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差這點錢。”梁靖川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你不想收扔了就行。”
許昭意沉默又費解了好幾秒,無端地想笑,“你不高興了?”
他哪兒像是送禮的,這氣勢倒像殺人劫舍的。
梁靖川平靜而冷淡地挪開視線,按下開門鍵。
許昭意繞到他面前,拉著他的袖子輕輕地扯了兩下,“我這也算擔心你吃虧,為你著想好吧,這也要計較?”
她聲音清軟勾耳,這樣輕聲細語的時候不多,但格外的婉轉動人,像是在央求在撒嬌在討饒。
她總讓人回絕不了。
梁靖川沉默地看了她幾秒,無奈地扯了下唇,看著特挫敗,“沒有。”
她對他的情緒波動很敏銳,明明在某些方面遲鈍得可以。
“要出去嗎?”他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緊接著說,“外面冷,你要是出去最好多穿點。”
“嗯?”許昭意稍怔,真就順著他的話點頭折返,“哦哦,那你等我一下。”
電梯門閉合的時候,許昭意突然反應過來有些不太對,有些無語地回眸看了眼。
見鬼。
她為什麼要這麼聽話?
而且她讓他等著自己做什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梁靖川才將手機湊到耳邊,嗓音沉而冷,“你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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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還停留在通話界面,九分三十四秒。
另一端早已經繃不住了,聽到這邊沒動靜了,放肆地大笑出聲,逮著機會幸災樂禍道。
“怎麼回事啊,我沒聽錯吧哥,您送東西都給妹子退回來了?”
“閉嘴。”
“還有什麼‘我們關系不好嗎’,跟誰啊什麼關系啊?改天帶出來看看唄。”對面樂不可支地調侃道。
“你想死。”梁靖川眉梢微攏。
“行了,說正事。”對面求生欲極強地收斂了笑意,轉了話鋒,“姚磊那垃圾又活蹦亂跳地回來了,我看他不服氣啊,還想尋機會把場子找回來。要我說你上次下手太輕了,我找人把他再收拾一頓?”
梁靖川眸色淡了淡,不緊不慢,“用不著你摻和。”
對面沉默了幾秒,“那你自己提防著點,丫就一小人,玩不過就耍陰招。”
“我知道。”梁靖川視線下撤,嗓音微冷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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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意剛拎起外套,炫邁就進來了,亂糟糟的報告廳瞬間鴉雀無聲,炫邁逮著紀律不好的機會,訓斥了十多分鍾。
她餓得有些心煩,心說年級主任這外號得來的非常在理。
下樓後梁靖川還在,本來許昭意剛剛說的“等我一下”是順嘴了,不過讓人等了十幾分鍾,現在說實話可能會錘死。
“我要找個地方吃飯,你要不要一起?附近有家新開的——”許昭意突然剎住了話頭,“算了,這幾天不能去美食街,咱們繞個路。”
梁靖川垂了垂視線,“怎麼了,最近不安全?”
“對,女孩子不適合走那裡,太危險了,”許昭意抱緊了手中的傘柄,“萬一遇到小吃攤就完了!”
“……”
“行吧,主要是我對小吃沒什麼抵抗力。”許昭意微嘆了口氣。
梁靖川湛黑的眼眸暗色沉降,自上而下打量過她,嗓音低緩,“你又不胖。”
她其實很瘦,腰身纖細得不盈一握,柔若無骨。
“這話我愛聽,不過不行,根本不是體重的事,”許昭意還在苦苦掙扎,“我想少吃點垃圾食品。“
說著,她輕拍了下自己的臉頰。
梁靖川好笑地看著她,“怎麼,打一巴掌就清醒了?”
“嗯,我想通了。”許昭意點點頭,“想美食怎麼能分心呢?咱們撸個烤串再走。”
“換個地方吧。”梁靖川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
雨滴砸在地面上迸裂開來,水汽迷瀅了整個世界,他撐開傘,將傘朝她的方向傾了下。
許昭意很隨意,隻想找個地方吃飯,也沒拒絕他的提議。
隻是目的地有點出人意料——
圍欄外面大片的丁香,幽微的香氣在雨中變得濃鬱,這是家別墅區改造的轟趴館,影院vr體驗桌球棋牌室一應俱全,除了餐廳應有盡有。
diy廚房。
許昭意伸手拽了下他,“等等,哥,你不會是指望我下廚吧?”
梁靖川偏頭看了她一眼。
“梁同學,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指望我,那擺在你面前的隻有兩條路——”許昭意表情格外嚴肅認真,“要麼被餓死,要麼被毒死。”
對她過激的反應,梁靖川覺得有些好笑,借著挑眉的痕跡,他漫不經心地看過去,“沒打算讓你動手。”
“我不做難道你做?”許昭意一言難盡地打量了他幾秒,怎麼看都覺得他會自己動手的人,“你會做飯嗎?”
“你可以報菜名。”
許昭意覺得他在公然裝逼,隨口報了個菜名,“我要是想吃松鼠鳜魚和響油鳝糊,也可以?”
