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啊,那跟你哥哥比呢。”易惜突然看向一直沒說話的易雲釗。
易雲釗拿著茶杯的一頓,目光落在了易惜含笑的眼睛上。
易樂不知道易惜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下子沒答上來。易惜嘖嘖兩聲:“這麼難選,看來長得是挺帥的,诶易樂,你喜不喜歡,你都念大一了,可以談戀愛了。”
“易惜!”易城行猛的放下手裡的茶水,“你說什麼呢!”
易惜無所謂的道:“你們不是喜歡那個張叔叔的兒子嗎,既然這樣就易樂去試試嘛。”
易樂瞪了眼,滿臉通紅。
易城行:“這是在給你找男朋友,不是給易樂!”
“哎喲爸,你終於肯直白點說出來了。”易惜往後一靠,“什麼見個面,明明就是相親。奇了怪了,你女兒就這麼沒男人緣,還要你來拉線?”
“我不拉線,就讓你出去胡作非為是吧。”易城行沉著臉,“為了追一個男人還住到別人對面去,我說你怎麼挑了這麼一個地方。”
易惜一頓,看向易雲釗:“怎麼,有人打小報告了?”
易雲釗眉頭一擰,還未開口時又聽易城行道:“你以為你做的事別人都不知道?!易惜我告訴你,你的終身大事必須慎重,我們易家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要的。”
易惜難以置信的笑了一聲:“什麼阿貓阿狗?他是個人!”
蔣明麗拉了拉易城行:“你跟惜惜好好說話,別亂吼,你好好說,惜惜會知道的。”
易城行揮開蔣明麗的手:“你別說話,我們易家什麼地位,我易城行的女兒怎麼能嫁給一個私生子?”
私生子?
易惜領會了幾秒,臉色瞬間變了:“你說誰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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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雲釗低著眸,瞳色冰冷:“你的徐老師是鼎鼎大名的言家放養在外的私生子,你不知道嗎。”
第17章 槐南一夢
胸口好像有一隻長著尖銳指甲的手把她心髒狠狠的往下拽了拽易惜在那一瞬間想起了多年前徐南儒輕描淡寫說的話。
他說,易惜,他們是私生子,永遠不可能踩到你頭上。
他說的他們,也許也在映射著他自己。
“惜惜,從明天開始你就從現在的地方搬出來,我不允許你在跟他接觸。”
易惜看著漸漸冷卻的茶水,緩緩吐出一個字:“不。”
徐南儒那麼一個人,他們憑什麼……
憑什麼這麼說他。
“你說什麼?”易城行氣壞了,易家幾代從商從政,在北方這座城已經有了舉足輕重的位置,而他的女兒自然也要站在最高點,擁有最好的。
這關乎他的臉面,也關乎易家的榮耀。
“爸以前什麼都寵著你,給你穿最好的,用最好的,但關於這件事,你必須得聽我的!”
“我沒讓你給我用最好的穿最好的!我要的東西你從來都給不起!”易惜猛然起身,“徐南儒是我要的人,不關你的事!”
“不關我的事,好,好!那你有本事就把我給你的東西全都還回來!想跟他在一起就不要再進易家的家門!”
客廳一下子陷入寂靜。
易樂看著易惜捏緊的拳頭,不自覺的往後縮了縮。
她跟易惜不合,爸跟她也不合,但易樂清楚,爸的不合跟她不一樣,爸爸的不合隻是表面的,他其實很愛易惜,也許,比愛她還多很多。
她想,易惜應該也是清楚這一點的,所以她從前吵歸吵,但從來不會真的對爸爸發大脾氣。以前他們吵架的時候她都見過,所以她也清楚的感覺到這次易惜的不一樣。
這是她長記性以來第一次見易惜對爸爸這樣的態度,她沒法形容她此時的眼神,憤怒、脆弱、難以置信……很多很多,最後隻化成讓人心驚的堅定。
易惜轉身拿出自己的包,把裡面的卡、車鑰匙、門鑰匙、現金……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倒在了茶幾上。
“行啊,這些都是你的,你要拿走,我給你就是了。”易惜扔下包就往外走。
“易惜!”易城行怒斥,“他是言家不要的孩子!無權無勢,隻是個私生子,他怎麼配得上……”
“你不要再說了!”易惜停住腳步,背對著眾人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她在忍,“我不想你這麼說他,他很好,很優秀,你們什麼都不懂!”
