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著我的胳膊撒嬌:
「我是妻寶男啊,沒有你我不行的。矜矜,反正你肯定不會不管我的對不對?」
我那時候說什麼?
我很堅定地告訴他:「姜未,我不會不管你的。」
可現在,他像從前一樣,滿臉是傷地問我:
「矜矜,你不管我了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相識十八年,相戀十五年,結婚七年。
這中間無數個日日夜夜,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足以消耗我們。
白頭偕老太難了,隻喜歡一個人太難了,一直持有信任和愛太難了。
一起走下去……太難了。
窗外,閃爍的霓虹燈讓這座城市燈火通明,我想,即便小時候的星空曾是我無數次向上仰望的救贖,可繁華的地方是很難看見星星的,因為他們的光太微弱了。
我輕嘆了口氣:
「是,姜未,我不管你了!」
9
我沒想到林夏知會來找我。
她看上去年紀很小,可能剛剛大學畢業也不一定,是一個長相很幹淨的女孩,一雙眼睛沒有任何邁入社會的渾濁,像是摻了水,隨時都能掉下幾滴眼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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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你道歉。」林夏知說。
「插足你們的婚姻是我的不對。」
我皺眉握了握手裡的杯子,並沒有說話。
「可是矜矜姐,我是真的很喜歡他。我不知道你和姜未哥說了什麼,讓他想要和我徹底斷絕來往,我現在….我聯系不到他。」
「矜矜姐,」林夏知突然探過身來,「你幫幫我吧,讓我再見他一面,我真的沒辦法了。我不是一個會死纏爛打的人,如果這一面之後他還是不願意見我,我不會再糾纏的。」
我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她確實長了一張惹人憐惜的臉,可我內心卻沒有任何波瀾。
「你喜歡他?」我問。
林夏知很重地點了點頭:「當然。」
我向上微微勾了勾嘴角:「不,你隻是沒見過而已。」
「以你現在的年紀,你的社交圈子裡很少會出現像姜未這樣的人,情緒穩定,事業有成,在能給你提供情緒價值的同時,還能滿足你物質上的需求,所以你覺得他好,覺得他和別人不一樣,覺得他能讓你在朋友面前有面子,覺得這樣一
個人,窮其一生都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你舍不得。」
我抬眼平靜地看著她,語速輕緩:
「林夏知,這不叫喜歡,這隻是不舍,或者是說貪心。」
「你胡說!」
我繼續道:
「如果你隻是單純地喜歡他,那麼不管我們以什麼樣的方式離婚,誰提出離婚,你都可以達到你的目的。但你沒有就此滿足,你選擇了來挑釁我,惹怒我,想讓我成為撕破臉的那一個。」
我輕靠在椅背上:
「後來你還是不知足,因為過錯方在離婚的時候不佔優勢,而你想要的不隻是姜未這個人而已,還有他的錢,他的財產,他的社會地位,他看似無懈可擊的良
好人設。
「你什麼都想要,所以你選擇把髒水潑向我。」
林夏知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我頓了頓:
「那些照片是你發上去的吧,引導評論的水軍也是你找來的。你是不是覺得前面的路全部都鋪平了?
「可是啊林夏知,你實在是高估了姜未對你的感情。你隻是他的情人而已,和他隨手扔掉的其他人,也沒有什麼區別。」
林夏知惱羞成怒地站起身:
「你在驕傲什麼唐矜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不是要離婚了嗎,你不也一樣地被他隨手扔掉了嗎?」
我面色平靜:
「不,這次,是我不要他了。」
10
我不要姜未了,我說到做到。
離婚的事被我提上了日程,我找來律師草擬了離婚協議,可姜未卻一直拖延著,他不肯籤。
小姜未告訴我,他要走了,完成任務後,就要回到自己的時空去了。
我不知道他那個任務是什麼,隻是心裡五味雜陳。
怎麼會舍得呢,我那樣喜歡著的小小少年,他要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唐矜矜,最後送你的禮物已經在路上了,以後我不在,你可要好好的。」
少年有點哽咽:
「矜矜,我不知道未來會變成這樣,你說,如果我沒有喜歡你,沒有跟你在一起,沒有把你留在我身邊,事情是不是就不會這樣,我是不是……做錯了很多事?」
小小的姜未垂著頭:「怎麼辦啊唐矜矜,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伸出手,把他的頭發揉得有些炸毛:
「姜未,去好好地喜歡一個人吧,不要怕,相信我,十八歲的唐矜矜真的很需要你。」
畢竟你是她那個年紀裡,唯一的一束光亮。
遺憾在所難免,可不管花期是短是長,我們的花總要燦燦爛爛地開上一場的。
在十八歲的姜未回去的那天,三十三歲的姜未終於在離婚協議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小姜未的禮物,也在那天傍晚如期到來。
是被曝光的,姜未出軌,林夏知知三當三、散播流言的全部證據。
網上的輿論迅速調轉槍口,關於我的負面評論一夜之間消失殆盡。
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之後,我和姜未領了離婚證,從民政局出來那天,陽光很好,我抬起手遮住眼睛,竟然覺得有些輕松。
我和姜未的花在燦燦爛爛開過一場一場之後,終於在我們的三十三歲,迎來了它
盛大的凋零。
但是有什麼關系,你看,今天陽光很好。
那些負面輿論沒有之後,我的事業開始慢慢步入正軌,雖然人氣依舊是不緊不
慢地積累著,但我並不著急,隻是將原來的佛系更新換成了如今的每周按時更新。
漫畫有了很多讀者,之前被擱置的出版事宜也順利地進行著。
我拿到了一筆還算豐厚的稿費,足夠我慢慢地生活一段時間。
我的漫畫按時連載著,足夠我慢慢變好。
我在這時候才恍惚明白過來,原來如此,原來十八歲的姜未,他的到來,是為了再拯救我一次。
我輕聲笑了,笑出了眼淚。
姜未,謝謝你,再見!
