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芹嚇得直起身,驚慌地看著葉洵。
這是她答應過陸書瑾的,絕不能告訴別人的秘密,她不知道葉洵是如何得知。
葉洵自然也沒有解釋,拍了下馬屁,說:“走吧。”
駿馬應聲而動,馱著葉芹往前走。
夜色之下視線有限,很快葉洵就看不見她了,馬蹄聲也漸遠,直到完全消失,他才轉身回去。
路上沒有行人,走的又是葉府後頭的偏僻之路,連巡邏的士兵都沒有,隔著好幾丈才有一盞燈,葉芹獨自行在這種路上,肯定是害怕的。
她記著葉洵說的,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也不敢左顧右盼,直到身後響起了另一重馬蹄聲。
很快,身後的馬蹄聲變多,葉芹受到驚嚇回頭,就看見身後竟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個騎馬的人,手裡握著的長劍在燈下閃著寒芒,正追趕著她。
葉芹嚇得魂飛魄散,來不及多想立即加快馬速,奮力向前奔。
她立即開始哭喊,但是由於嗓子被藥封住,發不出任何聲音,任由淚水流了滿臉,經烈風一吹,臉上又痛又寒。
身後的馬蹄聲逐漸靠近,葉芹慌張地一再踢撞馬腹,隻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
忽而身下的馬發出一聲刺耳的嘶鳴,撒開蹄子往前狂奔起來,且完全偏離了原來的道路,不知拐去了什麼偏僻小道,周圍竟是連一盞燈都沒有了。
葉芹害怕地俯身,死死抱住馬脖子,任憑馬瘋狂地奔了一段路之後,才慢慢停下來。
隨後馬的速度越來越慢,直到最後慢慢走了幾步,噗通一下歪倒在地,葉芹也跟著摔了下來,滾在了一旁的地上,借著月光一看,那馬的腹部不知何時插了一柄長劍,血流得到處都是,如今臥在地上,隻有進的氣兒了。
但經過它的一陣狂奔,那些原本追在身後的人卻消失了。
葉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想要站起來時卻感覺左腿傳來鑽心的痛楚,完全使不上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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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能夠發出聲音,葉芹悽慘的哭聲必定能將周圍的人全部吵醒,她哭著將背抵上一堵牆,把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攏在黑披風之中,帽兜蓋上,想以夜色做掩護,怕那些人追上來時能夠看到她。
不知道坐了多久,葉芹的淚都幹了,果然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她肝膽俱裂,將自己蜷縮得更小,生怕被發現。
馬蹄聲落在跟前停下,有人下馬,腳步落在地上發出聲響。
葉芹害怕得渾身顫抖,大腦一片空白,祈禱著自己別被人發現。
然而這祈禱終究是沒多大用處,來人還是在月色和流了滿地血的馬旁發現了蜷縮起來的葉芹,腳步聲落到她的跟前。
葉芹知道自己被發現了,絕望地哭起來,仍舊發不出半點聲音。
很快,她的帽兜被人掀開,朦朧的淚中,她看到了一盞燈散發的光芒,暖黃的顏色將眼前照亮,一張稍顯冷漠的俊臉出現在她視線中。
“腿受傷了?”他蹲在葉芹身前,平靜的眸與她對視,聲音也清冷。
葉芹嚇得渾身癱軟,大哭著抱住來人的脖子,撲進他的懷裡,嘴裡不停地重復著無聲的四個字:朔廷哥哥。
季朔廷身上沾滿了血,還未幹,像是剛殺了不少人再過來的。
他沒說第二句話,一手提著燈,一手抱起葉芹,將馬拋在身後,於月下沿路而行。
蕭府中,陸書瑾因為無從得知賈崔他們要走哪一條路而焦慮得無法入睡,在床上輾轉反側到深夜。
季朔廷因先前的事也沒能融入賈崔那伙人當中,他們對季朔廷相當戒備,自然不會讓他知道從哪條路前往風臺山。
若是不能得到確切消息,就不能提前設下陷阱,他們前往風臺山拿不到虎符,待回來之後雲城又會面臨一場災難。
陸書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錯事。
她憂慮到半夜,又一次深深地嘆氣之後,門忽然被叩響。
陸書瑾訝然起身,披衣來到門前,低聲問:“何人?”
“我。”季朔廷的聲音傳來。
深夜來尋,必定是有要事,陸書瑾趕忙開了鎖,將門打開。
卻見門外的季朔廷白衣染血,抱著一個完全被黑披風罩住的人,兩步進了房中,將另一隻手的燈放在桌上。
陸書瑾動作迅速地關上門,來到他邊上,壓低聲音問,“季少,出什麼事了?”
季朔廷沒有說話,在椅子上坐下來,動作很輕地將臂彎裡的人換到腿上坐著,帽兜一揭開,裡面竟然是睡得正香的葉芹。
第91章
“你聽說過東風之戰嗎?”
