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陛下教的呀。」
我抱住他的腰,小心翼翼地討悅。
「陛下教會了臣妾怎麼去愛,那臣妾就是隻屬於陛下一個人的。」
「臣妾這一個月,都在佛祖面前反省思過,可是陛下還是寵著別人,不願見臣妾,臣妾好難過,隻能想出這種拙劣的辦法了。」
柔弱與眼淚,是最好用的武器。
這些日子裡,他一直跟我區氣,今日我來做小伏低來討他歡心,自是心癢難耐。
呼吸急促,心跳劇烈。
他低頭來尋我的唇。
「給你個機會,今晚讓朕仔細看看你的『認錯』態度,嗯?」
我卻又在這時把他推遠。
「今日是十五,陛下晚上該去皇後娘娘那呢,我現在穿著宮女的衣服,要是傳出去,您為了一個宮女冷落皇後,那可就不好了。」
裴景呼吸一頓。
門外小太監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陛下,皇後娘娘親自下廚做了您喜歡的蓴魚羹。」
再喜歡吃的菜,反覆吃,也總有吃膩的時候。
我掰開他的手,笑得歡快:「陛下快些去吧,皇後娘娘已經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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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完就跑,概不負責。
留下裴景一個人在原地抓心撓肝。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今晚去江若薇那裡時,他要心不在焉嘍。
裴景正坐在江若薇的寢宮裡,吃著連續吃了一個月的蓴魚羹,味同嚼蠟。
用膳過後,便是就寢。
窗外疾風驟起,黑雲積湧。
閃電將陰沉天空撕地徹亮,緊接著,一道巨雷砸下來。
江若薇把頭埋進他懷裡。
「陛下您還記得嗎,臣妾最怕打雷了。」
裴景哪裡有心情管其他,心不在焉地安撫了兩句,轉過身,腦海中浮現的,又是白日裡我那張流滿眼淚的蒼白小臉。
江若薇疑惑。
「陛下,您今晚怎麼..」
門外的高聲呼救將她打斷。
「陛下,皇後娘娘!」
「靈妃娘娘的宮殿走水了!」
剛才從御書房回來,我就把自己關在屋裡,聚氣凝神,積蓄法力。
單單一個美人計,還不足夠。
妖氣在房頂匯聚,引來了一道天雷。
聽到消息,裴景不顧江若薇的挽留,披上衣服便衝進了雨夜。
等他匆忙趕到時,看見我渾身濕透,浸在雨裡驚魂未定。
我仰起頭,白皙的臉頰上一抹炭黑,眼神倉惶,像隻受驚嚇的小獸。
放聲大哭。
「陛下,臣妾再也不和您置氣了!」
「剛才臣妾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他將我抱進鬥篷裡,溫聲哄慰,像是對待易碎的珍寶。
人在意識到差點失去的時候,才會格外珍重。
江若薇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留住的人,輕而易舉就被我勾走。
她身邊的大宮女將我今日在御書房的行徑報告給她。
她被徹底激怒。
「又是她?怎麼又是她!」
「白日勾得陛下心神不寧,夜裡又來用這樣的苦肉計,就這麼陰魂不散嗎?!」
「本宮要那個賤人不得好死!」
15
皇後為了對付我,私下裡開始求神問仙,寄希望於怪力亂神。
聽聞狐妖善蠱惑人心,掌管情愛之事。
她便花重金請來,日夜虔誠供奉。
本著好奇之心,夜裡我化出原形,尋著氣味鑽進了她的暗室,找到了她供奉的那尊狐妖雕像。
意外發現,竟有點眼熟。
尾巴碩大,通身雪白,耳尖一點粉。
短暫的沉默之後。
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江若薇居然瘋魔至此,已經做到病急亂投醫這種地步了。
那她不妨再猜猜——
受她日夜跪拜、虔誠香火的狐妖,到底是誰?
