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確有此事,不知梁兄尋我何事?”
梁春堰道:“明日是要去戲樓試穿神女祭當日的衣裳的,我想喊你結伴同行。”
“明日?蔣宿沒跟我說啊。”陸書瑾道。
“是嗎?那陸兄回去後可再問問他,”梁春堰笑容溫和,“明日休沐,辰時我便去你的舍房找你,若是你明日不去我就自己去瞧瞧。”
陸書瑾暫且點頭應了。
回去一問蔣宿,果然真有此事,他來了之後光盯著陸書瑾的新衣裳倒把這事忘了,聽說梁春堰要與他同行,蔣宿便道:“那正好不用我來接了,梁春堰與那戲樓的人似乎有些親戚關系,他知道路,讓他帶你去就行。”
陸書瑾對此沒什麼異議,當日下學回去,正看著書時,蕭矜從外頭回來,站在桌邊擱下兩根簪子。
一支是雕成雲朵的白玉簪,一支是雕成竹子的翠玉簪,色澤柔潤無暇。
這段時間蕭矜也陸陸續續送她不少東西,且十分霸道地不允許她推拒,說兩句他就橫眉瞪眼的要發怒,陸書瑾隻能收下道謝。這兩支簪子一放,她神色無奈道:“你究竟要送我多少東西?”
“這是最後的了。”蕭矜含糊過去,將話題扯開,“梁春堰今日找你為何事?”
“是祈神祭的事,他被選作神女,明日要去戲樓試衣裳,便想喊我同行。”陸書瑾又道:“還有前段時間劉全打他一事,他託我向你致謝。”
“哦,這事啊……”蕭矜想了想,“梁春堰以前在自己村的時候,也在年節扮過天女,他應當是有經驗的,讓他傳授你些許,你明日去看看情況,若是不開心不舒服,就不去了。”
陸書瑾點頭,心裡卻不贊同。
她本就不是為了開心舒服才去的,是為了還蔣宿的人情,且耳朵都穿孔了,還能因為點小情緒就此作罷?她又不是那等嬌縱脾氣的人。
蕭矜說完沒有走,站在邊上沉默了片刻,似乎還有話想說:“我有一事,想問問你……”
“什麼事?”陸書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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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有點譜,覺得蕭矜是想問她願不願意當他義弟一事,但他尚有顧慮,所以話到了嘴邊一直沒說出來,猶豫了半晌最後才道:“算了,此事先放下,過幾日我兄長回來,我帶你與他見見面認識一下。”
蕭矜的打算是,到時候哥哥若是也喜歡陸書瑾,且兩人也相處融洽的話,他再去問陸書瑾願不願意。
他既沒說,陸書瑾當然也不會主動去問,就隨口應下。
第二日一早,梁春堰果然來尋,陸書瑾走的時候蕭矜還在睡覺。
蘭樓是雲城相當有名的戲樓,已開二十多年,城中凡有壽席婚慶都會請蘭樓的戲班子前去,樓中的花旦青衣也頗受追捧。雲城祈神祭與蘭樓早在七八年前就有合作,每年都要借用蘭樓的房間讓神女遊街的小子們換衣裳,還請來樓中的戲子為他們上妝。
這個流程已經相當成熟,所以陸書瑾去的時候一切都已經被安排好。
神女遊街其中神女一人,神使八人,再加上神將十人,統共租了五個房間,提前將人分配好,陸書瑾在其中的叄號房。
她剛推門進去,就看到房中站著兩人,其中一人穿著一身雪白的廣袖長裙,裙裾卷著邊好似一朵綻放的花,腰間的短裙擺墜著一圈鏤空的銀鈴,垂下來長長的飄帶,外面籠著幾層泛著銀光的細紗,乍眼看去還真像是不染纖塵的天女,隨時要飛天而去。
陸書瑾被這一身漂亮的衣裙晃了眼,直到那人回過身她看到了蔣宿的臉,才猛然回神。
蔣宿見了她,笑著衝她招手,得意地轉了轉身,“快過來,我這一身瞧著如何?”