梁靖川無言地睨了她一眼,將雨傘扔進置傘架,徑直朝櫃臺走去。
許昭意緊隨其後,看到他在備菜單上勾選材料,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試圖打消他的念頭。
“你要是覺得為難你胖虎了,咱們就換個地方嘛,我覺得沒必要餓著肚子轟炸廚房。”
可惜梁靖川很有她當年在轟趴館下廚房的風範——
一腔孤勇,不炸廚房不回頭。
許昭意對這人的執拗和盲目樂觀無言以對,雖然他挽袖子的樣子的確賞心悅目,但是她不樂意以身試毒。
北歐的裝修風格有種冷淡的感覺,訂了個三小時的房間,配備完整的廚房、客廳和休息室。二樓的房間剛剛換過新鮮的玫瑰花束,店員拉開了窗簾,推著小推車進來送食材。
許昭意百無聊賴地陷在沙發裡,一邊感慨一邊折紙玩。
“你說我是有多想不開,才會留下來舍命陪君子?有沒有被你同桌感動到?”
“你的舍命陪君子,就是偷偷給自己訂了份外賣?”梁靖川自下而上打量了她一眼,嗓音輕嘲。
“怎麼說話呢梁同學,你同桌還是很仗義的,”許昭意輕咳了聲,心虛地縮了縮手,轉而反駁道,“我怕你被自己毒死,訂的外賣都是兩份好嗎!”
說著,她將第一個折紙朝他的方向推了推,“來,這是送你的。”
“什麼玩意兒?”梁靖川的視線在折紙上停留了幾秒。
“玫瑰星指南針啊,”許昭意下巴擔在手臂上,一本正經地看著他,“我覺得你很有必要隨身帶一個,免得你自信得找不到北。”
梁靖川半垂著視線扯了下唇角,沒反唇相譏,似乎懶得搭理她。
隔了大半個小時,許昭意出去取了趟外賣,回來時廚房裡的香氣飄了出來。
許昭意看了會兒他嫻熟的動作和還算正常的廚房,好奇地湊過去,“我靠,你該不會真能做浙菜吧?”
成菜後的魚肉鮮嫩,形如松鼠。
她手裡的外賣突然不香了。
許昭意其實吃不大慣北方菜,不過住在鍾婷家已經挺麻煩人了,她不可能在飲食上挑,更不可能整天去菜館。
許昭意忍不住抄起筷子,手背上突然被敲了下,她一臉問號地抬眸,“幹嘛?”
“還沒做完。”梁靖川果斷地端走她面前那碟魚,“你還是一邊待著吧。”
許昭意不情不願地輕哼了聲,雖然挺想放狠話,但是衡量過後還是把外賣隨手撂一邊了。
“行吧,勞動人民最光榮,你說了算。”
以前在臨城,許昭意跟朋友去轟趴館,也嘗試過自己動手。結果別人叫嘗試做菜,她叫嘗試下毒。
沈嘉彥對著她的黑暗料理笑到臉疼,勸她練個手再出來丟人現眼,要做個十全十美的小仙女。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反駁他,“有缺點的戰士終究是戰士,寶貴的蒼蠅也終究不過是蒼蠅。”
臨了不忘錘他一頓泄憤,讓他滾。
現在她隻想把沈嘉彥那貨call過來,激動地告訴他,“我日啊老沈,原來這世上真有這種bking,我同桌十項全能啊!”
嗯,然後再錘他一頓,緩緩自己微酸的心情。
許昭意坐在旁邊,疊那種簡單的翅膀飛行筒,邊折紙邊胡思亂想。
梁靖川分了分神,撿起落在腳邊的折紙,微微蹙眉,“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太乙真人的飛豬啊,你沒看過《哪吒》嗎?”許昭意湊到他身邊,朝另一側瞄準,隨手一丟,“你看,它是可以飛起來的。”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殷切的期待,翅膀飛行筒脫手後就掉在了地上。沒飛起來,但它完美地表演了什麼叫做“墜機”。
“其實,我這隻飛豬,可能有點沉。”許昭意一本正經地給自己挽尊。
“真蠢。”梁靖川半垂著視線,毫不留神地取笑她。
“說誰呢?”許昭意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梁靖川你會不會說話!”
她惡作心起,偷偷揩了把殘留的面粉,就往他身上招呼。
偏巧梁靖川在此時低頭,許昭意猝不及防,來不及收手。
啪的一聲——
梁靖川的臉側多出來道白色的印。
原本會落在他肩膀上的巴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下巴上。許昭意的手勁並不大,隻是和著面粉扇過去的效果實在“卓越”。
周遭陷入死一樣的沉寂。
許昭意縮回了手,連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剛剛會低頭。”
“……”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額角狠狠抽了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臉上還掛著那個白色掌印,很滑稽。
“真對不起,真的。”許昭意邊笑邊往後退了退,嗓音裡笑意清晰,“我這就給你找毛巾。”
“用不著。”梁靖川微眯了下眼睛,嗓音裡還透著點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