易惜捏著拳頭,再回頭的時候眼眶也紅了:“呵,私生子嗎,爸,你當年領著你的私生子進門的時候,也帶著這麼厭惡的心情?”
一句話出,客廳的人都變了臉色。
“你當初有多開心你忘了?媽媽才死了多久,他們這群人就到我們家來了,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麼辦。”
“還有他。”易惜指向易雲釗,眼中帶著狠決和厭惡,“當初我說他對我意圖不軌,你也不信我!”
“易惜!”蔣明麗起身,“你要怎麼樣都可以,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再這樣汙蔑雲釗,雲釗是什麼樣的孩子我們都清楚的很,他從小就對你百般忍讓,你怎麼能……”
接下來的話蔣明麗也說不出來了,她撇過頭去哭了,易城行心軟,忙摟著她肩膀安慰她。
易惜冷眼看著夫妻恩愛,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易雲釗身上。
他此時也在看著她,他的臉失了血色,異常蒼白。
易惜譏诮一笑,緩緩抬起手,對他豎了個中指。
奪門而出。
林姨追出來叫她,易惜隻當聽不見。
冷風蕭瑟,易惜突然想起了那個最讓她懼怕的夜晚。那晚,家裡隻有她一個人。
後來易雲釗回來了,昨天他們剛吵過架,所以易惜一看到他就冷著臉上樓。
但她沒想到,一身酒味的易雲釗跟了上來,徒然伸手撐住了她的房門。
“易惜。”他微曲著身體,紅著眼叫她的名字。十六歲的易雲釗已經是個少年郎,他長的很高,和小個子的易惜形成鮮明的對比。
易惜仰著頭看他:“你喝酒了?哼,我要告訴爸,說你跟同學出門喝的醉醺醺回來!”
“你為什麼……總是不喜歡我。”
“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要喜歡你,你是什麼人!”
“我是你哥!”易雲釗突然吼出聲。
“哥?嗤,你還真以為你姓易嗎,程雲釗?”
“是啊,我不姓易……我根本不信易……”
“知道就好,你走開!”
“喂,我要關門了!你走開!程雲釗!!你幹嘛進來!”
……
後來又說了什麼,易惜已經記不清了,她隻記得在她房間的地板上,那個喝醉酒的少年把她壓在身下,像個發狂的野獸。
十六歲和十三歲,一個是情竇初開、血氣方剛的少年,一個不諳世事、渾身是刺的小女孩。尖叫聲中,是他扯了她的衣服,在她身上摸索。
她一開始是咒罵,後來是哭喊,男孩下/身拼命的尋找入口,可卻因第一次始終不得章法。
他很粗暴,她很痛。
在最後,當那讓她惡心的東西抵著她,似乎終於要衝入的時候,她猛然拿起從桌上掉落下來的方形鬧鍾,用最尖銳的角度,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頭上……
一切戛然而止,黑夜,鮮血,恐懼。
那一夜,易惜縮在房間的角落裡,和沒了聲響的易雲釗,和滿地的鮮血,待了好久好久。
後來,是蔣敏麗先回來了。
再後來,易雲釗被送去了醫院。
在那片混亂中,沒人記得她,沒人來問問她。
她就這麼一個人,被那陌生的恐懼包裹到絕望。
身上沒有錢沒有手機。腦子一片空白,唯一想做的,就是到他身邊去。
易惜在路上走了很久,這座城市,她很熟悉,可是卻從來沒有徒步去感受它。
也許是兩個小時,也許是三個小時。
到小區樓下的時候,她的腳已經酸的不像話了,穿著小皮鞋“散步”,大概也就今天有這種興致了。
坐著電梯上樓,低落的心情也慢慢高漲。這一刻,她滿身心想看到他,她想跟他說她很喜歡他,也想跟他說她家裡的那些人有多討厭。
總之,所有的一切都想跟他說,也覺得,他都能理解。
“叮。”
電梯打開。
易惜一瘸一拐的走向他家門口,剛要伸手按門鈴的時候,門從裡面打開了。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陌生人的聲音。
“送你吧,天太黑,你一個人不安全。”是徐南儒,他此時的聲音不似她印象中那般冷硬,而是帶著她所不熟悉的溫柔。
易惜站在門口,看著徐南儒和一個女人走出來。
她從沒見過這個女人,隻是第一眼她就知道,這種女人才是徐南儒會喜歡的女人。成熟,端莊,漂亮的非常雅致。
三人視線相對,易惜微微一僵:“徐老師,出,出門?”