“美極。”陸書瑾不吝誇贊,走進去道:“這是神女的天衣?”
“不是,神女的是金色的,神使是銀色的。”蔣宿往身上看了看,說:“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小飾品的嫌麻煩就沒戴,你等會兒也是試試衣裳就行,那些東西戴起來太瑣碎,就先不用試了。”
陸書瑾點了點頭,照著蔣宿指的方向找到了裡頭的房間,進去之後就看到面前的一排架子上掛了幾件銀白的衣裙,於是反手關門落了門栓。
衣裙上都掛了編號,陸書瑾找到自己的編號,取下來的時候才發現這天衣也就看上去輕盈,實際上沉得很。她將衣裳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一層又一層的穿了許久。
蔣宿並沒有穿全,其實外頭還有一件很厚實的銀白外衣,然後再套上那件看起來好幾層,實際上才一件的雪紗衣,其他一些零碎的飾品類如鈴鐺璎珞之類的她都沒戴,穿上衣裳試著走了幾步,發現別的都還好,就是肩有些寬了,且裙擺過長,拖在地上。
陸書瑾費了老大的勁兒換回自己的衣裳,還出了一身薄汗,出去之後將這些問題說給了蔣宿。
蔣宿對沒看到她換衣之後的樣子很失望,又說此事不難:“本來你就是有一雙高底子的鞋的,畢竟我們神使之間的身高差距也不能太過明顯。”
陸書瑾沒什麼別的問題了,就坐在屋中等著梁春堰試完衣裳。梁春堰在貳號房,他也試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趕來的時候鼻尖還有汗,看得出他的衣裳穿起來也不大容易。
兩人跟蔣宿道了別,離開蘭樓之後梁春堰問:“陸兄可還有其他忙事?若是無事能否伴我買些東西?”
出都出來了,不買些東西倒也不劃算,陸書瑾點頭應了,與梁春堰在街頭闲逛起來。
走了約莫個把小時,陸書瑾的腳跟都磨疼了,剛想提議回去,卻忽而在街頭便看見了蕭矜。
與其說是街頭邊,倒不如說是春風樓的門口,蕭矜身穿杏色長衣,身量很高模樣又俊俏,站在人堆裡都十分扎眼,所以陸書瑾一眼就看到??x?了他。
不過他面前還站著一個身著粉色衣裙的姑娘,正仰著臉跟他說話,由於背對著陸書瑾,她看不見女子的樣貌。
陸書瑾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打聲招呼,卻見蕭矜不經意地將目光一抬,倏爾與她的視線對上了。
他有一瞬的驚訝,接著就衝她招手,喚她過去。
陸書瑾也隻得帶著梁春堰走過去,到了跟前時蕭矜往她這裡迎了兩步,緊跟著那與他說話的姑娘也轉臉過來,陸書瑾認出她是葉洵的妹妹,葉芹。
蕭矜往她跟前一站,還沒開口,陸書瑾就發現個有些尷尬的事兒,她今兒出門穿的也是那件杏色的衣袍,兩人這站一塊時才發現,這衣裳顏色正正好一樣。
作者有話說:
【蕭矜的小小日記】
承祥二十五年,十月二十七:
怎麼又趁我睡覺的時候走了,喊我一聲再出門會少塊肉麼!
第40章
十一月初三,雲城祈神日,全程休沐放假一日。
兩人的衣裳顯然是出自同一家店鋪, 除卻衣襟袖擺之處略有不同之外,一眼看去倒像是一模一樣。
蕭矜卻完全沒在意這些,他站在陸書瑾的面前,日光從他身後打過來, 將他颀長的影子落在陸書瑾的身上, “試完衣裳了?為何沒回學府?”
陸書瑾的目光在葉芹臉上晃了一下, 說道:“我隨梁兄買些東西, 正打算回去。”
蕭矜將頭一側,仿佛才看到梁春堰一樣, 衝他露出個淡淡的笑, 謙和之中還帶著傲慢,問:“那你東西買完了嗎?我可差遣馬車送你們回去?”