江若薇向我供奉了香火和一斛珍珠。
入夜後,我化成本體,進入了她的夢境。
她認出了我,又驚又喜。
「小狐狸,你真有這麼神奇,什麼願望都能實現?」
我點了點頭。
「看你的誠意如何。」
要想實現難度越大的心願,需要供奉的貢品越珍貴。
江若薇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江氏父兄常年手握兵權,在朝中又有眾多黨羽,因而財富於她來說,唾手可得。
她志在必得。
「若你能幫本宮了結心頭大患,不管你要多少供奉,本宮都能做到。」
我身體蜷縮成一團,掃著尾巴,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對我殷勤諂媚。
白日對我恨之入骨,現在又是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活了幾千年,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有趣的事情。
我裝模作樣地問:
「不知娘娘有何心願?」
她思慮片刻。
「先讓我看看你的能力如何,就先幫我,挽回陛下的心吧。」
我點頭應允:「可。」
人有邪念,便會生出心魔,失去理智。
逐步淪為被心魔操縱的傀儡。
17
秋獵將至,我用幻術變出來了白鹿,又為江若薇準備了衣裳。
在梁國,是傳說中隻有君王憲明時,才會下凡的瑞獸,而獵得白鹿者,自然能受上等封賞。
裴景大喜過望,立刻下旨行獵。
今日的江若薇,卸去了金銀珠寶,脫下繁複宮裝。
長發隻用一根素簪攀起,跨坐馬上,紅裙隨風獵獵翻飛,英姿颯爽,耀眼奪目,頗有將門虎女的風範。
她豪邁道:「陛下,今日臣妾一定要獵得白鹿,奪取頭籌!」
裴景眼前一亮,讚許道:「皇後今日這般,甚好。」
當年京城誰人沒聽說過,江若薇女扮男裝的傳說。
鮮衣烈馬,名劍照霜。
蹄聲踏過處,滿樓紅袖招。
可惜,這麼明媚的人兒,心腸卻是爛的。
一路顛簸,舟車勞頓,我身體弱,到地方時,早已吐得頭昏腦脹。
江若薇聽了,自是喜不自勝。
「靈妃妹妹身體不適,那便安心待在營帳休息吧。」
我不在,就沒人會打擾她和裴景的二人世界了。
這一日,她過得很盡興。
一直到太陽落山,才和裴景同騎一乘,興高採烈地回到營帳來。
身後奴僕牽著白鹿,耳邊滿是臣子們的讚美之詞。
可謂是風頭出盡。
高興夠了吧?
接下來該輪到我掃興了。
幾位太醫從我的營帳中出來,齊聲恭賀:
「恭喜陛下,靈妃娘娘有喜了!」
18
回來後,江若薇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憑什麼!憑什麼本宮每次都會被她壓倒一頭!」
接著她又想起了我。
供奉了整整一箱黃金,許願道。
「狐妖保佑,她的孩子可千萬不能出世。」
我搖了搖頭。
她不明就裡:「這是何意啊?」「您…做不到?」
「並非我不能,而是這些東西,不夠。」
我開口就是胡謅:
「我看見靈妃,自有孕後,周身紫氣繚繞,說明此胎貴重無比,是天命之子。」
「你要阻止那個孩子的降生,就是強行違逆天意,代價極其高昂,這點金子,根本不足以讓我為你做事。」
她如臨大敵:「什麼?!」
江若薇在三年前,就已誕下嫡長子,裴煜,且已被冊封為太子。
而我剛才的一番話暗示了她,若這個孩子降生,連她兒子的太子之位都會不保。
這更加堅定了她剷除後患的決心。
於是她寫密信給娘家,要他們把庫房裡的稀世珍寶送進宮裡。
江若薇有三個哥哥,隻有她這麼一個妹妹,全家上下寶貝得不得了。
見她寫信來要,江家便給了。
隻是送出去前,他們反覆叮囑,要小心謹慎,這些寶貝最好放進私庫收藏,萬不可讓旁人知曉。
第三天,各種稀奇珍寶壘成了小山,堆放在我的塑像之下。
其中最珍貴的一件,當屬上清珠。
那是一顆碩大無比的夜明珠,僅僅掀開蓋子的一角,便能將整個暗室都照得透亮。
