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澤起身扶我起來,淡淡說道:「客房沒打掃,沒鋪床。」
我心裡咯噔一下,狐疑地看著他,試圖尋找他撒謊的蛛絲馬跡。
可這人臉不紅心不跳,一臉坦蕩,扶我上樓,指了指走廊盡頭的房間:「客房在那,你確定要去看?」
他收回扶著我的手,好整以暇地抱著胳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抿抿唇,這人明擺著是不想扶我去客房,詭計多端。
我看著這遙遠的距離,也不能真的單腿蹦過去檢查,心下了然:「那……我就睡在你臥室吧。」
我進了他臥室洗手間洗漱,他去了浴室,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穿著睡袍坐在床上了。
他的睡袍帶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間,露出精壯的胸膛,脖頸間未擦幹的水珠一路蜿蜒而下,流到腹肌處。
我眼神閃爍了下,輕咳一聲,在他床上躺下。沈宗澤關了燈,房間暗了下來。
20
房間內很安靜,安靜到能清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我剛要閉眼入睡,沈宗澤出聲道:「你再睡遠一點,我們中間還能塞下兩個人。」
他的聲音很平靜,我卻聽出來一絲情緒。我深吸一口氣,朝他那裡挪了一點。他突然伸手拽過我的胳膊,力氣大到把我整個人拉了過來。
他的眼尾掃向我,眼尾帶笑,語氣卻多了一絲涼意:「小時候喜歡纏著我一起睡,怎麼現在慫得不行?」
我恍惚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是啊,小時候明明肆無忌憚,甚至有時對著沈宗澤騷話連篇。為什麼如今卻變得謹小慎微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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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識到我們之間,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仔細想想,我從來沒喜歡過女生。我不會.…真的是彎的吧?
這個想法蹦出來的同時,我幾乎是立刻掐滅。
我轉過頭,望向他。
他的臉近在咫尺,呼吸均勻起伏,已經睡著了。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伴著我的心跳,心緒久久不平。我把臉埋進被子,與沈宗澤手臂相貼的距離讓我無法入眠。清吧裡那個陌生男人的直覺,或許真的沒錯。
因為就在這一刻,我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某處已經有了抬頭的跡象。仿佛在提醒我,這段關系已經在悄然發生變質。
悄無聲息,卻有跡可循。
21
在沈宗澤家住的這兩天,他幾乎是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周一,沈宗澤送我回了學校。
我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心裡敲起了鼓,回想他在酒吧裡說的那句「我不介意你是同」。
不介意是什麼意思?
是不介意把我當朋友,還是不介意把我當作…
我不敢自作多情,不敢試探,在這段暖昧關系裡有些患得患失,害怕踏出一步這段關系就會崩盤。
他會..喜歡我嗎?
我頭一次因為一個男人,失眠了。
22
沈宗澤其實一直很忙,和導師忙項目以及各種出差。
直到第五周上課,他才來了教室:「徐教授今天有事,這次習題課就由我代課。」
我坐在第二排,看著他穿著深藍色襯衫,視線掃過他凸起的喉結,微抿的薄唇,再往上看到那張臉,已然使我心神激蕩。
他總能在茫茫人群裡捕捉到我,我們目光交纏了一瞬,我率先移開目光,裝模作樣地翻開課本。
他上課我認真聽了。
不僅認真聽了,我還產生了一點別的想法。我看著他那張微啟的薄唇,一開一合。
看上去很好親。
很想親。
腦海裡蹦出這些想法時,我看著我課本上關於沈宗澤的小人塗鴉。我真是喜歡得沒救了。
23
過了幾天,我生日到了。
生日前一天,我微信問沈宗澤:「你明天晚上有事嗎?」我想叫他一起吃晚飯,就我們兩個人。「明天要和教授出差,晚上估計回不來。」
我心裡有點失落,但沒表現出來:「沒事,那改天約飯吧。」我沒和他說過我生日是哪天,所以他應該是不知道的。我生日那天,幾個室友預訂了飯店包廂,給我準備了驚喜。我笑著和他們吃飯聊天,他們叫了兩箱酒。
我酒量其實很差。
但我愣是任性地灌了兩瓶啤酒下肚,仿佛這樣就能填平心裡的失落。我覺得我陷入了與沈宗澤關系的困境裡,無解但又無法自拔。
不甘心於隻和他當好朋友,又害怕打破目前所擁有的平和。
直到我喝上了頭,沈宗澤打來電話,我看到來電顯示,理智回籠,稍稍清醒了一下,走出包廂,立馬接起來。
沈宗澤的聲音響起:「你在哪?」
我扶著牆,人還有點暈眩,一時間沒答話。
沈宗澤安靜了一瞬:「你喝酒了?」
我愣了一瞬,抿抿唇:「喝了..一點。你不是還在出差嗎?我在外面吃飯,差不多準備回學校了。」
「我在回來的路上。」沈宗澤的聲音有一絲急切,「告訴我地址,我去接你。」我心跳如鼓,報了地址。
他還要開車,說了句「半小時就到」,就掛了電話。
我走回包間,幾個室友看著我:「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你都喝得走路不穩了。」
我撐著暈眩的腦袋,在沙發上坐下:「我等一個朋友,他馬上過來,我先不回去了。」