葉芹的臉上還有淚痕和血跡, 但並不是她手上,而是季朔廷身上的血被她蹭到。
陸書瑾一見這情況,就知道葉芹也是遇到了危險,心中一凜, 小聲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這一句話倒是吵醒了葉芹。
她原本就睡得不安穩, 聽到陸書瑾的聲音, 便悠悠轉醒, 揉了揉眼睛,抬頭望向陸書瑾。
看見她之後, 葉芹面色一喜, 張口卻沒發出聲音,看那口音, 分別就是在喊陸書瑾的名字。
她大驚, 抓住葉芹的肩膀,急忙問:“葉芹, 你的喉嚨怎麼了?為何發不出聲音?”
葉芹搖搖頭, 又說了兩個字,是“哥哥”。
陸書瑾並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滿目驚慌地望向季朔廷。??x?
“是葉洵。”季朔廷將葉芹從腿上放下來, 說道:“他放出了葉芹,這嗓子也必定是他下的藥,不必擔心, 他是這天底下最不會傷害葉芹的人。”
葉芹在一旁聽到, 很是贊同這句話,連忙點頭。
陸書瑾聽了之後也稍稍放下了心, 葉洵此人瘋魔, 有時候像個人, 有時候又像個畜生,但唯有一點能夠確定,那就是他不論在什麼時候,他都會保護葉芹。
陸書瑾問:“他為何會將葉芹放出來?”
季朔廷道:“我不知道。”
他微微抿唇,面上沒有什麼表情,話也不多,看起來心情不佳。、
陸書瑾看了看葉芹,又看了看季朔廷,隱約有些想明白了。
季朔廷從未真正倒戈,那麼他定然是暗中派人盯住了葉府的一舉一動,所以葉洵將葉芹送出來的消息,是季朔廷從監視的人口中得知的,從季朔廷身上的血跡來看,也是他解決了那些給葉芹造成危險的人。
也就是說,葉洵這一計完全是釣出了季朔廷的真形,所以這會兒季朔廷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愉快。
陸書瑾很聰明地沒有多問,對葉芹道:“葉姑娘,夜深了,可要先休息?”
不管葉洵將她送出來的目的是什麼,現在的她說不出話,也傳遞不了什麼消息。
葉芹卻搖頭,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著,陸書瑾這才發現她的腳也受傷了,忙上去攙扶,剛扶著走了兩步,季朔廷就從後面過來,往陸書瑾的側肩上推了一下。
陸書瑾沒有反抗,順著這個不輕不重的力道讓開,轉頭就看見葉芹抱住了季朔廷的胳膊,指了指書桌。
陸書瑾勾了下嘴角,又很快將笑意掩藏,快步走過去點亮了桌上的燈。
葉芹過去之後,提筆沾墨,在紙上寫下了不算工整的兩個字驚鵲。
她寫完之後將筆擱下,把紙舉起來給陸書瑾看。
陸書瑾和季朔廷的視線落上去,隨後同時啊了一聲。
“蕭矜有跟你說過嗎?”季朔廷突然開口,問了這麼一句。
“說過。”陸書瑾道。
他說過前往風臺山的兩條陸路,位於風亭山莊後山的名為“楓葉路”,而另一條到了五月便會因為河水倒灌而淹路的名為“五月潮”,也叫“驚鵲路”。
葉芹在這樣一個晚上被葉洵送出府,來到這裡,寫下“驚鵲”二字,其意思在明顯不過了。
這就是葉洵借葉芹的手傳遞的消息,表明賈崔他們選擇了驚鵲路。
陸書瑾沉思半晌,忽然說道:“葉洵若真想將消息傳遞出來,自然有很多辦法,但他卻選擇用葉姑娘的傳遞,就說明葉府對葉姑娘來說並不安全,他隻會把葉姑娘送往更安全的地方才是。”
季朔廷眸光微動,一下就聽懂了她的意思,轉頭盯著葉芹問道:“你是偷看他們地圖或者偷聽他們密謀時被發現了?”
葉芹想反駁自己並沒有偷看或者偷聽,但是張了張嘴也發不出聲音,也隻得點點頭,承認了後半句之中的“被發現了”。
陸書瑾道:“他們一定會改變選擇,舍棄驚鵲路,那麼就隻剩下最後一條路……”
“楓葉路。”
葉洵用手指點了點紙上的地圖線條,在燈光下抬頭,看向賈崔,說道:“這條道路位於風亭山莊的後面,相當隱蔽,但若是想從這裡前往風臺山,須得多行十裡地,而今世子不放心驚鵲路,那咱們就改走這條道路,將軍看如何?”
賈崔並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心不在焉道:“被看見了就被看見了唄,那丫頭我上回見了,是個乖巧懂事的模樣,還能出去宣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