徐南儒低眸看她一眼,點頭。
“你什麼時候回來。”
“有什麼事嗎。”
“我有話跟你說。”
徐南儒看了看手表:“明天說,我晚上到家應該很遲了。”
“南儒,你們有事就說吧,我能自己回去。”他身邊的女人對著易惜輕點頭,很禮貌。
可這種禮貌在易惜看來卻如刀尖般鋒利。
“不行。”徐南儒異常堅決,他說完又對著易惜道,“我先送她回去,我回來時如果你還沒睡,到時候說。”
說著,他便想繞過她。
“我不要。”錯身那一刻,易惜拉住了他的手腕,“老師,我想現在說。”
徐南儒眉頭輕蹙。
良久,他回頭對那女人說:“你進去等我。”
女人看看徐南儒,又看看易惜,最終聽話的重回了他的家。
門被帶上了,走廊上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有什麼事,說吧。”
易惜看著他似凝著寒夜的眉眼,突然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她攥緊了自己的手,想了半天終是開口道:“老師,我喜歡你。”
徐南儒眉頭似乎是蹙的更緊了:“我說過了。”
說過不喜歡。
“那會改變嗎。”
徐南儒:“易惜,我有什麼值得你喜歡。”
“多了去了。”易惜慢慢伸手拉住他的手,眼眸疲憊卻堅決,“我喜歡你給我題目的樣子,我喜歡你開導我的樣子,我也喜歡你相信我的樣子,我更喜歡我在最無助最害怕的時候,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嘆一口氣,“過去的事,你何必記這麼久。”
“是……過去很久了,可我沒忘記啊。”
感應燈滅了,然後又隨著兩人的聲音重新亮了。
一明一暗中,易惜看到徐南儒淺色的唇再開啟,隻是,這次看起來更冷漠了。
“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什麼?”
“大學會去當家教是因為我缺錢,因為缺錢,所以我需要你這個學生。”
直白到赤裸的話,易惜有點明白,卻又不想去明白。
“我無意插手你們家裡的事,隻是易惜,你父親付的學費很高。”
開始冷了,身體裡好像刮起了寒夜中的飓風,一瞬間,血液全都都被凍結,寒氣衝上頭頂,似乎讓她聽到了冰渣碎裂的聲音。
“所以,你安慰我,陪伴我,讓我振作,其實你所做過的一切都隻是因為……不想丟了這個工作。”
徐南儒不語。
良久,他轉過了身:“易惜,這世界上,沒那麼多好人。”
第18章 槐南一夢
這世界上,沒那麼多無緣無故就對你好的人。
如果你認為有,那很可能是你自己想象,是你自己自作多情。
易惜心中的一座塔,崩塌了。
她緩緩放開了拉著他手,抬眸間有些恍惚:“那你喜歡你屋裡那個女人嗎。”
徐南儒回首,緩緩點了頭。
“喔,原來周興澤說的真沒錯,您喜歡的女孩子都是這個類型的。”易惜輕笑了一下,“所以我這樣的,您一點都不感興趣啊。”
徐南儒沒答,隻道:“回家去吧,不早了。”
說著,他回身開了家門。
屋內燈光明亮,有人在等他。易惜手垂在身側,在沒人看的到的角度劇烈顫抖。
徐南儒簡單的一句話,足以擊垮她。
過去是她胡亂想想,現在是她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