「那我們陪你等,也不能把你一個人丟這。」我頭有點暈了,說了聲「好」就在沙發上睡下了。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人輕輕拍醒了。
我睜開眼,就看見沈宗澤的臉在我眼前,他穿著大衣,俯下身看著我,眉頭微皺:「你喝了多少?」
酒精讓我的反應都慢了半拍,我望出來的視線都是模糊的,眼前沈宗澤的半張臉落在燈光的陰影裡,出眾的長相在近距離放大後更加具有誘惑力。
24
我喝蒙了,突然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臉,沈宗澤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任由我在他臉上摸來摸去。
王鵬出聲道:「那個…你們聊吧,學長,我們就先走了,你送他回去吧。」
沈宗澤朝他們點點頭:「謝謝你們陪他等。」他們很快就離開了,包間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目光迷離,看著他:「你為什麼突然趕回來?」他將我從沙發上抱起來:「為了給你生日驚喜。」我摟住他的脖子,縮進他懷裡:「有生日禮物嗎?」他低下頭看著我:「有,在車上。」
出了飯店,迎面的冷風一吹,我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沈宗澤扶我上了車後座,我看見一個保溫箱放在那裡。
沈宗澤示意我打開,我打開箱子,裡面居然是滿滿當當的草莓味雪糕。
我怔了一下,確認自己沒有眼花,驚訝地看向他:「這個牌子不是已經停產了嗎?」沈宗澤語氣平靜,卻語出驚人:「我收購了這家雪糕廠。」
我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沈宗澤笑了笑:「我去年就接管了集團的部分業務,這家雪糕廠資金鏈出現了問題,我出資收購了。做過市場調研後,隻有你手上這款保留了生產線,以後推出的都是新品。」
我不由得握緊了手裡的雪糕柄,輕聲問道:「為什麼隻保留了這款?」
「因為我怕…….沈宗澤停頓了下,那雙桃花眼攝人心魄,望著我,「沒有這款雪糕,當年某人蓋的章也會一並失去效力。」
我拿起一隻雪糕,撕開包裝,在他的注視下,舔了一口雪糕。我朝他笑了笑:「那要不要重新蓋個章?」沈宗澤眼底笑意一深:「蓋哪裡?」我心神一晃,伸手撫上他的唇,吻了上去。而他,加深了這個吻。
番外:沈宗澤視角
1
林深應該不知道,我選擇計算機專業是因為他。那時在鄉下,他拉著我在草坪上躺下,曬太陽。他笑眯眯地問我:「大哥哥,我媽媽說你過兩年要考大學了,大學你想學什麼專
業啊?」
我望著他,一時間給不出答案。
我的人生順風順水,有足夠的退路和資本,父母從不強求我的選擇。
我知道以我的成績能考上一個好大學,但我卻還沒有找到自己喜歡的專業。就在我沉默的時候,他出聲道,語氣很堅定:「如果是我,我要學計算機,我覺得那很酷。」
就是因為這一句很酷,直接影響了我高考志願專業的選擇。
既然沒有找到自己喜歡的專業,那就選他喜歡的。
2
後來我再回鄉下的時候,村裡拆遷了,他已經不在那裡了。但小賣部還在,依舊是那個穿白背心的老爺子。
老爺子對我還有印象,樂呵呵地搖著蒲扇:「還是吃那個草莓味的雪糕?」我其實不愛吃甜食,但每次給林深買雪糕,他總逼著我也吃一口。我點點頭,付了錢,拆開雪糕包裝袋,嘗了一口。
好甜。
但是那個小朋友已經不在身邊了。
3
我沒有換過手機號碼,也開始有了接通陌生號碼的習慣。隻是,電話那端每次響起的,不是我想要聽到的聲音。他沒有打來過電話。
我漸漸在漫長的等待中,接受了一個事實。這個沒心沒肺的小朋友,應該已經忘記了我。
4
但隻要有心有錢,在茫茫人海中找人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在林深讀高二的時候,我去找過他一次。
那時我已經大學畢業了。
但我沒有打擾他。
中午的時間,他在籃球場上和同學打籃球,很青春很活力。我坐在遠處的長椅上,靜靜地看著。
我一眼就認出來他,他已經褪去了稚氣,那雙眼睛依舊很澄澈,身影在驕陽下肆意熱烈。
我看著他打完籃球,看著他走向教學樓,背影逐漸模糊成一個點。
再等等吧。
等到他成年。
5
在知道雪糕廠停產後,我看著林深眼裡藏不住的失落,卻沒能說出一句安慰的話。輕飄飄的安慰隻會顯得蒼白無力,而我隻想解決問題。
我派人了解了該廠的情況,得知是資金鏈出現了問題,瀕臨倒閉。
和雪糕廠老板面談收購事宜,對方看過方案後,隻問了一個問題:「貴司應該了解我廠的經營狀況不好,我想問為什麼保留這款的生產線。您看過市場數據就知道,我們廠的雪糕一直賣得不好,尤其是草莓味這款。」
我看著眼前頭發有些花白的男人,微笑說道:「這是我個人的私心,我愛人很喜歡這一款。當然,在商言商,我們會推出新品,借助集團的分銷網絡,相信會有不錯的市場反響。」
眼前頭發有些花白的男人愣了一瞬,笑了笑:「啊..原來是這樣啊。」
他起身扣起西裝紐扣,笑著和我握手:「我沒有問題了。」
6
我順利完成了收購事宜,正好趕上林深的生日,想給他一個驚喜。
但不湊巧,那天我和導師在外地出差,晚上很有可能趕不回來。
所幸事情洽談得很順利,導師讓我留下來參加慶功宴,在酒店住一晚回去。
我語氣誠懇:「老師,我想慶功宴我就不參加了,我有急事,想今天晚上就回去。」導師愣了一下:「這麼急?這幾天你忙壞了,住一晚休息會吧,是家裡有什麼急事嗎?」
我實話實說:「感情上的事。」
老爺子雙眼頓時放光,樂呵呵地說:「你小子總算是開竅了,去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驅車趕回去,心裡隻有一個想法。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告訴他。
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