——正文完—
三十三歲的姜未番外:
我和矜矜早已過了相識相戀的七年之痒,我以為以後會慢慢好起來,可沒想到,婚姻也有七年之痒。
而今年,恰好是我們結婚的第七年。
我認識了一個很像她的女孩。
她的眼睛像水一樣,一眨一眨地看著我,湿漉漉的。
我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的矜矜,她也是這樣看著我,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矜矜的眼睛裡,是切切實實的悲傷。
我那時候想,我一定要保護好她,誰都不可以欺負她。
可後來,那雙熟悉的眼睛裡不再有那種近乎依賴的渴求了,她像看平常人一樣看我,然後微微笑著,隱逸在柴米油鹽的生活瑣碎裡。
我很少回家了,我沒有討厭她,隻是莫名其妙地,會把所有不好的情緒都帶給她。
好像確定了她不會走一樣,好像確定了,她永遠不會不管我一樣。
好像確定了.…不管發生什麼什麼,她都會一直愛我一樣。
於是我開始有些肆無忌憚,我很少在意她的感受了。
直到有一天,她認識了一個男孩。
唐矜矜和那個男孩在一起,她說她很開心,她說她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我突然就有些害怕,可害怕之餘,更多的卻是氣憤,好像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正在被人爭搶著離開我的身體。
我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會提出「離婚」,為了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孩子。
我開始慌了,我才想起來,是該挽留她的,可唐矜矜不願意了。
那個男孩子長得和我很像,起初我還有一些得意。
我想,她是在乎我的,不然怎麼會願意找一個和我有八分相似的替身呢。
可是當我在窗邊看著她很小心地給那個男孩擦拭傷口的時候,我才猛然發覺,我似乎是想錯了。
「唐矜矜,你管我了嗎?」
「是,姜未,我不管你了!」
唐矜矜她不管我了。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怎麼就會變成這樣,明明那麼多黑暗的日子我們都一起熬過來了。我分明是不相信的,不相信一起走了那麼遠的路,以後真的就不能再同行了。
那天晚上,我再一次遇見那個男孩,他主動過來找我,手裡用塑料袋拎著幾罐啤酒。
他伸直胳膊:「喝點嗎?」
工作之後,各種酒局和應酬,昂貴的酒水不要錢似的往胃裡灌,倒是這種便宜的啤酒,確是很久沒喝過了。
我們席地坐在路邊,天已經暗了下去,公園裡的甬路上沒什麼人,隻偶爾路過幾個遛狗的鏟屎官。
他給我講了他有一個很喜歡的人,講了他們兩個的故事,都是些稀松平常的瑣事,
可他說的時候,臉上卻帶著藏不住的笑容。
「可是她過得不好。」那個男孩說。
「你知道嗎姜未,得知她過得不好,我心髒那裡,就好像空出來了一塊,怎麼填都填不滿了。」
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
「姜未,我很努力了,可來到這兒我才發現,世事難料且無常,我無力改變什麼……我想你也一樣,未來還有幾十年的路要走,如今的你,已經陪不了她了。」
那天晚上,我在離婚協議上寫下了自己名字!
十八歲那年,有一首詩我總是背不過,也不算長,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會忘記下一句。
為了幫我記住,唐矜矜每天都在我的耳朵邊重復:
揚子江頭楊柳春,楊花愁殺渡江人。
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
十八歲的一首詩,在我三十三歲的時候,化成【姜未】兩個字,印在了那份離婚協議上。
——番外完——