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鍾婷沒好氣地拍了下她的手背,“知道你讀書多了,懶得搭理你。”她嫌棄許昭意嫌棄得沒邊了,“你每天堅持在作死的邊緣反復橫跳,怎麼就沒給大佬打死呢?”
“你們這麼怕他才莫名其妙好吧?”許昭意好笑地看著她,“說實話,我都跟他同桌這麼久了,他脾氣還行。”
鍾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你至今沒被大佬打死的角度來看,他脾氣確實還行。”
許昭意懶得分辨。
偏頭時她的眼風掠過向看臺走來的梁靖川,朝他伸了下手。
梁靖川睨了她一眼,疏疏懶懶地靠在圍欄外。
他單手撈起一聽櫻桃汽水,修長而骨節分明的食指勾動拉環,冒著氣泡的汽水泛著虛白的霧氣。
啪嗒一聲。
他遞給許昭意,動作順手又自然。
“……”鍾婷被這倆人無言的默契看直了眼。
雖然知道他倆並非盛傳中王不見王的死對頭,但是他倆什麼時候混得這麼熟了?而且舉止看著還很親密?
這世界太玄幻了!
偏偏許昭意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尋常,還拉著她說得興起。而梁靖川就在旁邊低著頭玩手機,時不時抬頭晃一眼——鍾婷被這倆人搞得頭皮發麻。
此地不宜久留。
此地不宜狗留。
鍾婷在心底咬牙切齒地默念了兩遍,心說算了,還能忍忍。
Advertisement
梁靖川忽然頓住,拇指抵上許昭意的眼尾,輕輕擦了下,“這是什麼?”
她眼尾稠豔流丹的印記暈開,像打翻了的胭脂。
許昭意怔了怔。
“這是眼尾花鈿,你有點常識行不行?”片刻後回神,許昭意反手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我畫了十幾分鍾。”
她炸毛的樣子,像被踩到尾巴的貓。
“它不對稱。”梁靖川微微蹙眉。
“殘破美不行嗎?異形美不行嗎?”許昭意快無語了。
“我錯了,”梁靖川抬手揉了揉許昭意的頭發,失笑道,“錯了昭昭。”
大約是氣得上頭,許昭意對他的行為自動免疫,摸出小鏡子試圖修一下,躲都懶得躲。
就是這稱呼聽得她渾身不自在,嫌棄地嘖了聲,“別這麼叫我,你不覺得別扭嗎?”
她對“昭昭”這稱呼特敏感,幾乎有pdst了。隻要一聽到,滿腦子都是魔性的加油稿。
一旁的鍾婷越看越感到驚恐。她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不斷逡巡,一連說了兩聲“打擾了”,一溜煙兒逃離現場。
“她跑什麼?”
“沒事,”許昭意側身時聳了下肩,“她這人平時喜歡逞口舌之快,可能純粹怕待久了會挨打。”
“嗯?”梁靖川抬眼。
“誰讓開學這麼久,也沒見你完成校霸的kpi啊?”許昭意接著先前的玩笑話,歪了下腦袋調侃道。
“敢情校霸的主要業務和績效,都是靠打架鬥毆衡量的?”梁靖川氣笑了。
“那不是以前不認識你嘛,”許昭意面無表情地抬眸,“我哪兒知道這年頭校霸走向多元化,專跟我們老實孩子搶飯碗?”
她越想越覺得心理不平衡,“請問您現在的工作,是專注於逼好學生失業嗎?”
身為一個學霸,不努力窮兇極惡收保護費,專門截胡第一搶獎學金和三好,還要在運動會上大鵬展翅。
這是人幹的事兒嗎?
簡直是聞所未聞,令人發指,喪心病狂!
接受了許昭意按的人設,梁靖川順著挑眉的痕跡看向她,懶洋洋地應了句,“我們校霸也想做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所以從早到晚隻愛學習,積極向上,奮發圖強。”
他微微一頓,同情又憐憫,“讓你失望了。”
“善良點,別搶人臺詞,”許昭意一本正經地糾正他,“你的臺詞應該是放學後別走,然後把人懟小巷子裡打一頓。”
“那你對我們校霸了解不徹底,”梁靖川掀了掀眼皮,“像你這樣的,我如果告訴你放學後別走——”
他得寸進尺地欺身拉近距離,微啞的嗓音低了低,眸色很深,“可能隻是想欺負你。”
一切都點到為止。
但他眸底的情緒分明在引她深陷,溫熱的呼吸寸寸凌遲她,旖旎至極。
許昭意腦袋嗡嗡的。
“……你說話非要這麼下三路嗎梁靖川?”她眉心跳得厲害,忍無可忍地將他推開,“你今天是想不開了嗎?”
