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著。”許昭意搖搖頭,抓著他的衣服尷尬抬眸,不太想繼續這個詭異的話題,“那什麼,要不然我還是還給你吧?”
她聲音愈來愈低,“萬一我再……”
“那就直接扔了。”
“謝謝。”許昭意輕咳了聲。
“說什麼謝謝?”梁靖川倏而傾身,刻意壓低的嗓音勾著說不出來的意味,“叫聲哥哥。”
許昭意沒忍住手指微抖,抹布差點從手中脫落。
“……你還挺會趁人之危。”她抿了下唇,面無表情地抬眸看他。
“成年人的世界隻有等價代換,這是哥哥給你上的人生第一課。”梁靖川勾了勾唇,湛黑的眸子裡掠過戲謔玩味的笑意。
“無恥啊,梁同學,”許昭意輕嗤了聲,“你這麼棒棒,要不要我給你鼓鼓掌?”
“愧不敢當。”梁靖川挑挑眉。
他還真是過分謙虛了,就他那比幾百字小論文還帶顏色的口吻,可太他媽下三路了。
許昭意懶得跟他逞口舌之快,全當做沒聽見,她溫吞吞地撿起抹布,朝著門外走。
和他擦肩而過時,她放緩了腳步,側眸低低地喚了聲。
“哥哥。”
語氣很輕,她卻能將那兩個字拖得婉轉綿長,勾得人心神蕩漾。
梁靖川眸底微縮,異樣的情緒一閃而過,短暫得像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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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意捕捉得到他神色的細微末節,閃身時像偷了腥的貓,“怎麼回事啊梁同學?定力不太行啊。”
“許昭意。”梁靖川微微眯了下眼,眸底暗色沉降。
聽得出來他嗓音裡的危險,許昭意遠遠地躲開他,毫不留情地輕笑出聲。
“成年人的世界還要有來有往吶,梁同學。”她戲謔地彎了下唇,“我的哥哥可沒那麼好當。”
從某種程度而言,許昭意和梁靖川其實有種獨到的默契,那就是勝負欲。永遠受不了劣勢,即使一分一毫的侵犯,也要原樣奉還。
梁靖川凝視著她,眸色愈深。
許昭意沒打算留下來任他宰割,挑釁完連還擊的機會都沒給,果斷地走人。
-
許昭意理了理凌亂的發絲,還沒出洗手間,咄咄逼人的聲音先從外面飄了進來——
“你說你一個女生,怎麼這麼賤啊,我不是告訴過你別他媽找死,離顏宴遠一點嗎?你還挺厲害啊,不僅會勾引人,還敢添油加醋告狀了?”
“我沒有。”
有些顫抖但毫不讓步的女聲飄了出來,聽著有點耳熟。
許昭意微微蹙眉,腦海裡對上一個內向唯諾的身影來,似乎是上次籃球場那個小女生,叫什麼姚歲歲來著。
她安安靜靜地擦完手,平靜地摸出手機,調到最大音量後,按下錄像鍵。
外面有人放肆地笑了聲,“沒有?做了不認唄?那我今天欺負欺負你,明天是不是也能說……”
話音未落,洗手間的門被許昭意推開了。
哐當——
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人一跳,壓下了所有人的嬉笑和議論,挑釁聲也戛然而止。
正盛氣凌人的女生化著淡妝,看著就挺不好惹,身後跟著幾個人,有男有女。在許昭意出來時,不善地斜睨了她一眼,“你有事兒?”
姚歲歲正被人拉扯著拽進來,狼狽不堪。她聽到聲音時慌亂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許昭意往外挪了半步,特意回頭看了眼洗手間的標志,輕聲問道,“這是洗手間吧?”
她看著挺和氣,態度良好,總之不太像找茬的。
那女生晦氣地擺擺手,也不想多生事,但口吻實在不怎麼好,“你眼瞎啊,沒看見這裡這裡處理事情嗎,還不快滾?”
許昭意轉了下手機,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她打量了這群人幾秒,低聲笑了笑,“同學,我剛說過這是洗手間,女士洗手間。”
她的口吻格外和善,話卻說得不客氣,“要不還是你們換個地方?”
說起來有些搞笑,不管是抽煙喝酒還是打架鬥毆,總是挑在這裡。許昭意一直理解不了這種烏糟糟的地方到底有什麼吸引力,促使這票人格外喜歡在這裡犯二裝逼。
可能真應了句臭味相投,物以類聚,學校廁所簡直是垃圾品聚集地。
“讓你滾就趕緊滾,”其中一個女生不耐煩地罵了句,“你見義勇為算錯日子了吧,上趕著找死?”
“沒啊,就是好奇這年頭什麼都在漲價,連豬肉都漲得飛起,怎麼有些人就越來越賤呢?”許昭意抬了抬視線,冷淡地打量著對方,“在學校不好好學習,專琢磨校園-暴力。還真是做了人類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沒料到會有人敢不識相,那女生臉色有些難看,“你說什麼?”
