MINIYA收藏協會會長的助理,一名德國人,鮑爾。
莘明哲和阮煙說幫她去問問,後者卻搖頭,“帶我過去就好,我自己問他吧。”
她被葉青牽著,最後在鮑爾旁邊坐下,她聽到對方在打電話,說著德語,直等到他聲音停下,阮煙收緊掌心,醞釀了幾秒,而後開口:
“Entschuldigung,Herr Bauer, kann ich Sie für ein paar Minuten stren(你好,鮑爾先生,可以打擾你幾分鍾的時間嗎?)”
阮煙之前因為感興趣,學過一些他國語言,德語是之一。
鮑爾聞聲,轉頭就看到一個小姑娘側向他這側,視線微低,唇邊帶笑,是個中國面孔。
鮑爾略微有些驚訝,用德語問:“你好,有事嗎?”
她稍微介紹完自己,就詢問他為什麼在今晚拍品名冊上沒有看到一塊翡翠平安扣,還把手機裡的平安扣的照片遞給他看。
鮑爾道:“不好意思,我們臨時取消這個拍品了。”
她震驚,沒有想到會這樣。
“那……那我想要私底下買這塊平安扣,可以嗎?這個對我來說有很特殊的意義。”
她把關於平安扣之間的故事告訴給鮑爾,言語中透著十足的誠意和懇切,對方聽完無奈言:“我理解你,但是很不巧,這塊平安扣似乎前兩天已經出售給他人了。”
阮煙呆住。
“……已經賣了?”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了解,但是東西確實不屬於我們協會了。”鮑爾無奈攤手。
阮煙的心沉至谷底,濃濃的失落感籠罩而上。
沉默半晌,她彎了彎唇,“沒關系,還是謝謝您,可以要一張您的名片嗎?”
“沒問題。”鮑爾掏出張名片,遞出去,卻見阮煙沒有伸手直接接過,而是手在空中輕揮了幾下,最後摸到了他的名片。
鮑爾這才注意看她的眼睛,發現她竟然是個盲人,十分震驚。
因為交談得很順暢,他絲毫沒有察覺。
離開圓桌,莘明哲走上前,就看到阮煙低落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