梁靖川毫無反抗,被她推得撞了下圍欄,半垂著視線彎了下唇角,“不是今天。”
他身上有種奇怪的特質,曖昧頃刻洞穿了疏冷的氣息,總有種極其微妙的感覺,看著特邪氣。
許昭意有些恍惚。
她沒談過戀愛,也沒期待過戀愛。所以她不太確定,甚至在某一瞬間想,幹脆躲著他點兒算了——她討厭這種嚴重脫軌的感覺。
可真的等到他靠近自己時,她身上的戒備和警惕就像是軟掉的刺,半點攻擊性都沒有了。
這是她平生第一次感覺到柔軟和心悸,有點燒,像種溫柔錯覺。
算了吧,順其自然吧。
總有些東西是始料未及的。
初夏,蟬鳴,操場上迎面吹來炙-熱微醺的風,冒著虛白冷氣的櫻桃汽水,還有笑起來要命的你。
-
運動會田賽和徑賽已經結束,剩下的就是趣味活動、頒獎禮和閉幕式。午休時間校園內太吵,大多數學生在校內外闲逛。
“運動員的伙食,大家絕對不用操心,”體委毫不客氣地拍著心口保證,“當然是班長負責。”
徐洋踹了他一腳,“你坑你爹呢,這麼理直氣壯?”
學校街尾新改了家科技主題餐廳,大廳裡有個人工智能機器人,在陪客人玩虛擬的jenga遊戲。組合好的積木憑空電子觸控,每抽掉一條後會得到相應分數,塌陷後會自行重組。
許昭意闲著無聊,路過時輕輕抽了下。
面前的虛擬積木轟然倒塌。
許昭意還僵持著剛剛的動作,她微微抿了下唇,想給自己挽個尊,“我的手,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姐姐,上一個還沒抽掉半個就塌掉的是72歲的老爺爺。”機器人的顯示屏變了又變,“他有阿茲海默症。”
雖然料到了會被揪著反復嘲笑,但她萬萬沒想到是人工智能率先落井下石。
“小仙女,它罵你手抖。”趙觀良一拍大腿,毫不客氣地跟著嘲笑。
“阿茲海默是肢體僵硬、記憶力不好,”梁靖川微微一哂,“手抖那是帕金森。”
“……你找揍呢?”許昭意瞪了他一眼,怎麼想都意難平,“你非得學人工智能侮辱我嗎梁靖川?”
機器人不是真的人,但梁靖川是真的狗。
“其實你可以在遊戲體驗裡寫個差評,讓它感受下人間疾苦。”體委聳了下肩。
“我隻是說了句實話,你們人類是不是玩不起?”機器人的面部顯示屏電流變動,蹦出個鄙夷的表情。
“操,”趙觀良唇角微微抽動,“別的不說,這玩意兒賤得要死的毒舌水準,讓我一度懷疑後臺有人操縱。”
“走了。”梁靖川在許昭意眼前打了個響指,招魂似的,“就一破遊戲,有什麼好看的?”
“不行,我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許昭意沒好氣地拍開梁靖川的手,“遊戲也不行。”
她頓了頓,“你不是還跟著它嘲笑我嗎?我氣飽了。”
“我隨口一提,”梁靖川對她較真的態度感到莫名,“我陪你輸一局不就完了嗎?”
積木剛剛重組,他隨手抽掉一塊。本想演示一下失手,結果抽掉的那塊積木好巧不巧地在平衡支撐點外,可有可無。
該配合演出的虛擬模型,紋絲不動。
周圍幾個人徹底忍不住,放聲大笑,還笑得很大聲。
“許妹,非洲人就是手氣黑點,什麼好丟人的。”趙觀良看不下去了,“人各有命,咱們別跟歐皇對標。”
“操。”梁靖川低罵了聲。
許昭意僵硬地扭過頭,“你在羞辱我?”
“我錯了成嗎?”梁靖川拿她沒轍,微嘆了口氣。
他這態度溫柔得一眾人面面相覷,毛骨悚然。
“他倆是不是看不到我們?當著大家面就不能正常點?”徐洋簡直驚了,壓低了聲音。
“我也受不了了,還沒吃就飽了。”體委肩膀抖了抖,生無可戀地捂住了眼睛。
趙觀良見怪不怪地上去一手拽一個,“快走快走,飯不好吃嗎,何必在這礙眼?”
“真不走?”梁靖川快沒脾氣了,嗓音聽著挫敗又無奈。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連個標點符號都欠奉。
梁靖川不擅長哄人,哄得快沒耐性了,他直起身時,無可奈何地按了按眉心,“隔壁有家蘇州糕點,海棠糕和松子黃千糕要嗎?”
許昭意微頓,忍不住小聲道,“還要薄荷糕和拿鐵可可。”
她熱愛美食的人設倒是始終不倒。
梁靖川微微挑了下眉,心情復雜到想笑,“你小時候沒被人拿零食騙走?”
“那你小時候,有沒有因為說話挨過揍?”許昭意皮笑肉不笑地反問。
互相傷害唄,誰刺激誰呢。
梁靖川無聲一哂,姿態懶散地調轉了下手機。他單手抄進口袋時,清瘦的手腕露出一截,轉身出了店門。
許昭意還留在原地,繼續跟這臺人工智能鬥智鬥勇。
這局玩得特順,分數節節攀升,許昭意心情稍緩,忽然聽到語氣不善的一聲。
“剛剛跟梁靖川說話的是你吧,他人呢?”
對面幾個男的流裡流氣的,其中一瘦高個可能是個小弟,吊兒郎當地打量了眼她,“你是他女朋友?”
來者不善。
眼看一雪前恥的希望就在前方,許昭意十分不樂意被打擾。所以她回眸晃了對方一眼,語氣有些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