“是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你剛剛不是挺會抓重點的嗎,專挑槍口往上送?”許昭意淡聲道,“那我再說一遍,麻煩你們出去,離這兒遠一點。”
她向來是“你什麼貨色,我就什麼臉色”的態度,左右這幫人執意要賤人一身血,她也沒多少好耐性奉陪。
周遭的氣氛瞬間低到了零點。
“操!”為首那女的罵了一句,撂下軟水管上前一步,揚起手就要打她。
巴掌還沒落下,許昭意輕易地鉗制住了她的腕骨,狠狠一扭。
“你別找茬啊,我不跟女生動手,今天也不方便陪你過家家。”
許昭意稍稍用力,看著她疼得面目扭曲,一手將手機屏幕懟到她眼前。
“給你兩條路,要麼道歉走人,要麼我勉為其難打你們一頓,視頻和你我都轉交學校。”
手機屏幕正在播放,將她們咄咄逼人那段錄得很清楚。許昭意倒是自始至終一句狠話沒撂過,幹幹淨淨路人一個。
在場的人都沒注意她剛剛錄像了,臉色僵了僵,看到有證據他們就站不住了,交換了下視線。
那女生疼得直叫喚,“我操,你們都傻了嗎?還不快幫我!”
許昭意微微蹙眉,手上的力道未松,抬腳踹開一個抡起廢舊工具的男生,順帶將那根棍子狠狠甩過去。
“讓你們老實道個歉,非得動手?”
劍拔弩張之間,地面上的軟水管因為水流的緣故,狠狠一甩。許昭意有意避開,倒是安然無恙,但手臂上掛著的校服被淋湿大半。
許昭意的視線落在梁靖川校服上,盯著大片水跡無語了好半晌。
本來她今天就特殊情況不便動手,這下好了,對方上趕著送人頭,現成的借刀殺人機會,不用白不用。
“您可真厲害,自己給自己開闢出了第三條死路。”她看向對方的視線極其同情和憐憫,“要不我給你個機會跑吧?”
可惜沒人明白她話裡的用意,後面幾個人的注意力都在她錄好的視頻上。在他們做出反應前,許昭意拽了把姚歲歲,轉身就跑,“快走。”
“我操,別讓她跑了!”
“趕緊把手機搶回來,不能落在她手裡!”
根本用不著跑幾步路,距離最近的教室就是二十班。
迎面撞上剛出教室門的梁靖川,許昭意想都不想,利落地拽住對方手臂,往人身後一躲。
“同桌,她往你衣服上潑水。”
她弱弱地伸手,指向對面的人,把自己摘了個幹淨。
第18章 不期而遇
梁靖川身形稍稍頓住。
他垂了垂眸, 視線落在她搭過來的手上, 微微眯了下眼。
她的手很漂亮,手指纖細白皙, 指甲根部生著白色的半月牙,指尖到手腕的線條流暢。
“就是她, 看上去最兇的那個。”許昭意毫無所察, 一手抱緊了他的手肘表示害怕, 一手還倔強地指著對面。
搞事和坑人, 向來是許昭意的拿手好戲。
前一秒在洗手間,她還一副“我胖虎今天抡上幾拳,就叫你返祖歸宗”的囂張架勢;後一秒往人身後一縮, 秒變“單純善良又無辜,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小白花。變臉速度之快, 不亞於京劇換臉的手藝人。
對面社會姐趙琳突然收到控訴, 腦袋還懵了一懵,抬眼就撞見梁靖川,臉色微變。
別人可能不認識梁靖川,但趙琳不一樣。她深知他的底細, 也清楚自己惹不起,所以第一件事就是著急撇清。
“這事兒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根本不知道這是你衣服。”
趙琳話沒說完, 許昭意輕聲道,“同桌你聽到沒, 她承認了, 失手潑的水。”
她一字一頓, 擲地有聲,捅刀子遞柴火的姿勢極其熟練。
“你胡說八道什麼?”
“同桌你看到沒?她真的很兇。”許昭意縮在梁靖川身後,溫吞吞地露出小腦袋,小心翼翼。
黑鍋突然從天而降,趙琳的臉色很難看,“你這人講不講道理,你出來把話說清楚。”
“同桌我好害怕,她在威脅我。”許昭意揚了揚臉頰,抬眸看向梁靖川時,無聲地眨了下眼,怯怯弱弱。
“你剛剛在洗手間裡打人的時候,怎麼不是這副姿態?”趙琳又氣又急。
“我沒有,你不能仗著人多就亂說話吧,小姐姐?”許昭意輕聲否認,尾音都帶著點兒顫,委委屈屈。
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梁靖川無聲地勾了下唇,也沒拆穿她。
許昭意哪兒需要小心翼翼,別人才應該“小心意意”。
教室裡的其他人注意到動靜,還沒出去看一眼,就被趙觀良擋了回去,“看個屁啊看,別瞎攪和別人相處機會了。”
“說得對。”宋野點點頭,“根據電影套路,看到太多不該看到的事,容易領盒飯。”
教室外趙琳快要被氣瘋了,“你還要不要臉,明明不是——”
話未說完,梁靖川掀了掀眼皮,毫無徵兆地,他斂起了笑意,疏冷的視線扎得人遍體生寒。
“你可以啊。”
趙琳喉間哽住了。
許昭意略微詫異地抬眸。
其實她沒真指望他出手相助。按往日相處狀態來看,他倆壓根不會為對方兩肋插刀,沒在關鍵時刻插對方兩刀,就算念及同窗情誼了。而且走廊裡有監控,這群人不敢輕舉妄動,不然也不會挑在洗手間堵人。
她隻是想看熱鬧,並且看熱鬧不嫌事大。
結果他還挺配合。
“你用不著嚇唬她,”梁靖川懶洋洋地睨過去,“既然跟我同桌沒關系,那你打算告訴我,是水自己動的手?”
雖然聽著扯,但真他媽是水動的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