都到了這份上, 梁春堰縱然是還有東西沒買, 也不繼續闲逛了,便拱了拱手道:“不勞煩蕭少爺, 我們二人走回去即可。”
蕭矜忽而一展臂, 攬上陸書瑾的肩頭,將她半攬入懷中,道:“我忽而想起還有些事要與陸書瑾去辦, 不若你就先回去吧?”
梁春堰怔然一瞬,看向陸書瑾,似在等她的答案。
陸書瑾的肩膀被這麼一壓, 臂膀貼住了蕭矜的胸膛, 那股若有若無的清香又往鼻子裡蹿,她倒沒用多長時間考慮, 歉然一笑:“梁兄抱歉, 不能與你同回學府了。”
她如此一說, 梁春堰當即也沒再多說,笑了笑道:“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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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矜看著一言不發,待梁春堰轉身離開之後,他才松開了陸書瑾的肩膀,一聲輕哼飄過來,“什麼梁兄,我讓你叫我一聲蕭哥都難得要死,隨便鑽出來的阿貓阿狗,又是洪哥又是梁兄的,你倒是叫得順口。”
陸書瑾起初還沒反應過來,隨後一想,他所說的“洪哥”,是她先前在豬肉鋪記賬時的那個店鋪掌櫃,當初是為了故意與孫大洪拉近關系所以才一口一個洪哥的喊,沒想到蕭矜連這都知道,且不僅知道,還耿耿於懷。
她偏頭看去,就見蕭矜撇著臉,露出半個後腦勺對著她,正皺著眉跟葉芹說話:“你還不回家去嗎?”
語氣不大好,約莫是因為這件小事生氣,太過孩子氣的模樣讓她忍不住笑。
葉芹的眼眸也很大,在陸書瑾和蕭矜的身上來回轉著,臉上的表情一看就不太聰明,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衝陸書瑾望了好幾眼,最後說道:“那我就先走啦,小四哥你答應我的事一定要算數!”
“算算算,”蕭矜揮揮手,不耐煩地打發道:“趕緊回去,別在街上闲逛。”
葉芹將頭一歪,“小四哥不差遣馬車送我嗎?”
“你葉家缺這一輛馬車了?”蕭矜反問。
她吐了吐舌頭,一副俏皮的樣子,對陸書瑾露了個露牙齒的笑容,而後轉身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陸書瑾想起了她同胞哥哥葉洵,那個看起來滿臉陰謀的男子,與葉芹恍若天差地別,一點看不出來兄妹的樣子。
葉芹走了之後,蕭矜轉頭看她,嘴角還是繃著的,瞧起來老大不樂意了,陸書瑾仰著頭與他對視,以為他高低要訓斥自己兩句,結果等了一會兒,卻聽到他問:“走累了沒?”
陸書瑾雙眉輕動,按照她的性格,這時該回一句尚好,但對著蕭矜的眼睛,她的話在嘴邊晃了一圈,再出來就變成了實話:“後腳跟有些痛。”
“我就說嘛,闲著沒事幹嘛自己去買,雲城那麼大,想買的東西全買齊也不知道要轉多久。”蕭矜輕嘆一口氣,說道:“那今日先回去,改日再買。”
他轉身要走,陸書瑾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說:“無礙,我還不累,你要買什麼東西?”
“還走得動?”蕭矜不經意往她雙腳看了下。
陸書瑾點頭,“自然,我曾徒步從楊鎮走到隔壁鎮子,走了兩天一夜。”
蕭矜雙眸一怔,繃緊的嘴角沉下去了,他知道陸書瑾並非是故意說出這些來賣可憐,正是因為她用非常若無其事的口吻說出,才讓蕭矜心裡很是不舒坦。
他揉了把陸書瑾的頭,“那行,再轉會兒。”
陸書瑾跟上他的腳步,心緒飄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