更絕妙的是,這枚寶珠內部的紋理,竟相互交錯,構成一副仙人駕鶴的圖案,全天下有且僅有這一顆,當真是無價之寶。
我彎唇一笑:「娘娘果然豪爽。」
「成交。」
懷胎五月時,我小產誕下了一枚死胎。
醫婆接過時看了一眼,瞬間嚇得昏死過去。
「妖.….妖怪!」
胎兒周身布滿白色絨毛,怪異至極。
就此,有關我是妖妃的流言迅速傳開,並且愈演愈烈,甚囂塵上,連裴景都有幾分動搖。
這正是江若薇想看到的。
我受了刺激,連續幾日昏迷不醒,榴花跪在裴景面前,聲淚俱下:
「陛下,誰都可以不信娘娘,但是您不能不信啊。」
「奴婢可以作證,那晚娘娘用完膳後出去散步消食,宮道上一隻白狐突然沖了出來,才導致娘娘受驚小產的。」
他並不相信。
「好端端的,宮中怎會有妖怪橫行?莫要在朕面前說那些虛無縹緲之事。」
可第二日、第三日夜裡,撞見白狐之影的人越來越多。
令人聞之生畏。
一些輪值守夜的宮女太監,想盡辦法買通嬤嬤能讓自己換班。
裴景一直試圖說服自己不要相信。
直到他親眼目睹了這一幕。
某日他下朝,乘轎輦過來。
卻在宮門外撞見了化身成狐的我。
我像是被撞破秘密一般,飛速調轉,腳下生風,身體輕盈似箭,朝著皇後寢宮的方向飛奔而去。
「去追!」他下令。
皇帝身邊的侍衛,必然都是武功極其高強的。
我聽著耳後的腳步聲,判斷著距離,始終和追捕我的侍衛拉開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
一路把他們帶進了..
皇後宮中的暗室。
20
裴景親眼看見了那間暗室。
佛龕、香火、狐仙雕像,以及不計其數的稀世珍寶。
這些都是周邊屬國朝貢時進獻的珍寶。本應先由皇帝挑選過目,再賞賜給其他臣子或後妃。
有意思的是,這些東西,他從未見過。
說明禮部官員在清點完各國朝貢數目後,先拿去孝敬了江家,然後才呈給皇帝過目。
他大發雷霆。
「朕竟不知,你們江家的權力竟然大到如此地步?連朕都不放在眼裡了是嗎!」
江若薇妒忌嬪妃、行妖術殘害皇嗣證據確鑿,而她父兄常年手握重兵,藐視皇權、專橫跋扈。
隨便哪一件拿出來,都足夠他們全家喝上一壺。
江若薇一身素衣,跪在裴景面前脫簪待罪。
「陛下,臣妾和臣妾的父兄從來都對陛下忠心耿耿,隻是一時糊塗才會做出傻事…..」
她痛哭著膝行上前。
「陛下忘了嗎?當初您在東宮,地位岌岌可危,若不是父親和兄長鼎力相助,您…..
當年衛貴妃蒙冤而死,連帶著裴景也被先帝冷落多年,太子之位坐得可謂是提心
吊膽,若不是江若薇堅定要嫁給他,給了他牢固的靠山,那今日坐在這皇位上的,可能就另有其人了。
她以為,可以以此喚起舊情。
卻不想,裴景被這句話徹底激怒。
「少拿此事來威脅朕!」
「你父兄把持軍政多年,勾結黨羽,你在後宮,你們的所作所為,你以為朕不清楚嗎?告訴你,這些年朕對你們江家已經夠容忍、夠仁至義盡了!」
就算當年江家對他的恩情再重又能怎樣?
裴景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朝不保夕、地位岌岌可危的太子了。
如今他已貴為九五。
又怎能忍受江若薇一而再、再而三將自己最不堪的傷疤揭開?
21
江若薇被廢,幽禁冷宮,父兄剝奪軍權,流放千裡。
我即將取而代之,成為新後。
江若薇有些精神失常,每天抓著看守冷宮的侍衛問話。
「這不是真的!對不對?狐妖法術高強,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撞破呢!」
侍衛面露為難,不知如何作答。
「別吵了。」
我踏入了破敗的院落,解救了那些被她糾纏的可憐侍衛。
「你想知道事情為什麼會敗露?我來告訴你。」我露出了狐狸耳朵和尾巴。
她震驚得目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